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迷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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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旭开车从一个村子转到另一个村子，可是一整天下来却一无所获。
没有看到凌小曦在诺尼石里面所见到的村子，当然，也没有找到那片海滩。在天还没有黑下来之前，成越就让炎旭在一座马赛克外墙的房子前停下来了。
吃过晚饭，凌小曦不敢在厅子里逗留，梳洗完就马上钻进房间了，她需要一个人呆着，然后把面具卸下来。
痛苦仍然紧紧地缠绕着她，即使在她极度疲累的时候。
她钻进被窝里，然而各种的思绪仍然侵占着她思想的每个空间，每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走出成越的生命，她的心就一阵阵揪痛，痛得喘不过气来。
她用被子把自己完完全全地盖上，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回忆过去的事情，但过去的一幕幕却好像已经已经刻蚀在心里，不停地在脑海里面清晰地浮现，令人窒息的疼痛把她一点点地击倒。
终于，极度疲劳的她睡着了。
“嘿，小曦，今天你看起来好多了！”当凌小曦和珋霏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炎旭高兴地看着她喊道。
“是呀，我今天的确感觉好多了。”凌小曦对他笑了笑，在眼角的余光中却瞥到成越也看着自己，她马上假装不经意地望向餐桌，然后开心地走过去，“哎，今天吃什么早餐？”
她必须要逃避他的目光，因为她知道，他的眼神可以轻而易举地撕破自己脸上的面具。
不过凌小曦也知道炎旭说的没有错。她出来之前已经照过镜子了，也许是因为昨晚的睡眠，又也许是蛸猬石的缘故，她白皙的脸又恢复了红润，眼睛也不再浮肿了——虽然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还是会罩上一层灰色。
吃过早餐他们又钻进了房间。这些天，他们已经达成了很好的默契，炎旭一进房间就把地图摊开放在了床上，成越会最后一个进来然后关上门，然后他们就坐在床边齐刷刷地望向她。
凌小曦自觉地走到床和窗之间的空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几乎就在她的手指按在诺尼石的同时，一股暖流马上涌入到她的身体里，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海涛击浪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眼前已经出现了一片汪洋大海了。
“我终于不是只听得海浪声了。”她惊喜地想，然后像往常那样站在原地，等待着景物的移动。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眼前仍然只有一片起伏的波浪。
凌小曦很是纳闷，尝试着微微转动一下身体，大海居然没有消失，她又移动了一下，景象依然还在眼前。她继续转动，直到转了半个圈子，随着海浪声的消失，景物才消失了。
“怎么会这么奇怪呢？大半圈都可以感应到大海，根本没有一个具体的方位……”她皱起了眉头，突然想起了昨天的情形，“对，昨天虽然没有看到景象，但同样是大半圈都听到了海浪声，难道这情况昨天就已经出现了？”
她不敢肯定，于是又转了两圈，然而情况依然一样，最后她只能停了下来，失望地看着前面那个贴着年历的衣柜。
“怎么会这样呢？”她自言自语地说，显得有些焦急。
“小曦，你怎么了？”成越走到她身边，但他的语气更多的是担心她的身体。
“我确定不了方向……我大半圈都感应到了大海，根本确定不了具体的方向……”
“这怎么可能呢？”珋霏也站起来了，“今天早上我已经跟小曦探过气象了，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而且力量也没什么异常呀！”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再试一试吧！”
“小曦，你不要急。”成越说道，“以你现在的状态，就算再试，结果还是一样的。你不如仔细想想，你这次的共鸣除了在大半圈里都可以看到大海以外，和以往相比，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凌小曦低声说，细细地回忆着两天共鸣的情况，“是有些不一样，虽然我确定不了方向，但引起诺尼石共鸣却容易了很多，我几乎把手放在诺尼石上面就已经看到了大海……但既然这样，为什么反而会确定不了方向呢？”
成越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很快就露出了笑意，“小曦，你不用自责，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凌小曦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大哥，这怎么会是好消息呢？”炎旭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成越笑着说：“小曦能够这么容易感应到大海，说明我们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既然离得近，在大范围里面感应到方向也就不奇怪了，不是吗？”
“哦——原来这样——”炎旭恍然大悟，马上高兴起来了，“大哥，既然我们已经快到了，管它有没有具体方向，才那么一个小渔村，我们今天就可以把它给翻出来！”
他们兴高采烈地地出发，然而车马不停蹄地在村子与村子之间、村子与沙滩之间颠簸，一天下来却一无所获。
他们所到的村子，情况都比凌小曦在诺尼石所看到的要好得多，虽然也碰到些泥砖房子，但周围总是伴着新建的砖屋，根本就找不到如此原始落后的小渔村。
凌小曦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出错了，晚上当她一个人躲进房间的时候，她又用诺尼石碎片重新试了一次，但结果还是那样，唯一的变化，就是她看到的换成了一片反射着微弱月光的大海罢了。
第三天早上，车“嘎”地一声停在了鱼塘旁边的一块空地上，凌小曦下了车，望着眼前这个几乎和前两天看起来一样的村子，心里又“咯噔”地跳了一下。
珋霏依然是兴高采烈地走到了成越身边，虽然她也厌倦了这种看起来是漫无目的的寻找，但只要在成越身边，她笑容就会像阳光那么灿烂。
炎旭把手搭在车门上，环顾着四周有点不耐烦地说：“大哥，要不今天我们分头来找吧！”连续两天的失望使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焦灼起来。
成越把头转了过来，望向了炎旭——其实是望向凌小曦，因为她总是站在炎旭的旁边。凌小曦没让他来得及说话，就马上故作兴奋地附和道：“这个主意不错，这样我们就可以节省点时间了！炎旭，我和你一队吧！”
炎旭转过脸，惊讶地打量着她，凌小曦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然后指着竹林旁边的小路说：“炎旭，我们走这边吧，好不好？”
“你要跟我一起走？”
“当然了，你不想跟我一队吗？”凌小曦带着威胁的语气说。
“随便吧！”炎旭耸了耸肩，“砰”地一声把门关上，然后拖长声音说：“大哥，那我们找这个方向了。”
凌小曦不敢看成越的脸，却感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她马上转身向小路走去了。
“小曦，你怎么不等等我呀！”炎旭嚷着从后面赶了上来，然后传来了珋霏兴奋的声音：“成大哥，那我们走那边吧！”
心里面又是一阵空洞洞的感觉，凌小曦目光涣散地看着前方的路，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周围的屋子上。她四处张望，但炎旭却一直留意着她的表情。
“小曦，你这几天究竟干什么了？”
“我这几天干的事不是和你一样吗？”凌小曦故意避开他的话题，还笑了起来。
“你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炎旭不依不饶地说，“小曦，你这几天怎么一直避开大哥呢？”
“你不是早已经知道原因了吗？”她满不在乎地说道，小心地跨过地上一堆粘糊糊的东西。
“小曦，你难道没看到这几天珋霏一直粘着大哥不放吗？”他突然把脸转过来，用吓唬的口吻说：“你真的不怕珋霏会把大哥抢走吗？”
“婼蔓之约”几个字突然跳了出来，使她的心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她马上让自己镇定下来，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珋霏和你们一起长大，她当你的大嫂也没什么不好呀！”说完，心里面又升起了一阵难以忍受的苦涩。
炎旭惊讶地张大嘴巴看着她，好半天才说道：“小曦，你是真不了解大哥还是故意气他的……”
凌小曦笑了笑没有回答，经过一堵破烂的砖墙，拐到了旁边的一条小路上，但前面的房子仍然不是她要找的。
“炎旭，如果……”她顿了顿，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加自然，“我说的只是如果，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你觉得你大哥会跟珋霏在一起吗？”
炎旭一愣，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小曦，你看你，还是吃珋霏的醋了，对不对？”
“你认真回答我，好不好？”凌小曦瞪了他一眼。
“那好吧，大嫂！”炎旭脸上仍然是笑嘻嘻的，“小曦，大哥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要搬到树村现在的房子呢？”
“不是因为你们需要独立生活吗？他说他十四岁的时候就搬出来了……”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炎旭向她挤了挤眉毛，然后故作神秘地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呢……”
“很重要的原因？”凌小曦好奇地看着他。
炎旭却卖起了关子，“要我告诉你可以，除非你不再冷落大哥……”
凌小曦“哼”地一声走开了，“那算了，我不听了，你帮你大哥好好地守着这个秘密吧！”
“小曦，你真的不想知道？”炎旭走了上来，企图继续诱惑她。
“我可不能因为这个所谓秘密误了我的大事，你留着说给你以后的大嫂听吧！”凌小曦爱理不理地说，然后在一间灰色的房子旁边绕了过去。
“真想知道大哥到底是怎么治你的……”炎旭咕哝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凌小曦突然停下来，转身对他嫣然一笑，“谢谢！”
炎旭无奈地咧了咧嘴，走快几步赶上她的旁边，然后一边走一边说：“嗯……要说这个原因还要从娄枭一年一度的枭泷涧会说起……”
“枭泷涧会？”
“嗯，枭泷涧会是娄枭结界最隆重的竞技比赛，各个部落和依侬神庙勇士团都会选出最精锐的勇士参加。能够在枭泷涧会胜出而获得座前祭司赐予的枭泷石，那可是勇士最无上的荣耀呢。而且因为神庙勇士团也会趁这个机会挑选勇士，所以每一年参加的人都非常多。大哥就是在十四岁那年被白达枭选中，参加枭泷涧会的。那年大哥不但最先解开了座前祭司给的路线暗语，带领白骁团的兄弟进入了覆股山，而且还摆脱了其他勇士团的阻击，闯过了潜伏着红燎兽的密林，让白骁团成为最先找到磊殷石的队伍。紧接着，大哥又在降虬会上制伏了神柱山上的一头红头虬鹰，成为了最强的虬鹰勇士……”
“红头虬鹰？”凌小曦迷惑地看着他。
“小曦，你应该注意到赤目脑后的羽毛是带着红色的吧？”
“是注意到了，但不是所有虬鹰都是这样的吗？”
炎旭笑了起来，“当然不是了，就像勇士的力量可以从背后的图腾看出来一样，虬鹰的力量也可以从它脑后的羽毛看出来。一般的虬鹰脑后的羽毛是黑色的，只有力量强大的虬鹰脑后才会出现红色的羽毛。”
“哦，原来这样……”
“在枭泷涧会上，就制伏虬鹰这项就已经让很多勇士知难而退了，不过还是有很多勇士会冒险尝试，因为只要成功了，他就可以成为娄枭勇士团的虬鹰勇士了。当然，他们一般都只会挑选黑头虬鹰去降服。大哥当年只有十四岁，虽然他带领白骁团的兄弟最先找到了磊殷石，但其他参赛的勇士并不服气，说他只是运气好，而且是依靠白骁团的勇士才找到的。直到他爬上戈库峰顶，然后骑着赤目回到座前祭司面前，大家才真正见识到大哥的本领。就是那一年，大哥不但获得了座前祭司赐予的枭泷石，而且还被封为了白骁奕，大哥一下子就成了娄枭的英雄……”炎旭说着笑嘻嘻地看着她，“当然，这成为了很多女孩子仰慕的对象，只要大哥在校场里，附近总会围满好奇的女孩子……”
“好了——”凌小曦打断了他，她对于成越引起的这种盛况比谁都清楚了，到现在还没有忘记学校那些聚集在走廊上叽叽喳喳的女生。“这个跟我们的主题没有关系，对吧？”
“不，这个关系可大了！”炎旭马上纠正道，“我也不知道珋霏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大哥的，但自从大哥的周围围满女孩以后，她就一直粘在大哥身边，连我都看出她对大哥的意思了。”
“那你大哥呢？”凌小曦心情矛盾地问。
“大哥一直都只是把珋霏当成妹妹，又怎么会接受呢？大哥是个重情义的人，他既不想让珋霏一直误会下去，也不想破坏了和珋霏之间的兄妹情谊，更加不想因为这样的事而负了白达枭的恩情，最后迫不得已，只好向白达枭提出要独立生活。因为这时大哥已经被封为白骁奕，他的请求也是合情合理，所以白达枭就让大哥和我搬出来住了。”
“不过他这样做珋霏会明白吗？”
炎旭耸了耸肩，随手在墙边的树上扯了一片树叶扔了出去，远远地落在前面的小路上，“你说得对，别看珋霏平身好像挺聪明，这事情她就变糊涂了。其实她身为白达枭的女儿，而且年纪轻轻就被封为绿婴祭司，倾慕她的人也不少。大哥本来想避开她，让她冷静下来后能够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可惜珋霏还是不明白我大哥的用意。”
“如果是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呢？”凌小曦极为轻弱地说。
“小曦——”炎旭斜睨着她。
“我没什么意思！嗯，那之后呢？”
“之后？”炎旭叹了一口气，“我们搬出来以后，因为大哥家离白达枭家也很近，所以珋霏还是会经常跑过来。而且因为见面的时间少了，珋霏对大哥就更好了。后来大哥实在没办法，就干脆向白达枭自荐去人类世界寻找引路者。”
“你说成越是为了躲避珋霏才去人类世界寻找引路者？”凌小曦吃惊地看着炎旭。
“其实也不能全这么说，反正白达枭迟早也会让大哥去的……”
“但……他这样做有用吗？”
炎旭狡黠地笑了，“当然有用。大哥走了一个多月，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女孩子围着他了……”
“这有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呢？大哥从人类世界回来后就很少去校场，总是带着兄弟去野外训练，女孩子想见他都找不到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威胁解除了，反正自从大哥回来以后，珋霏也恢复正常了，我们几个人的关系又变回和以前一样。”
说话的当儿，他们走到了一棵高大茂密的榕树下，前面出现了两条分岔的泥路，炎旭突然指着右边的小路喊道：“小曦，前面有泥砖房子呢！是那间吗？”
凌小曦吓了一跳，连忙往他指的方向望去，但还是失望地摇了摇头，“炎旭，你没有看到那泥屋的后面还有一座漂亮的房子吗？”
“哦——”炎旭沮丧地说，然后朝左边的小路走去，“呃，我刚才说到哪儿了？”他挠了挠头，“对了！小曦，我想告诉你，自从你回到结界以后，珋霏又变得不正常了。已经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她已经把大哥放下了呢。我真搞不清楚她脑子里究竟想些什么，你看她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是大哥的阿布了！”他转头眯着眼睛看着凌小曦，不怀好意地笑了，“喂，小曦，你看到珋霏这样子，真的一点儿都不吃醋吗？”
“我……我怎么会吃醋呢？”凌小曦故意望着旁边的房子，言不由衷地说，“就好像你大哥，虽然你们很多人都误会了我和沛麟，但他不是也没有生气吗？”
“这怎么一样呢！”炎旭突然停下脚步，激动地看着她，“小曦，我大哥也是个男人，你不是真的以为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吧？你如果真是了解我大哥，你就应该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害怕自己会耽误你，怕他万一不在了，将来没有人可以照顾你！小曦，我告诉你，大哥的话我从来不会怀疑，唯独是大哥对你和沛麟这事的态度……我真是觉得他太傻了！我不知道你这几天究竟干什么，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处理好，但如果你最终还是负了我大哥的话，我炎旭一定不会罢休的！”炎旭说着，充满野性的眼睛望向了凌小曦。
凌小曦的心好像突然被狠狠刺了一下，心痛的感觉弥漫了整个身体。
如果我了解他的话……对，我应该了解他的，我怎么连这个都想不到呢？
她想起了一直以来，每次提起沛麟时，面对炎旭的急躁他却异常平静的神情。
他眼睛里刻意掩饰的矛盾和苦涩，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从他父亲去世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和使命，他很清楚战争的凶险和残酷，他也很清楚自己根本掌控不了将来。他一直挣扎在责任和承诺之间，他愿意用他的一生去守护我，却担心我的一生没有人去守护……
她的心开始动摇，在抽搐的心痛中，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