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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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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渊临走还对裴尚言看了又看,让陆谦很是无奈。放心吧,这人可以是任何一家的姑爷,但独独不会是咱们家的。

送走了人,裴尚言想回清野居拿些东西。那是他打小生活的地方,后来他爸妈离了婚,爷爷奶奶相继过世,他爸搬回老宅,那栋别墅里就只剩他一个人。

“尚言,你很久没回来了,今晚住在老宅吧。”

裴尚言没有那个闲心陪他演一出父子深情。

他坐到沙发上,沉静的面容盯着面前那杯茶,接着一饮而尽。

温热的茶水暖不热声线,他好像什么都不在意,淡淡的回了一句:“我今晚回清野居。”

不客气的回绝让裴良翰甚是尴尬,他不自在的拿起一旁的瓷杯抿了一口,再次开了口。

“听说你让张姨回去了?”

张姨是清野居的保姆阿姨。

“嗯,我以后不会经常住,没必要让张姨继续守在那,安排家政定时打扫足够了。”

裴尚言将话说得很清楚,显然不想同他多费口舌。

“别总想着工作,也该想一下自己的人生大事了,爸爸可等不及抱孙子了。”

裴尚言听着话里的暗示意味,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青花瓷器在他指尖旋转,让人觉得下一秒要掉了。

他记得这套是裴良翰最喜欢的茶器。

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是这样,场面话说的多了,在哪里都是这么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感情表现的太假。三个血缘最近的人走到如今这步,同裴良翰夫妇的自私不无关系。

“丁明瑞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前几天我看他和娱乐圈一个演员的绯闻,闹得还挺大不是?”

裴尚言绵里藏针,说出的话带着讽刺给裴良翰添堵。

他觉得和他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的父母在人前演了一出好戏,实际上不过是貌合神离。

所有的错都堆到一个不满七岁的小豆丁身上,他觉得他能被放养到被人忘记的地步也挺不容易的。

裴良翰强撑着笑,“那孩子的事我一向没怎么管,比起他,爸爸还是更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他点点头,也不拐弯抹角,“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

杯子被放在木桌上,裴尚言站起身整理了下外套,“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天已经渐渐泛黑,两旁的树叶被风吹地飒飒作响。

沉稳的步调之下,裴尚言走出大门。

道路两旁的树在阴冷的天色下随着风摆动枝杈,像一个个灵异的幽灵。

裴尚言慢慢蹲下,将怀里的那捧菊花放到墓碑前。

看着眼前的照片,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好又站起来,看着旁边相邻的墓碑。

两张黑白色照片,一男一女,前者神色严肃,不苟言笑,另一个却笑得安然,优雅温柔。

“爷爷,奶奶。”

他想起裴栋川死前一直重复的“裴家子孙”,一时心情复杂,前几次来祭拜时放下的菊花早已干枯,唯有上面褪了色的包装裴尚言依稀认得,除此之外,碑前再无其他东西。

撑起A市地产半边天的裴氏集团前任当家人,死后坟前凄凉,或许这是很多人都未曾想到的。

可裴尚言心里清楚,小时候就已见惯所谓的凉薄亲情,如今再看,虚伪这个词或许早已不适用于裴良翰,毕竟他连自己父母的墓地都不曾踏足,对于这位赫赫有名的企业家,在装都懒得装这件事上,倒挺让人意外的。

裴氏一族如今是否血脉纯正他不关心,毕竟对于姓氏这个问题,他觉得裴子非比他更关注。

他在墓地的小路上慢慢走着,一个个石碑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罗列有致。

不远处有个老人弯着腰在修剪花草,看到他后轻声唤着人:“小伙子,买花不啦,新鲜的嘞。”

他是这块墓园的看守者,裴尚言看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老人,语气稍有和缓的同他搭话,可仍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伯伯,今天又卖了很多?”

那老头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手,笑眯眯的回答他:“没有伐,今天天气不好,现在来祭祖也要查天气预报的啦。”

“又来看你祖父祖母呀。”

那老头说着方言,笑起来满脸的沟壑,看着和蔼亲切。

“嗯。”

裴尚言淡淡的点了点头。

“哦呦,这花送你,今天就只有这一株。”

裴尚言看向他手中的风铃草,清新的空气下,一股淡雅的花香飘来,带着甜味。

花语是“远方的思念”。

他略有些局促的接过,同那老伯道谢。

老伯摆摆手,又弯下身修剪花草,嘴里嘟嘟囔囔:“这么帅的孩子不爱说话可不好找对象嘞。”

狭窄的空间里,裴尚言盯着副驾驶上的花。

风铃草的香气弥漫在整个车厢。

他之前每次来墓园都会带一株回去,久而久之,这位老人都记住了。

裴尚言阖着眸子听窗外的鸟叫,指节有节奏的敲击着方向盘,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像行刑时的倒计时,也像他每次整理庭审证据时倒转的沙漏。

车停在墓园不远处,古色古香的建倚仗着美景,这一辆钢铁怪物诡异的融入其中。

他沉沉的垂下眸,不知想到什么,面容又变得冷厉起来。

“啪嗒”一声,车前的储物盒被拉开,一个烟盒因为力的作用向前滑了滑。

他嘴唇微抿,眉目间冷峻不退,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里此时闪过一丝光。

打火机被按动,烟也跟着着了。

他虽备着烟,却不常抽,烟盒里明显少了两根,少的那些还是几个月前他失眠那晚在便利店门口抽的。

食指和拇指捏住烟头,往外吐出一口浊气。他忽然又想起几天前看的照片,当时他处在震惊中,‘顾念辞’这几个字辗转在他嘴边,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这二十几年,他在几乎所有赛场上都稳操胜券。胜利来的太容易,让他都忘了败下阵的一方心里应是什么感觉。

直到那次,他被一些话从头泼到脚,全身凉意不止,让他觉得原来人也会这么狼狈。

从墓园回来,裴尚言心里的那点不平静不减反增。

他知道这股情绪源于什么,或许到明天,一切便会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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