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生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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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期就要结束,柳城又将踏上新的旅途。奇纪希望他能留下。
一轮明月高悬天际,照亮了海滩。柳城在沙滩上跟一帮10来岁的孩子正在抢着足球,他将抢到的球用力踢了出去,孩子们都奔跑过去。
柳城走到奇纪身边坐下,“不行了,老了。”
奇纪扭头看了眼柳城,眼睛落到了他脖颈上挂着的戒指。
“你脖子上戴的什么?”
柳城摘下项链,把戒指放到手掌中,看了会。
“我妻子的。”
奇纪哑然。
“她的戒指怎么会在你这?”
柳城重新把项链戴到脖子上,俩人坐在海滩上,海浪声此起彼伏。
“五年前妻子陪我去中东麦加大清真寺做科考察,遭遇了当地恐怖组织与地方军的巷战,她中了流弹,死在了我的怀里。从那时起,我将自己放逐,从藏北无人区到印尼爪哇谷洞,从堪察加半岛到美国死人谷,哪里环境恶劣去哪里。我想寻找生命的意义,但都是徒劳。我也发现身体的疲累并不能减轻内心的伤痛。
后来我去了妻子的故乡。在她的遗物里发现了她写的日记,记载了她大学时期的一段调研记录,是关于“一杯沧海”的。我才想起来,她曾经跟我约定过,要我陪她一起再来看看。”
“你的长情很像《英国病人》里的艾玛殊。”
奇纪感叹。
“希望时间能治愈一切。”
奇纪苦笑了一下。
“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四处游荡吧!走到哪算哪,反正也饿不死。”
“以后还会来这里吗?”
“天涯羁旅,我不过是过客而已。”
奇纪摇了摇头,“你错了,我希望你留下。我总是希望朋友是一辈子的。不知道怎么,年纪越大越爱回忆那些遇到过的人和发生过的事。也许是经历过生离死别,品尝过悲喜,反而更加舍不得吧!”
‘如果早些年认识,恐怕一切都会不一样。’柳城不是没想过留下,只是他不想再动心,那种彻骨的痛经历一次就好。
然而,人生总是出乎意料,不久柳城捡回来一只刚出生不久被猫妈妈遗弃的黑色流浪猫,因为眼睛很大,奇纪起名ET。柳城对它悉心照料,喂牛奶,到海边“捡拾”渔民觉得不值钱,弃掉的不知名的小鱼。后来他留在了“一杯沧海”他说是为了它。
暮色像流水漫入室内,彩色玻璃窗折射着绚烂的光。奇纪独自一人坐在大厅一隅,望着窗外发呆。她喜欢这样放空自己,享受片刻的宁静。ET跑出门去,它又去巡视领地去了。
从小屿到一杯岛的渡轮上,鹿鸣接到父亲秘书打来的电话,询问他什么时候回英国。海浪杯国际调酒师大赛结束后,他把助理打发走,一个人留在岛上,长这么大,他头一次只身在外。
这里没人再处处限制他,没有粉丝的狂热追逐,也没有狗仔队的偷窥。他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偏僻的海岛。况且他还有件事情没有做完。
前些日子,他在咖啡馆生平第一次遇到陌生人的帮助,让他感到久违的温暖。事后他四处打听“一杯沧海”,可是岛上没人知道。
鹿鸣拨通了师傅Jake的电话,询问意见,这也是他唯一的朋友。Jake劝他不要急着回去。
“是啊,我回去又能做什么呢?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一杯沧海”的装修如期完工了,一楼大厅、餐厅等功能区,墙面粉刷成了蒂凡尼蓝。奇纪的起居室被安排在了二楼。三楼是客房,四楼是员工宿舍,规格跟四星级酒店的客房差不多。
这里的房间都用《安徒生童话》里的故事或人物命名。这座岛,还有这座古堡,还有发生的一切对奇纪来说都很‘童话’。奇纪把自己的房间起名“丑小鸭”。
“一杯沧海”焕然一新,它的新生何尝不是奇纪、柳城的新生。
柳城也给一些世界上知名的遗迹、古建做过修缮,那些工程比这浩大不知多少倍,反而这次让他格外有种满足感。他有些不舍,无论是古堡还是ET,还是奇纪、马力,对于孤儿的他,这里让他竟然有种家的感觉。
晚上他又照常来到海滩,本打算跟奇纪见面后把他的决定告诉她,可这晚奇纪没有来。
晚饭后,赵兰香帮忙看了黄道吉日,8月8日开业大吉,这天不正好是闺蜜姚小瑶跟前男友白天的订婚日吗?看来这天真的是黄道吉日!她自嘲地想。
奇纪坐在屋顶的露台上,打开微信。
“你以为”刚打三个字给删除了,“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的”又删了……
‘我到底要说什么?真是疯了!’她把手机放到一边,两只手胡乱地抓着头发,颓然地放下手,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想想自己是幸运的,要不是来这里遇到友善的马力,重情义又贴心的柳城,她真不知道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将背叛的伤痛抚平。要不是有他俩帮忙,旅馆不会这么顺利地开起来。
她真希望,“一杯沧海”能够成为一处温暖所在,将到过这里的人,曾经的不幸治愈。
“别了我的初恋,别了北京,别了过往!”
放下手机,她抬起头,眼前一片星光灿烂。
奇纪开着‘大黄蜂’赶到厦门,想把上午被柳城赶走的大厨给请回来。
太阳落山了,马力才把奇纪盼回来,询问了一番才知道,大厨不愿意来,觉得没面子。奇纪垂头丧气地坐在院子里,她在盘算是否要推迟开业时间,马力端上来一盘素炒面。
奇纪吃了一口觉得味道好极了,她以为是马力做的,让马力做代理厨师,结果马力说是柳城做的。刚刚还兴奋不已的奇纪一下子像被扎破的皮球泄了气。
“刚刚不是说好吃吗?这会又干吗叹气?”
柳城说着走了过来,坐到奇纪对面。
“凭你的手艺,到五星级大饭店当厨师长都绰绰有余。可是你明明是个大学者,怎么可能屈尊在这里做个厨子,我可不敢异想天开。”
“我已经被非遗保护联合会除名了,这事你当然不知道了。”
“为什么?”
“给人做担保结果被牵连。我也是被骗了,说来话长。”
“你会炒菜又是怎么回事?”
“读大学时为了赚钱追女友打工学的。”
“你这么有做菜的天赋,不当大厨可惜了!”
“我还以为自己是废柴,看来只是入错行,重新入个新行,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眼看要立秋,下了几场雨,一杯岛的气温骤降,体感温度要比天气预报的更凉。奇纪边跑边大声地唱着歌,橘色运动套装与初升的冉冉红日相得益彰,粉红色的跑鞋在沙滩上洒下一串脚印。
鹿鸣畅快地在海里游着,突然大脚趾抽筋,身子往下沉。
“罗刹国向东两万六千里,过七冲越焦海三寸的黄泥地。只为那有一条一丘河,河水流过苟苟营……”最近刀郎的《罗刹海市》火遍全网,作为东北人,奇纪唱起来比刀郎还二人转。
奇纪唱得正美,突然发现海上有个人在胡乱扑腾着。她毫不犹豫地脱了鞋,冲向海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鹿鸣拖上了岸,三五个赶海的渔民围拢了过来。
鹿鸣咳出了口海水醒了过来,奇纪想叫救护车被鹿鸣阻止,不能让事态扩大,要是让媒体知道,父亲也势必会知道,好不容易逃离了他的掌控,不想这么快就失去自由,更不想再回到镁光灯下。
围观的渔民也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你要是游泳要看时间的,有潮汐的时候不能游。”
“你独自一人到海里游泳真是太危险了。多亏这个姑娘。”
缓过来神来的鹿鸣赫然发现,眼前的女子竟然是那日在咖啡馆替他解围的人,他正要开口,她却站了起来。
奇纪浑身湿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身子打着冷颤。
“拜托几位大叔,你们谁能帮忙,送他回住处。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先走了。”
鹿鸣捡起奇纪落在沙滩上的跑鞋,塞进旅行袋,任凭渔民大叔开着三轮车把他送回宾馆。
奇纪洗完澡换了衣服她下了楼,心里还在惦记着刚刚救上来的人,回到沙滩时沙滩已经空无一天,鞋也没找到,‘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鹿鸣找了一整天,饭都没顾上吃,还迷了路,也没找到“一杯沧海”。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海堤边落日出神。
海浪拍打着礁石,激起一串浪花,就像他此刻纷乱的心绪,是去还是留,他犹豫不决。路灯突然亮了起来,他立起了风衣的衣领,转身离开了海堤。
鹿鸣回到宾馆,晚餐只吃了几颗青菜,一碗稀粥。他实在没有胃口,吃什么都味同嚼蜡。鼻子竟然塞塞的,好像感冒了。
他昏昏沉沉地睡去,感觉是在海里,身体不断地往下坠落。一只手拽住了他,‘妈妈’,他轻声呼唤。母亲向他微笑地点了点头。转眼母亲倒在血泊之中。他用手捂着母亲的伤口,血汩汩地往外冒,止也止不住。他抬头看见父亲拿着匕首站在不远处。
他嗫嚅着双唇,‘不,不要。’
他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到浑身上下汗毛孔都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