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冯秋秋和她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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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冯秋秋踩着碎石块子,抬头看着眼前因为闹鬼闻名的烂尾楼,她又感到了熟悉的寒冷。
地府其实挺冷的,只有部分特别刑罚的周围稍微温暖些,比如油锅、蒸笼、铜柱之类的刑罚附近,因为要用到火,所以会好些。
但她不想去那些地方,因为会有灵魂在旁边惨叫,所以干什么都静不下心来。但是地府的家里又太冷,哪怕是把自己裹成粽子也不会好多少。
确定这里是阴界之门之后,冯秋秋找了个水塘开始洗脸。
梳洗完了之后,又找了个确认不会有人看见的地方,重新换了套地府职员的衣服。
换好衣服之后,冯秋秋又上上下下的打理,比如用一点水把衣服的褶皱除掉。
做完这些之后,冯秋秋珍而重之地摸出了她的铜钱,挂在了腰间。然后又把断刀放进了刀匣里,别在了身后。
看着水里的倒影终于像样之后,冯秋秋抬脚走进了大楼的阴影深处。
咔嚓咔嚓——
到处都是碎石,而且很冷,甚至能看见水泥柱上的白霜。
冯秋秋一边吐出白雾,一边搓手,同时在左左右右地看,看哪边的白霜更多。
还是加一件衣服吧,进去之前脱掉就没事了吧?冯秋秋想着,摸了一件灰色的袄子出来。
“冯秋秋?!”
突然出现在冯秋秋背后的声音让她的手僵住了。
“我不,不是啊。”冯秋秋变声说。
“呵,”男人笑着走过来,一把拽走了冯秋秋腰间的半枚铜钱,又抓住了她准备披到肩上的袄子,“就是你,冯秋秋。”
冯秋秋转身,男人比她高四个头,她仰着头,扯住了自己的袄子,“还我,李城。”
“呵,你居然还来阳间了。”李城笑,“也是在阳间终于不用加衣服了吧?你这黑山羊?”
“我再说一遍,”冯秋秋抬头,看着李城的方块脸,捏紧了灰色袄子,“还我。”
她知道的,她是黑山羊,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自己对于地府来说有多异类。
当班里那个漂亮女孩儿穿着短裤,在泳池里用姿态完整的蝶泳游出两丈远的时候,她还在原地用脚试探水的温度。然后周围的人会趁她半只脚伸出去时,一把把她推进冰冷的泳池里。
众人团簇哄笑着,为她泳池里的手忙脚乱,为她上岸之后的两股打颤。没人相信鸭子会淹死在水池里,就像没人相信第二天冯秋秋请假居然是因为感染风寒。
黄泉学府里面,她是食物链最底层的生产者,即便是虫子来了都能咬她一口。
“如果我不还呢?”李城歪头龇牙咧嘴地笑,“如果我不还,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出了学府,你以为你现在还可以用班长的身份命令我?”
“那——”冯秋秋扯着袄子的手流出淡黑色的阴炁,“就只能打一架了。”
“就凭你?”李城笑,弯腰贴到冯秋秋面前,“你也就脸还行了,如果不是有这张好脸和……”他的目光往下。
冯秋秋一巴掌打在了李城脸上,“是你们没学,好吗?我用身体贿赂府主这种话,你们怎么不和府主说?”
“啧。”李城站起来,摸了下火辣辣的脸,狠狠地扯了一把,灰色的袄子断成了两半,他一脚踢在了冯秋秋肚子上,“就你这点儿阴炁,还有资格说自己是阴差,好笑。”
说着,李城晃了晃手里的半枚铜钱,“你的容器就这么点儿,怎么好意思叫自己阴差?阳间被杀的那些阴差,每一个的容器都比你大。”
冯秋秋滚了一圈,刀匣里的半截斩阳刀掉了出来。
“哟,天才,斩阳刀怎么断了?第一次任务就把斩阳刀砍断的天才,哈哈哈哈……”李城笑出了眼泪。
他走过去,一把扯住了冯秋秋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得让里面的人看看,我们黄泉学府的第一天才。哈哈哈……”
冯秋秋感觉被捏住的手腕要断了,喉头又涌上了一股腥甜的味道。她不明白,怎么这些人都喜欢打她肚子,昨晚的晚饭都要吐了。
被拖着到了一堵灰墙面前,冯秋秋动了动,想站起来,但是肚子太疼了。
“进去吧,天才。”李城笑着把冯秋秋丢进墙里。
……
如果说,人间的酒吧还会因为调查、整改或者休业停一段时间的话。
这个酒吧会开到所有的客人都离世为止。
不过这里的客人都不会离世,所以这间酒吧会永远保持现在的模样:
蓝与紫的光线交替闪烁,衣装暴露的男人女人在舞池里倾情的舞动着腰肢,上贴下合。
普通人进来的一瞬就会被冻死,但这里面的,都是阴差。
冯秋秋被丢进了舞池中心。
让原本永远都不会静下来的黄泉舞会安静了一瞬。
“冯秋秋?!这天才怎么这幅模样?”
“呵,她以为她记的笔记到这人间都有用吧。呵呵呵……”
“笔记?你真以为她是自己考的试啊?不是凭她这身体去那啥的吗?有个师兄还说冯秋秋去贿赂过他呢。”
“我就说!她怎么可能拿到那么高的成绩!”
“黄泉学府最顶尖的成绩,可惜了,是用身体贿赂的。她也就这身体了。”
周围的声音在冯秋秋耳朵里糊成了一坨,她环视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笑,都好像长了一张脸,和在学府的时候一样,只要她出问题了,周围永远都不缺嘲笑声。
“看看,我们黄泉学府的大天才,做个新手任务就把斩阳刀弄断了。”李城显摆似地拿出来,秀完又随手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看见断开的斩阳刀,周围的哄笑声更甚。
好疼、好累,好想休息……冯秋秋捂着肚子,耳边的声音都有些模糊了。
不行,现在还不可以休息。站起来,冯秋秋,你要站起来。冯秋秋指甲嵌进了手心,但是肚子那儿传来的剧痛让她只能蜷缩在原地。
突然,又有人过来拉她,手想往她身上放。
“滚。”冯秋秋从骨头、灵魂里榨出力气,恶狠狠地瞪了眼来人,晃晃悠悠地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我走,”冯秋秋有气无力,捡起了被丢进垃圾桶的半截斩阳刀,上面还有一半腐烂的苹果。
“大天才,下次再来啊,如果想回地府,可以来贿赂我,哈哈哈……”
“贿赂我吧,我是那种只蹭蹭不进去的人。”
“还是我来吧,哈哈哈,我给你钱。”
冯秋秋咬牙走出了阴界之门,她有些委屈。
走了两步,走出烂尾楼的时候,人世又下起了大雨。
好吧,她其实有好多的委屈。还好外面下雨了,爷爷也不在,哪怕是装的,在大雨里笑,也最多有人觉得她有病而已。
毕竟,除了开心到极点的傻子,还会有谁在淋雨的时候笑呢?
她觉得自己的出生可能就是个错误,不然为什么不管是地府还是人间,所有类似于‘他乡遇故知’的感动,都和她无缘呢?
难道阴差就因为这个阴字,就该藏在幕后,就该吃苦,就该流眼泪了?冯秋秋擦了把脸。我没有哭,我很高兴,好高兴。
那些欺负我的人都还能笑。在哪些混蛋哭出声之前,我绝对不会哭!冯秋秋走着走着,看见了一只黄色小猫在用头顶它去世的母亲,一边恹恹地叫唤着。
关我屁事儿!我对人好了,也不见得谁对我好。冯秋秋甩袖快步走离小猫。
喵——喵——
她的脚步又停下了,背后那只小猫穷尽全力的叫声被大雨掩埋,透着一丝孤单,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小家伙湿漉漉的毛和眼睛。
“喵喵——”冯秋秋蹲下,距离小猫一丈远看着它。
它死了就死了,这才一丈远,不过跑几步就到了,跑不过来就让它死了吧。冯秋秋想。
看着小猫站起来,蹒跚着朝她走来。冯秋秋无意识地说,“加油”,一声又一声,好像在回应小猫蹒跚前进的努力。
小猫还是倒在了一半的位置,一丈的路,它的力气只够一半了。
“好吧,这是它的命。”冯秋秋撑着膝盖,咬牙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揪住小猫后颈,放进了怀里。
“便宜你了。”冯秋秋说着,撕了一点葱油饼喂给小猫。
她知道,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看不见爷爷了,或许下一次再见……那个连站起来都费力的老人已经……
一人一猫走进了雨幕深处,女孩儿一瘸一拐好像乞丐,小猫也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