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伊人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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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凌小曦和沛麟沿着小路走回神庙下时，花海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宁静祥和，小祭司们挽着装满白皑果的篮子匆匆往回走。
果然如洛琳所说的，神庙里的小祭司真的人没有不认识沛麟的。当他们从小路拐到通向神庙的大道上时，前面的一群小祭司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人群里马上沸腾起来了，“沛邯库”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个瘦瘦的女孩走到了沛麟身边，高兴地问道：“沛邯库，我们是丁乌祭司下的小祭司，您什么时候可以再过来给我们上早课啊？”旁边马上出现了附和的声音。
“听丁乌祭司的安排吧，我这几天都安排不下了。”沛麟礼貌地回答。
“沛邯库，您上次说的我还是有点搞不懂，我用历枋草和梡亚草，配了方牙石，已经熬制了三天了，怎么还是粘粘稠稠的？是我的咒语念得不好，还是分量配错了……”
……
凌小曦识趣地慢慢退到后面，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好让自己等会能在大门关上前进入神庙。
在小祭司的簇拥下，沛麟打开了沉重的神庙大门，门上鸟形图腾渗出的红光又慢慢暗淡下来。他很有风度地让开了身，让小祭司们先走进去，他则侧身站在门口等凌小曦上来，凌小曦连忙走快几步，赶到了他的身边。
“不好意思，刚才冷落你了……”他带着歉意说道。
“没关系，我喜欢安静……”凌小曦走进来后，门又缓缓地关上了，阳光透过顶部的彩色琉璃投射下来，如幻影般在地上映出朦胧的彩斑。小祭司们在前面慢慢地走着，有几个还不时地回着头。
“你还是跟他们一起走吧，看来他们还有问题要请教你呢。”
“不急，迟些我还会跟他们上早课，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送你回去。”
“放心吧，我跟着你们不会走丢的——而且我还有指路石呢……”凌小曦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小锦袋。
沛麟笑着说：“你以为从这里靠指路石真的可以回去吗？你肯定不知道依侬神殿有多大。不用意念门，你靠指路石走回去短则也要一两天，迷路了就更不好说了。即使是这里的小祭司，出了卡侬里库很多地方也不敢随便走动呢——”凌小曦吃惊地看着他，不再作声。
叽叽喳喳的小祭司们拐到了圣女雕像后面，走向原来的那条螺旋楼梯。凌小曦抬头望去，楼梯依旧，当天成越送她进来的情形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隔着锦袋轻抚里面的香囊，想到他如今奋战在外，只有他的信物陪伴自己，心中又升起了丝丝牵挂……
她把手放到扶手上，刚想走上去，沛麟却轻声把她叫住了。
“小曦，这边……”
“怎么了？”
“你心不在焉的想什么了？我们走这边……”
她顺着沛麟的目光望去，看到前面有一道华丽的楼梯，大堂的四壁刻着精美宏大的浮雕，而楼梯的尽头，刚好是浮雕内一座神殿的入口。
“我们不是要回去吗？”
他笑道：“可以回去的路多着呢，你刚才不是喜欢安静吗？如果你不想遇到更多小祭司的话，可以走这里。”
凌小曦向刚才那道楼梯望去，发现那群小祭司已经走到了楼梯尽头，瘦瘦的女孩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你也喜欢安静，对吧？”凌小曦笑着问。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向那条华丽的楼梯走去。
穿过一条走廊，沛麟在一个铜像前停了下来，片刻，流泻的银帘出现了，他们一起迈了进去。从银帘出来，是一间宽敞舒适的房间。房间的墙上挂着鲜艳夺目的挂毯，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慵懒地坐在铜像旁的一张长椅上，腿上盖着一张柔软的毛毯，看到他们出现，抬头跟沛麟点了点头——凌小曦认出这里正是太和神殿的休闲室。
“想不到还有这条捷径——我们出去的时候可走了很长一段路呢……”她嘟囔道，回头看到挂毯旁的墙壁已经恢复原样了。
“神庙的捷径很多，只是意念门的控制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一般人是不敢抄捷径的。”
“惨了！”凌小曦突然惊呼一声，“小丁……小丁还没有进来呢！”
沛麟给她的惊叫吓了一跳，但听到她的话后又忍不住笑了，“放心吧，小丁自有他回来的方法，在进出神庙方面它比谁都强，你不用担心。”
“哦——”凌小曦这才松了一口气。
通往花园的走廊又恢复了原来的热闹，穿着各式衣服的人依在石栏杆上，一边惬意地晒着太阳，一边说笑谈论。
凌小曦刚走到一根柱子，突然一个蓝色身影冲了出来，和她一下就撞上了。随着“啪”的一声响，篮子掉到地上，白色的果子洒满了一地。
“啊——对不起——”凌小曦慌忙抬起头，却看到洛琳正捂着嘴惊讶地看着她，“洛琳，怎么是你啊？”
“小曦，你怎么在这儿？”她说着向她旁边看去，发现沛麟在旁边，马上手足无措地低下了头行礼，“沛邯库——”
“洛琳，你没事吧，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我刚才一个人不知不觉就走远了，发现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她说着蹲下来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下的白皑果，凌小曦马上弯下腰，沛麟却把她拉住了。
“让我来吧，你们先让开一些——”凌小曦疑惑地看着他，他笑了笑说：“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是我把你拉走的，不是吗？”
凌小曦笑了，拉着洛琳退到了柱子旁边。
沛麟优雅地伸出一只手，随后手心转向地下。突然，地上的白皑果腾空而起悬在了半空，他的五指一收，果子倏地拢成一个白色的球，飞向篮子，然后稳稳地落到里面。
他弯腰拾起篮子，递到洛琳面前温文尔雅地说道：“不用急，慢慢走吧，还没过集中的时间呢。”
洛琳双手接过篮子，腼腆地笑了笑，“谢谢沛邯库——”
沛麟点点头，回头对凌小曦说：“既然你的朋友来了，那我就不再送了。小曦，今天谢谢你，有空的话你可以随时到巴理书库，我这几天都会在那儿的。”
“好，我一定不会浪费了这么漂亮的地图的，今天也谢谢你！”
他笑了笑，转身向休闲室的方向走去。洛琳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她才若有所失地回过头。
“洛琳，对不起，如果我不是丢下你一个人你就不会迟到了……”
“没关系了。对了，你和沛邯库去哪里了？”
“呃……我们只是随便走走……”凌小曦支吾着，却一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原因。洛琳一脸怀疑地看着她，凌小曦连忙抢去她手中的篮子，“走吧，还不走的话你就真的要值夜勤了！”洛琳笑着也不再追问了。
到了下午，阳光依然灿烂，小祭司们提着篮子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太弥偏殿的花园，面对着如绿缎般的依太湖湖面，大家坐在长廊里一边说笑一边穿着白皑果串。
天空不时传来虬鹰洪亮的鸣叫声，每当虬鹰在神庙上空盘旋，凌小曦总会幻想成越骑着赤目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然而这种愚蠢的想法很快又会被自己嘲笑了。有好几次，她想着想着，长针就不受控制地扎在了指头上，让她差点儿把篮子打翻在地。
“小曦，你又干嘛了？”
“呃……没什么，不小心而已……”凌小曦擦了擦指头，又拿起一个白皑果。
“还说没什么，你看你，上午和沛麟出去，下午就神不守舍了……小曦，你还是去巴理书库找他吧，再这样下去你的手连杯子都拿不起来了……”她说着把凌小曦旁边的篮子抢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对他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凌小曦认真地说道，然后又换了一个顽皮的语气，“洛琳，不是喜欢沛麟吗？要不我带你去找他吧！”
“你在说什么呀？”洛琳慌了，“我……我只是崇拜他……用你的话来说，他就是我的偶像……你别再乱说了……”
“但你这个粉丝也太不称职了吧——粉丝都是追着偶像跑的，你怎么反而就害羞了呢？”
“在依侬神庙等级森严，我只是卡侬里库的一个小祭司，跟你不一样……
凌小曦正想辩解，突然“引路者”这几个令人敏感的字传到了她的耳里，她和洛琳都停下手里的活，竖起了耳朵。声音是从旁边不远处两个小祭司那里传过来的，而且很明显，她们故意提高音调引人注意。
“你说的是真的吗？明天引路者就进殿了？”
“当然了，你数一下，今天离灵殷祭典只有十来天了，以往不也是这个时候进殿的吗？而且今年有个很特别的地方——”
这时，其他小祭司也纷纷放下篮子围到了她们身边，兴致勃勃地催促道：“快说啦，你还听到什么了？今年有什么特别的？”
受到众人的关注，那个小祭司声音更大了，“这个特别的地方就是——明天所有的引路者都会住到我们这里——太弥偏殿！”
“你说的是真的？！”小祭司们更加兴奋了。
她得意洋洋地翻了翻眼，“当然了，苗冦祭司还吩咐我明天之前一定要把房间收拾好，你说这还会错吗？”
另一个小祭司插嘴道：“喂，你们听说过那个预言吗？”她突然压低声音，“就是那个‘禁地结界即将破除，引路者即将回归’的预言，你看，现在黑骁团已经冲破了禁地的结界，预言的前半部分已经实现了，你们说，今年的灵殷祭典真正的引路者是不是会出现呢？”
然后是小祭司们七嘴八舌的声音。
“当然会了！”
“上一年来了二十多个人，结果后来全部送回去了。”
“你们说真正的引路者是男的还是女的呢？”
“明天他们来到这里，我们就可以猜一猜是谁了……”
凌小曦转过身，没有心情再听下去了，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强烈不安又把她笼罩起来了。
原来只剩下十多天了，对于其他引路者来说，灵殷大典的结束充其量只是旧生活的继续，而对于我，已经无法回头了……虽然我如愿以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也知道了父母的付出和无奈。如果我回到了人类世界，我还能像以前那样正常地生活下去吗……
度过了不安稳的一晚，当晨曦刚冲破云雾，凌小曦就再也睡不着了。她知道今天太弥偏殿肯定离不开“引路者”的话题，于是趁着人们还没出来，匆匆梳洗之后就披上斗篷出去了。
神殿还没苏醒，除了鸟儿的啼叫声外，四处都静悄悄的。在浓浓的秋意之下，凌小曦按着地图的指示朝巴理书库的方向走去。
穿过彩色珠帘，下了螺旋楼梯，书库里独特醇厚的香味扑鼻而来。书库里空无一人，异常的宁静，天才刚刚放亮，晨光在透明屋顶透射到木质地板上，反射着柔和的微光。
“沛麟——”她喊了一声，“有人吗——”又喊了一声，却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她朝门口对面望去，那里也有一幕像入口一样的彩色珠帘，透过珠帘，可以看到外面的花园里有盛开着黄色小花的矮树，还隐隐约约听到流水声。
那个花园，看起来很像是我在走廊里看到的那个院子……带着好奇心，她走了过去。
远处的的湖面浩淼无际，在早晨的阳光下耀动着金色的光，凌小曦慢慢地走在蜿蜒的小路上，一边听着鸟儿欢快的歌声，一边欣赏含苞欲放的花蕾。流水声越来越大，穿过树丛，她看到了一座特别的小房子。
房子在水池对岸依山而建，一边外墙装饰着五彩晶石，而另一边则是半透明的琉璃墙，清澈的泉水从屋顶流淌而下，在白晶外墙上形成了一个流光闪闪的小瀑布。
“那间房子，不就是我之前在走廊里看到的那间吗？”
她好奇地走上水池的小板桥，来到房子跟前，穿过门口的彩色珠帘走了进去。
一迈进去，凌小曦不禁惊叹起来。除了瀑布这面采光的墙壁外，栩栩如生的画挂满了整个屋子，有色彩鲜艳的神话彩绘，有抒情写意的风景美图，有栩栩如生的实物写生，每一幅都足以让人观赏流连。
在房子的中间，摆放着一张雕刻精美的长木桌，上面放置着各种的羽毛笔、盛着彩粉的盘子和鲜艳的彩色石头，众多的画卷斜斜地插在靠近门口的雕花柜子中。
“好漂亮——”凌小曦顺着墙壁抬头一幅一幅地欣赏，只觉得目不暇接，在美的享受中完全忘记了之前的忧郁。
她慢慢地退着，却不小心绊到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看，原来在长桌旁边放着一个三脚画架。
难道是刚完成的作品？她好奇地把它的正面转了过来。
画转过来了，凌小曦却怔住了，心“怦怦怦”地猛跳起来。只见在画面的中间，一位穿着桃红色轻纱裙子的少女正低头垂眼，嘴边带着微笑，神态如清风朗月般惬意，在白色花海的包围中如出水芙蓉，清新亮丽。
这……这画中的人不正是自己吗？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这里怎么会有我的画像呢？
“小曦——”突然，从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她又吓了一大跳，猛地转回头，发现沛麟站在了门口。“对不起，是我吓着你了？”他一边道歉，一边徐徐向她走来。
“不，不是——”她有点尴尬，“是我又自己闯进来了，对不起……”
“我不是说过，只要你能够进来，就说明这个地方是属于你的吗？”沛麟微笑着说，又打量着她的脸，“小曦，你昨晚睡得不好吧？”
“不是……”她连忙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只是早上醒来了睡不着……”看着他仍然注视着自己，连忙望向旁边那幅画，“沛麟，你看这幅画……”
沛麟笑了，“风光无限却不及伊人一笑，只是沛麟笔拙，没能把伊人的神韵完全画出来。”
“这是你画的？！”凌小曦惊叹地说，突然想起他之前送给她的精美地图，才觉得自己真是大惊小怪了。
“的确是沛麟的劣作，现在看到真人，更加觉得不如真人的万分之一，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把它处理掉……”
“当然不是！能够成为你画中人，是小曦的荣幸。”凌小曦连忙说，“而且这幅画线条细腻流畅，光和色彩的搭配恰到好处，景中带意，意中有景，是画中精品，大师之作，处理了实在太可惜了。”
沛麟忍不住笑了，“别的女孩都只关注画中的自己好不好看，你倒是欣赏起笔法了。你也学过画画吗？”
“小时候学过，但只是学了些皮毛。”凌小曦说着，突然露出顽皮的笑容，“如果你不嫌弃我班门弄斧的话，礼尚往来，不如我也为你画张画像，好不好？”
沛麟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好，那沛麟就静候佳作。”
凌小曦解下斗篷，把它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又从桌子拿起一张画纸摊在三脚画架上，却发现找不到合适素描的笔。她灵机一动，用手指蘸了盘子里的彩粉，用指代笔，涂抹起来，不用很长时间，一幅人物肖像就在纸中出现了。她看了看，觉得虽然不是什么精品，但还过得去，于是再润色一下，便把画架反到了沛麟的方向。
“沛麟，你觉得这幅画怎样？”她调皮地说。
沛麟先是一怔，然后就笑着说：“线条虽然简单，但寥寥几笔勾画的人却形神兼备，这才是真正的大师之作！”
听着他明显的吹嘘之词，凌小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大师我是不敢当了，但如果您这位大师不嫌弃我愚钝的话，不如收我为徒吧！”
沛麟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可，你我既然是朋友，怎能会分师徒呢？难得遇到知音人，你以后多过来书库这里就是了。”
凌小曦颌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