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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夜行游女姑获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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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饶有兴致的端详了一番手中的漂亮羽毛,随后脚步轻快的坐回地上,她用一张薄如蝉翼的黄金箔纸将羽毛根部包住,捏在指尖轻轻扇动了几下。

见她满意的笑了笑,裴棠茫然的蹲下问道,“惊梦,为什么要用金箔将羽毛缠住?”

“这样就能隔绝夜气中的邪煞,能更快带我们找到它的主人。”惊梦说着用右手在博山炉盖顶绕了几圈,一阵白烟便裹挟着红色咒灵从炉孔缓缓升起。

惊梦扬手,将手中的羽毛朝白烟轻轻扇动,和着咒灵的烟雾便晃晃悠悠的朝她的右手边飘了去。

“这烟...在指路?!”裴棠吃惊的问道。

惊梦眉梢一挑,赶紧端起博山炉站起身,“快走,跟上它。”

两人一神快步跟着薄薄的香雾,走在连月光都没有的黑黢黢的小道上,朝水湖坊方向走去。

他们跟着闪着咒灵的白烟穿街过巷,一路途经光福坊,长兴坊,再穿过正义坊和宣阳坊,在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水湖坊的北曲。

“这么晚了,这里怎么还如此热闹?”惊梦看着眼前每家每户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的景象,不由得诧异的挑了挑眉,“他们都在干什么?”

裴棠愣了一下,为难的看向白雅,只见白雅皱了皱眉头,侧过脸避了过去。

“北曲这里...”裴棠只得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这里是晏城最闻名的烟花柳巷。”

“烟花柳巷?”惊梦抬起眉毛,“哦!就是传说中的销金窟?”

裴棠闻言一愣,不知所措的又看向白雅,白雅也怔住了,微微歪着脑袋看向惊梦。

“销金窟?你是从哪里听来的?”白雅问道。

惊梦见白雅神情凝肃,眨了眨眼睛,“我看...阿...阿鸢从酒楼买的话本里面说的...”

“阿鸢从酒楼买了话本?”白雅面色变得有些阴沉难看。

“啊?”惊梦慌张的咽了口口水,“好像...呃...是吧...”

旁边的裴棠也紧张得频频吞咽,不出所料,白雅的目光慢慢就朝自己转了过来。

“我下次不会再给他钱了!”裴棠立马弓腰俯首道。

白雅看着他沉吟一声,没有再说话。

“哦!往那边去了!快...那边...”

裴棠头上冒着冷汗,还没直起身就听惊梦喉咙里发出慌慌张张的声音,并且越来越远。

“走吧,阿棠。”听白雅这么一说,裴棠才直起身,悄悄深呼了口气。

香雾悠悠的停在了一处大门紧闭的古朴酒楼前。酒楼虽然古朴,但绝不普通,雕檐映日,画栋飞云,镂空的雕花门棱上还镶嵌了藕白色的玲珑玉石,优美气派,由此预见经营这家酒楼的主人也定是不凡。

“凌烟楼...”惊梦轻声念着牌匾上的字。

“哦...进去了...”裴棠指向沿门缝渗进去的白烟说道。

白雅眸色淡然的侧眸瞟了一眼侧面暗巷,那里藏着一道没有脸没有身体轮廓的黑影,从玄武大道就一直跟着他们,直到这里。

惊梦也注意到了,她抿了抿唇,笑看向白雅,“看来幕后之人是用心良苦的为我们设好了局。”

“那就进去吧?”白雅也抿唇一笑,微微颔首,一只手扬起,捏诀朝前轻点,一阵白光立时铺展。

就在白光熠熠闪烁之时,裴棠眉心倏然一跳,原来眼前的凌烟楼整个都被笼罩在了浓稠翻滚的煞气之中。

惊梦抱起手,凝了凝眉,“没想到结界内竟有这么强的妖煞之气...”

裴棠紧握着拳头,有些胆怯的瞟了瞟惊梦和白雅。

“里面是什么情况暂且不知,阿棠你就留在外面。我和惊梦进去就好。”白雅说道。

裴棠自知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大有可能还会成为负担,便也不虚与委蛇,实诚的点点头。

正在惊梦和白正准备上前推门时,身后却传来个女子甜美娇柔的声音。

“凌烟楼今日闭门谢客,几位不如到我茱萸阁来坐坐?”

不知为何,惊梦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并不陌生。

她转过身,正巧与坐在犊车里掀帘往外看的柳玉娥目光对视,两边都惊了一下。

“是你...”柳玉娥秀眉微微一皱,再看向惊梦身边的男子,姿容绝伦,俊美非凡,周身气场就连柳玉娥这样阅人无数的京都花魁也不禁愣了一下。

好半天她才舍得转过目光看向另一位...

“裴博士?”柳玉娥立刻发出一声惊疑。

裴棠拱手一礼,颔首笑道,“花魁娘子。”

柳玉娥放下华锦纱帘,从犊车上走了下来。

一袭红嫣舞衣的柳玉娥下车后先朝白雅和裴棠端秀的作了一礼,起身时目光略有畏怯的瞟了一眼黑漆漆的凌烟楼。

“你们...是来找颜非昔的?”她试探问道。

“颜非昔...”惊梦眉头一挑,“你认识她?”

柳玉娥红唇一勾,说答,“当然,我们两家望衡对宇十年,能不认识吗?”

惊梦顺着柳玉娥的目光看去,对面坐落着一座华美精致的宅子,名字就叫茱萸阁。

“三位贵客,既然我们如此有缘,不如请赏光到茱萸阁一坐?”

“噢,不了...”惊梦刚要拒绝,就见柳玉娥黛眉一挑,“你或许很厉害,但还请听我一言。”

惊梦闻言,瞬时皱了皱眉头。

柳玉娥红唇又勾出一抹娇媚的笑,“还望勿再推辞,三位贵客...请。”

惊梦三人面面相觑一眼。

白雅不动声色的朝他们微微颔首。

“那就叨扰花魁娘子了。”裴棠随即拱手作揖道。

柳玉娥柔媚一笑,轻提起舞衣裙摆便转身朝茱萸阁走去。

“姑娘,你怎么就回来了?”柳玉娥进门时,一位年纪稍长的老妇迎上来问道。

“唉,别提了,宫里乱作一团。”

“可今日不是崔县令旬休吗?”

“旬休又如何?崔县令天还没亮就被召进宫了,现在还被扣在圣人面前呢...”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老妇好奇的问道。

“都多大年纪了?还喜欢乱打听...小心掉脑袋。”

柳玉娥说着朝老妇递了个眼色。

老妇也很是机敏,望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三位,立刻识趣的躬下腰让出道来。

茱萸阁里富丽堂皇,一楼已经坐满了来寻欢作乐的人,他们看到柳玉娥出现的时候,都蓦地的站起身,柳玉娥盈盈一笑,朝他们妩媚的挥挥手,那些人也带着几分醉意与她做了个礼,随即很快又沉浸到了纸醉金迷之中。

在这茱萸阁中没走几步,惊梦却有些头昏脑涨,倒不是因为这些香艳的场景,而是因为茱萸阁中的气味。

柳玉娥倒是很舍得,在宅内同时燃了很多名贵的香料,浓郁的香味混在一起,再加上一股股刺鼻的酒味,让人好不难受。

当器宇不凡的白雅被柳玉娥领着走上三楼蓬莱阁时,茱萸阁里的所有姑娘都看傻了眼。

“那位俊俏公子是谁啊?”

“不知道啊...”

“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唇瓣含笑,温润如玉...他该不是话本中的玉京仙人吧?”

“仙人?!”

“嘁!胡说,仙人怎么会来青楼?”

“没听书上说仙人也有七情六欲嘛...”

“对对对,话本上说仙人更容易坠入情网呢...”

“啊?难道他是看上玉娥姐姐了?”

惊梦本来脑袋就被香味熏得难受,再听她们毫不顾忌的污言秽语,心下很是不畅快。

她暗自咬了咬牙,路过那堆正捂嘴笑的小姑娘时忽然狰狞的瞪大眼睛,被她这样一瞪,几个姑娘瞬间被吓得花容失色。

裴棠见状,却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惊梦再没好气的扭头看向他,他赶紧抬起手,“我可什么都没说。”

“三位贵人,就请先在我的蓬莱阁稍事休息,玉娥去换一套...”

“不必了。”惊梦立刻打断她说道,“我们还有要紧事耽误不得,你想说什么就现在说。”

柳玉娥看着惊梦抿了抿唇,“我知道你是降妖人。”

“降妖人?”惊梦眯了眯眼睛。

柳玉娥秀眉一挑,“姑娘,我可是阅人无数的晏城花魁...虽然那日在舒王府,你一直躲在裴博士和刺王殿下身后装婢女,后来又戴了面具...”她抬袖掩了掩红唇,一双娇媚的凤眼凝向惊梦,“可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你...的那双眼睛。”

惊梦和白雅对视一眼,笑笑,“好,然后呢?”

“我知道你会方术,想请你们帮个忙。”

“帮忙?”惊梦抱起手问道。

“凌烟阁,”柳玉娥一脸凝肃的说道,“凌烟阁有妖怪。”

惊梦深吸了口气,“哦?”

“花魁娘子,你看到了什么妖怪?”裴棠一脸紧张的问道。

柳玉娥意味深长一笑,走到紧闭的窗牖边轻轻一推,打开了一条小缝,“昨天晚上凌烟楼不太对劲。”

惊梦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凌烟楼上黑烟弥漫,妖气冲天。

“怎么个不对劲法?”惊梦不动神色的问道。

“昨夜还未到寅时,我就见凌烟楼的姑娘们在送客,”柳玉娥一面说着一面摇步回到一扇画着花月,绣着金线的屏风前坐了下来,“我们北曲的青楼,都只会在寅时过后才送客,因为觉得奇怪,所以我就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各位请坐。”

“接着呢?你看到了什么?”裴棠坐了下来,一边接过她递过来的酒,一边问道。

“我看到...唔?姑娘和公子不来坐着吗?”柳玉娥问道。

白雅侧身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我们在这里就好,你继续。”惊梦面无表情的说道。

柳玉娥看了一眼他们,眉头微动,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好,”她继续说道,“客人走后,凌烟楼的灯火忽然在一时间全部熄灭了...”

“全部熄灭?”裴棠睁大了眼睛。

柳玉娥点点头,又握着酒壶想了想,“就在等火熄灭的时候...我...我看到了...妖怪...”

“什么妖怪?”裴棠问道。

“颜非昔,就是凌烟阁的主人,”柳玉娥说道,“她...她竟然是个长着翅膀的妖怪...”

惊梦沉吟一声,眉头微皱,“长着翅膀的妖怪?”

“没错!”柳玉娥说道,“我看得很清楚!她是妖!

惊梦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柳玉娥不禁拧眉,“然后凌烟楼里的人就再也没出来过。”

“今天一天都没出来过?”裴棠倒吸了口凉气,说罢看向惊梦和白雅,白雅依旧望着黑气腾腾的凌烟楼。

“没有!”柳玉娥说道,“我怀疑...颜非昔是不是把她们都给...”

她说着在脖子上比了一下。裴棠立马咽了口口水。

惊梦挑了挑眉,走过来俯下身,用她那双泛着幽光的眼睛望着柳玉娥,“除了颜非昔,有没有看到其他形迹可疑的人?”

“其他形迹可疑的人?”柳玉娥的眉头拧了拧。

“想想,有没有?”惊梦直起身,又退回白雅身边。

“形迹可疑的人...”柳玉娥皱着一对柳眉嘀咕着,忽然扬起下巴惊唤一声,“我想起来了!”

“哦?”

“形迹可疑的人...确实有!”柳玉娥杵着矮几直起身,眉飞色舞的说道,“有个老头,杵着手杖的老头!”

闻言,白雅终于转过头来看向柳玉娥。

“杵着手杖的老头?”惊梦微疑。

“虽然我和颜非昔是死对头,但她们凌烟楼的姑娘偶尔还是会和我们茱萸阁的姑娘私下聊聊天,嚼嚼舌根,昨天白天吧...”柳玉娥回想道,“我阁里的含闻听对面的芳儿说,凌烟楼忽然来了个杵着木杖的老头,进门时还一脸怪笑,身上特别臭,把好多客人都给吓跑了。”

惊梦和白雅闻言,同时皱起了眉头。

“一脸怪笑的老头...”裴棠皱了皱眉。

“应该是老头吧?反正长得丑,没人在意他究竟几岁,”柳玉娥耸了耸肩,“噢!对了!芳儿说他的木杖上还挂着好多竹篓,本以为是装着蛐蛐儿,但凑近一看,其实都是空的。你们说奇不奇怪...”

“什么?!”惊梦顿时睁大眼睛,大呼,“挂着竹篓?!”

“是...是啊...”柳玉娥见惊梦反应忽然如此激烈,被吓得朝后缩了缩。

“惊梦,你想到是谁了吗?”裴棠问道。

惊梦一脸严肃的与白雅对视一眼。

“这倒是很意外。”白雅眉眼微沉,淡声说道。

“究竟是谁啊...”裴棠着急的站起身问道。

“如果真如那位芳儿形容,”惊梦转过脸来说道,“我想...那个所谓的老头,应该就是隐门六品,笼师。”

“什么...笼师?那个将花神大人...”裴棠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惊梦一脸凝重的朝他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蓬莱阁的门却突然被人一把推开,“大事不好了!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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