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雨冷香魂夺人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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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两个身披道袍,头戴芙蓉冠的道长出现在这里,李长弈暗自舒了口气,他站起身,郑重的点点头,“那就有劳你们了。”
张真遥笑着点头,与身边的沈香祖对视一眼,沈香祖立刻纵身跳了下去。
宽袍大袖卷着七彩云雾,划破夜的黑暗,带着耀眼的光华就朝小姑娘飞了过去。
正在与梁庆竹对视的小姑娘敏锐察觉,凌空旋身一闪,沈香祖的手刀就劈了个空。
“梁庆竹,我也喜欢你啊...”
小姑娘没来由的咯咯咯笑了几声,却见面容沉稳的沈香祖身形极快的又出现在自己头上。
这次来不及躲闪,小姑娘就被沈香祖的手刀从头劈下,瞬间化作一团水泡,泼落在地。
众人见此情景,皆震惊不已。
沈香祖身姿轻盈的落在地上,顺势蹲下就伸手探了探曹尤氏的鼻息。
她沉吟一声,站起身转向张真遥,“还活着。”
“有劳师兄。”张真遥笑着点点头。
宅中众人的目光震愕无比,痴痴呆呆的,一会儿看看院中这个身手不凡,相貌隽秀的女道长,一会儿又抬头望向站在微雨之中的方外道士。
“道长!道长!”曹明善这才冲出了屋檐,跪地求道,“水鬼戕害人命!还请救救我们啊!”
沈香祖长着一双敏锐清透的眼睛,她将长发朝后一撩,垂眸深深望向曹明善。
“那不是水鬼,是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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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幻人为何,究竟是人是鬼。
“幻人是由活人的意念凝聚,是一种既真实又虚幻的灵体。”张真遥飘飘然落到院中,徐徐走到沈香祖身边。
李长弈和柳逢君也从屋檐上纵身跳了下来。
曹明善不知为何,一见李长弈就有种打从心底害怕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是皇亲贵胄,气场不凡?也或许是他那双犀利又冷漠的双眼,好像能看穿一切。
曹明善跪在水洼中,低下头暗自咽了口口水,朝昏死过去的尤娘膝行几步。
“刺王殿下...”
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人看到李长弈,急忙迎了过来,俯首做礼。
“你是...”李长弈眉心微微一蹙。
“臣太医署主药梁临光,这是我儿子梁庆竹。”
李长弈沉吟一声,“曹芷念是你家未过门的儿媳,也就是你的娘子?”
梁庆竹见李长弈的冷眸转向自己,便抿唇点头,“正是。”
“刚刚那个小女娃...你先前见过吗?”张真遥双手插袖,一面环顾四周一面像是随口问道。
梁庆竹闻言,却被吓得呼吸又滞住了,他连忙摇头,“不,从未见过。”
“那她为何说你喜欢她?要娶她?”张真遥脚下一顿,笑问道。
梁庆竹愣僵了片刻,眸光颤动,惶恐转向李长弈,“请殿下明查!庆竹所爱之人,愿娶之人,从始至终只有曹芷念,那姑娘为何这样说...我...我确实不知!”
李长弈与张真遥对视一眼,两人脸上没有半丝波澜,但心下已经确定他说的是实话。
“大理寺卿人在哪里?”李长弈眼珠一转,冷言问道。
一直躲在屋里,只敢从窗缝往外窥视的盛杰这才蔫头耷脑的从堂屋中小跑出来。
“殿下...我在!我在!”
李长弈瞟了他一眼,冷笑道,“看来大理寺卿被吓得不轻。”
盛杰闻言,头皮一阵发紧,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带几个廷尉把曹宅围起来,不相干人等一律不得入内。”李长弈吩咐道。
“是!”盛杰赶紧领命,大步跨出了曹宅。
那边张真遥和沈香祖低声交谈了些什么,张真遥转过身来问道,“那个被雨水溺死的曹芷念现在在何处?”
梁主药和梁庆竹都愣了一下,看向这座宅子的主人曹明善,他跪抱着尤娘不说话,像是有点恍惚。
“还...还在内屋,棺椁还未送来...”梁主药只好做主回答道。
“可否带我们去看一下?”张真遥看都没看曹明善一眼,就对着梁主药问道。
梁主药又瞟了一眼曹明善,他还是没有反应,便只好像主人一样侧身展臂说道,“请跟我来。”
梁主药和梁庆竹领着他们穿过明堂,一直将他们领到内屋。
内屋里没人,只有一具冰冷青白的女尸躺在床榻上。
张真遥,李长弈在门边就停下了脚步,只是沈香祖走了进去,她径直走到榻前,刚抬起手,梁庆竹就是一惊,“你要做什么?”
沈香祖抬眸望向他,抿着唇没有说话,反而是身后的张真遥懒懒的说道,“梁公子,想知道她溺死的真相吗?”
“真相...”梁庆竹愣怔了一下,嘴唇微微颤动,看向自己的父亲。
梁主药一脸严肃沉吐了口气,朝他点了点头。
梁庆竹后退让到一旁,沈香祖才又抬起手,手心朝下,凌空覆在曹芷念额上,只见青色光芒自她掌下倏地一闪,梁庆竹不禁啊了一声,随即赶紧捂住嘴。
“水枯明珠。”
沈香祖轻念一句,淡淡的青光顷刻间在曹芷念周身游走,沈香祖抬着手,在床榻边来回走了一圈。
只见她突然停下脚步,手掌微微颤了一下,她手上一用力,再急速一翻,手心出现了一团白色的雾气。
梁庆竹和梁主药心中疑惑,不由得朝沈香祖走了几步。
“这...是什么?”梁庆竹问道。
“她的残魂。”沈香祖回答。
梁家父子闻言,惊奇万分,他们是中医世家,自小就背着神为本体,魂魄为功用的口诀,也深知阳神为魂,阴神为魄,魂魄分去则人病的道理。口诀背的好,道理也都懂,但当看到这书中说过千万遍的魂魄真实出现在眼前时,两人都震惊的呆愣住了。
沈香祖看了一眼僵在原地半张着嘴,只会盯着自己手中魂魄看的梁家父子,叹了口气,转过身望向张真遥和李长弈。
“不乐观,幻人将她的魂魄吞噬殆尽,只有这些了。”
李长弈一听,立刻皱紧了眉头,“你说那个幻人把曹芷念的魂魄给吃了?!”
梁家父子只觉一道雷轰电掣,目瞪口呆的抬眸看向沈香祖。
沈香祖点点头,张真遥双手拢在袖中,斜靠在门柱上,“毕竟幻人...只能靠魂魄为食。”
“这...这...怎么会这样?那个幻人...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芷念!”梁庆竹双拳紧握,惊恐又愤怒的吼道。
“庆竹,你冷静一点!殿下和道长们都在,不得放肆!”梁主药斥道。
李长弈看向脸色涨红,青筋暴鼓,还要逼着自己得注意礼仪修养的梁庆竹,“梁主药,令公子爱妻亡故,遭受如此重创,情有可原,不必太过苛责。”
“是,多谢殿下容谅。”
这边,张真遥和沈香祖都拧眉端详着那团如烟般虚无的残魂,沉默了片刻后,沈香祖摇摇头,“这团残魂实在太微弱了,不可能问出任何信息...”
张真遥赞同的点点头,他苦恼的抓了抓脑门,“欸,师兄...你说那幻人消化了吗?”
“啊?”沈香祖眉尖一挑,“什么消化了吗?”
“曹芷念的魂魄啊,”张真遥说道,“她一个灵体,把一个活人的魂魄给吞噬了,总要消化消化的吧?”
沈香祖皱了皱眉,“刚刚我和她交手,弱得不堪一击...”
“那就是没消化呗!”张真遥一拍手笑道。
沈香祖眸中立刻闪过抹厉芒,银牙一咬,“这里还有亡故的人,你给我收敛一点。”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张真遥连忙朝正瞪着他的梁家父子鞠了个躬。
“不消化能怎样?”李长弈侧过身来小声问道。
张真遥唇边浮起傲然笑意,“我们就能把她...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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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弈,张真遥,沈香祖和梁家父子从内室出来时,曹明善和尤娘已经被扶到了屋檐下,两位头发散乱,浑身污泥,瘫坐在地上,靠着墙壁相互依偎,一脸的悲伤愁苦,看上去很是令人心酸。
“阿棠?”李长弈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给曹明善扶起递热茶,眉心微微动了一下。
裴棠闻言,转身站起来,一面小跑过来一面问道,“已经结束了吗?找到凶手了?”
李长弈还未回答,他身后的张真遥就探出脑袋来问道,“裴博士,你怎么现在才来?”
“说起这个...”裴棠深吸了口气,“观主,观主师兄,你们都是有法术的人...可能体会不到平常人走路的速度...我既要过桥,还要渡水,最后还要骑马狂奔...坊外还宵禁...”
“啊,对不住,”张真遥终于意识到了,他挠了挠后脖颈,“我们应该带着你一块来的!”
“是呀,是呀...”裴棠咬着牙关,点头苦笑道。
“裴博士!”梁主药见到裴棠,也赶紧带着儿子过来打招呼。
见梁主药正欲拱手做礼,裴棠忙上前虚扶一把,“梁主药莫要多礼,还请节哀顺变。”
梁主药叹了口气,微微颔首,“原来这二位道长是裴博士请来的?”
是刺王殿下花重金请来的。裴棠腹语一声,望着张真遥和沈香祖意味深长一笑。
“沈多谢裴博士,多谢殿下,多谢二位道长...”梁主药一一谢过,目光才缓缓投向曹明善和尤娘,“亲家这边...恐怕是受惊过度,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裴棠颔首一礼,“梁主药哪里话...”
“可是父亲...”梁庆竹眼眶犯红,目光却死盯着曹明善,“您不觉得今天的曹伯父很奇怪吗?”
李长弈一听,眉梢微挑,“哦?哪里奇怪?”
梁庆竹刚要开口,就听梁主药斥道,“庆竹,不得胡言。”
李长弈立马抬起手,打住了梁主药的话,“让他说。”
梁庆竹的手紧紧攥了起来,“他...他眼神闪烁,言辞混乱,激动易怒...怎么看怎么觉得...”
“心中有鬼?”李长弈接话道。
梁庆竹猛地一怔,看向李长弈吃惊的眨了眨眼睛。
李长弈眸中有了些许笑意,但神色又瞬间凛冽起来,“观主,就有劳你们了!”
“是,殿下。”张真遥微笑着颔首道。
沈香祖走到院中,扬起下巴看了一眼夜幕,天色深沉,绵绵细雨纷纷飘落长空。
她张开手心,那团残魂发出的光芒更加微弱了。
沈香祖手心相对,上下禁锢住残魂,在她的法术加持下,残魂涌动起来,在霎那间绽出能照亮黑色的白色光芒。
随着光线越来越强,沈香祖慢慢抽拉双臂。
“云散雨收!”
她话音才落,一个人形便隐约出现在光线之中。
张真遥见状,立马蹬地而起,手上金光乍现,大喊了一声,“羁魂!”
待院中刺眼的强光消退时,那个幻人小姑娘已经被羁在了金光阵中。
小姑娘此刻很是震惊,她错愕的左右看看,环顾了一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自己正在照镜子编辫子,就感觉一阵眩晕,然后瞬间就出现在了这里。
幻人小姑娘穿着一双漂亮红色蝉鞋,她左边扎了个鬟髻,右边还没扎好,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凝视着自己的两个道长,其中一个还是不久前刚把自己的分身劈成一摊水的道姑,她眸眼震颤,喉咙里不住的颤抖,慌乱的唤着,“爹...爹?爹你在哪里...!”
“爹?”张真遥疑惑道。
小姑娘不回答,只是拼命的在金光咒里挠抓打撞,“爹!爹!”
“欸...欸!你可别乱敲乱打啊,伤到自己可不怨我!”张真遥忙说道。
“这就是那个幻人?”裴棠好奇的走了上来,歪着脑袋打量道。
“就是她杀了曹芷念,还吞噬了她的灵魂。”李长弈也走过来沉声说道。
小姑娘闻言,愤愤的瞪了一眼李长弈,眼角余光忽然扫到站在后面的梁庆竹,她含泪唤道,“庆竹!庆竹!救我!救我!”
梁庆竹闻言,心中又惊又怒,她杀了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还唤自己救她?!
“你究竟是什么妖魔!为何杀我娘子?!”梁庆竹指着她怒道。
“杀你娘子?”小姑娘反而一愣,嘴唇颤抖的问道,“你娘子不是曹芷念吗?”
不只是梁庆竹,连张真遥,沈香祖,李长弈几人闻言都大惑不解了。
“是!我娘子是曹芷念!就是被你杀掉的曹芷念!”梁庆竹咬牙怒道。
小姑娘一听,刚刚还紧皱的眉头倏然展开,“是啊...我就是曹芷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