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破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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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业绩冲刺任务，分公司下达的计划指标是每人增长五百万销售业绩，完不成扣罚两千元每人，需现金上缴。
雪莲本不想去冲了，但是正主管说，如果组内个人完不成，扣部门负责人五千。
所以，先不管别的同事要不要完成，至少她要尽力，才能使一直关照护佑着她的明总不被扣钱。
当时，子公司这位正主管李总李大人说：“你们去营销吧，我们可以有营销费用给到客户，可以是礼品，也可以是现金充值的购物卡。”
谁能想象的到，这句在会上公开说的话，事后被其否定说他没有说过。虽然已经有了上一次他在分公司领导面前的信口雌黄，可这次是当众说的，不是对雪莲一个人说的。
雪莲和客户谈成的是购物卡。
年终结束了，快到要兑现约定的时候了，雪莲去申请报销，却被财务告知，没有这一项。
怎么会没有？
她去问李总，李总面不改色的说：“是可以给客户礼品，或者购物卡，但我说的费用分公司已经直接按绩效发到你们工资卡里了，你们取出来，去回馈给客户就好了，怎么会走报销账呢？”
五百万的销售额，她的奖金是五百块，但是她要补贴给客户五千！
“既承诺于人，当信守于人”她已经跟客户谈好了，于是她自己掏了腰包，这五千元钱不至于让她破产，不过也让她看到了她在这个职业的尽头。如果她愿意，可以调去别的子公司，可这份工作，最初就不是她想做的，只是为了生活不得不做的，后面有幸遇见了明总，明总对她的照顾与信任，才让她对这份工作产生了热情，调去别的公司，别的公司就公正吗？并且调去别的公司，她原本积累起来的业绩并不能带走，她要重头开始。
她还看透的一个真相是，像明总这样有能力的人，因为上头没人，在这个公司且不能得到提拔重用，何况是她？
她很气愤，从李总办公室出来，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别的同事都不在，她就冲进了明总的办公室，把刚才遇到的这个恶心事跟他说了，在他面前，她没有拘束感。
明总听完后，眉头皱了皱，“我知道了。”说着点着了一根烟，走出了办公室。
一个多小时后他返了回来，走到她身边对她说：“这个钱你拿去吧，上头给的。”，是一个信封。
她打开来看，一看是一沓现金，目测厚度就是五千元，“不是说不给报吗？”，她疑惑着问。
“凭什么不给报，妈的，这么大个公司，这点营销费用拿不出？”，说着，他又点着了一根烟，继续吞云吐雾。
“还是你行，你出马一个顶两，不，是顶一个师。”
“下次不拉就是了。”
“是的，打死我也不拉了。”，心想：“还得是老总！牛逼人到啥时候都牛逼。”
这件事一晃过去了一周，有一天雪莲外出走客户不小心滑了一跤，正巧那天下雨，裙子沾了泥，她在办公室一般会放一套备用工作服，回到办公室拿了备用的去更衣室换。
更衣室只是一个隔断，比邻另一个业务部。
另外的业务部两名同事正在聊天。
同事阿凯说：“我也想去二部，在咱们这儿太他m没劲了！”
“谁不想去？”，同事小杨说。
阿凯：“你看咱们老总，就知道逼着咱们做业务，他m的回头好处都是他的。你再看二部，老总自己掏腰包发补贴。”
“听说那天吵的很凶？”
“是的，我就在隔壁副总经理办公室，第一次听到明总发脾气。”
“李总咋说的？明总可真猛，跟他这是明着开撕了？”
“能他m咋说？他就是个废物，没有明总的业务他是个屁！但他就咬定是没有营销费用的，还说雪莲姐自己没听清楚。还好当初这个业务我就没拉，咱们部门那小王，不也自己贴的钱吗，可你看咱们老总说啥了吗？这个业务就他m不该拉，子公司业绩增长上去了，都是他李总领导有方，部门业务上去了，拿奖金的是部门总，和我们都没有关系。”
“所以说最后就是明总自己掏了钱，给了雪莲？”
“不然呢？李那个垃圾，会给吗？”
“艹，我要去二部，怎么才能调去二部呢？”
“调啥调，别的公司的都想过来呢，那么容易过去早就人满为患了，全是运气啊！你看二部那个小程，是个啥啊，说话都磕巴的，还能做业务？可业绩就是比咱们都好，为啥？因为都是明哥的业务，明哥一个人养活了整个业务部，不，是整个子公司，可结果呢？不还是被上面那两个傻b压着？在咱们单位，就是混，没必要好好干。”
“唉，是说啊，你看现在上头这两个，真是不知道每天在干什么！”
“这就是人家的本事，人家能做领导自有人家的门路，皇亲国戚懂吧，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呢，混一天算一天，混得下去混，混不下去老子还不伺候呢。”
“就怕有的混有的不混。”
“可不是嘛，总有些人愿意，要我说雪莲姐也不可怜，谁让她那么好强了？只不过她有个好领导，咱们没有罢了。”
“对，中午吃啥？”
接下来的内容，就是那两位同事讨论的关于午饭的事情了。
雪莲等他们离开办公室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更衣室。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明总正坐在他的办公室内，靠坐在他的椅子里，将两条腿搭在桌子上，捧着个手机在打游戏。
他就是这么个不工作的时候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人。
雪莲走到他办公室门口，问了一句：“吃饭没有？”
“刚吃完。”
“你不睡午觉？”
“不睡了。”
她走进他办公室，在他办公桌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来，掏出手机也做出刷手机状。
明总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扫了她一眼，又挪回去，放下了两条腿，“有事？”
“对，还是大事。”，正好这会儿午休，办公室里只有他（她）们两个。
“怎么了？”，他放下手机，又点着了烟。
“五千块钱，是你给我的，根本不是公司里出的。”
他微顿了一下，说：“都一样。”，轻描淡写的。
“那怎么能一样呢？”
“我懒得和他理论了。”
“那也不能是你垫这个钱啊。”
“你也是为了业绩嘛，这个事翻篇了。”
“我下午取了现金还你。”
“你就当我预发给你的奖金吧。”
“不行。”，雪莲坚定的说：“而且我知道你年终还是被扣了钱了，虽然我努力了，但有的同事没有，还有的同事努力了也没有完成，而且你自掏腰包的事一部同事已经知道了，这个事传开了并不好，对你对我对子公司都不利。”
“一部怎么知道的？”
“你跟李总吵架的时候，他们有人正好在副总经理室，而且副总那个人，最喜欢背后煽风点火。”
明总沉默了，皱紧眉头猛吸了两口烟。
“我知道你关照我——们，”，她略微停顿，将我字后面加了个们，“可你私下给我补贴这事要是传到李总耳朵里，他不会觉得你是在让他难堪吗？”
“他不会这么觉得，他只会觉得高兴，反正又不用他出钱，又可以安抚员工情绪。”
“可这事要是别的分公司听去呢？”，笑的可真就是他这个总经理了，而且还会有别的有的没的话传出来，她一个离了婚的女儿无所谓，但他是她的恩人，她不能让别人描黑他（她）们的关系，她对他只是感恩，毕竟在她最困难的岁月，带她赚钱的是他，“总之这钱我不能拿，我当初冲业绩，就是为了你能不扣钱，但既然无论怎样都扣了，那大不了以后不做就是了。”
“做还是要做的，多少意思一下，不然他会为难你。”
“我管他呢，要不是你在这，他说的话对我来说算个屁。”，做为属下，她绝对忠诚于这位领导者。
“我也不想干了。”
“你想去哪？去哪我都跟。”
“唉，还没想好，所以这不先混着呢么。你也是，要走很容易，没想好前先不要动声色。”
雪莲沉默，她其实已经动了离职的心思，之所以迟迟未行动，是想等等看，等等她这位恩人领导有什么事业上的计划，但从他刚才的话中听出来，他好像没有什么更好的项目，又或者他有，却并不想带她；又或者想带，只是当下时机尚未成熟。
明总又说：“其实要是就计划一辈子打打工，这里呆呆就挺好，老李的伎俩也就那些，这种人其实不难应付。”
“是的，不难应付，可是耗经历在他身上的意义是什么呢？”，即便把他扳倒了，你也罢，我也罢，都没有人能上位，这也是你不对付他的原因啊，否则以你的头脑，对付他并非难事。这些话雪莲不能明说出来。
明总自己也清楚，从他的话里就听得出，他说：“你要想做点事，这不是久留之地。你看小程小周，他们两个也就适合打打工，但有的人他不一样，他只要到了正确的位置，是可以发挥出能力的。不过我还是要说，不能冲动，就算要走，也要有了好的去处再辞职。”
“我明白你的意思，反正你要是自己去创业了，我不要工资也跟着去学习，你要是不去在这里呆着，那我可能真的要先走了。”
“这里没什么前途了，你容我想想。”
“还有，我工作量太多了，做着事，还每天被他骂，钱不增反少，并非我爱抱怨，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怎么做才可以，我能力有限，所以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
“把你的工作调整一部分给新人，这个我来安排。”
事实证明，他说到做到。仅用了三天时间，她就从紧绷的发条状态转为了松弛，她有时间静心思考她的未来了。
去还是留？
理想还是现实？
她矛盾着，犹豫着，因她过去人生三十六年的人生经历让她始终下不了决心。
***
她想，她得感谢李总，李总为她最终的决定贡献了很大的力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明总自讨腰包补贴雪莲这件事，让李总知道了，他属实觉得没面子了，又或者说他在这场对垒中感觉到他输了，气不过，于是让人事部经理通知雪莲，要求雪莲对年终的业绩做个检讨。
检讨的内容竟然是，这一年她为什么不是第一名？因为她理应是销冠，但她没有成为销冠，所以就需要检讨，并且是在已经扣了她奖金以后再让她做这个检讨。
雪莲的内心是气愤的，她认为她脸皮没有那么薄，心态也没有那么脆弱，以至于做个检讨就觉的很丢人。
但是，她从来就不是软柿子。感情也罢，家庭也罢，工作也罢，她可以吃苦，可以忍耐，但不是没有底线。
既然你想拿走的是我的尊严，我绝不卑微，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写检讨吗？那我便写一份战书！她在这份“检讨”中义正严词的表达，不是别人认为我无能我便无能，我自己从不认为自己无能，只是她就是不想做了。她的大部分客户，都很厚爱很支持她，至于那一少部分，她也不屑与没有价值的客户往来，更不会遵从领导的意志，而去与客户建立联系，她有她自己的处事方式和处世哲学。
写完这份战书后，她又消了些气，罢了，干不下去了就离职，没必要非撕破脸皮，对自己并无好处，于是她提了请假申请。
结果，李总竟然驳回了，对她说：“会议就半个小时，你有别的事也务必要来开这个会。”
她心中冷笑，发微信给明总说： “明天就是年终总结大会了，我准备和姓李的正面开撕了，如果事后他说你什么，你就说并不知道我会那样做。”
“正面开杠总不好，他又怎么惹到你了？”
她把她的发言稿发给了明总，并说：“她让就今年为什么不是销冠写个检讨，在全员总结大会上陈述。”
明总看了她的“检讨”后回了个发怒的小表情，然后回消息说：“你这稿子火气也太大了，重新写。”
“为什么？”
“要克制情绪化的表现，这样，你按我说的纲要写，一、去年完成了哪些业绩？二、为此做出了哪些努力？三、今年的计划怎样？”
三句话封神，雪莲对明总佩服的五体投地，她觉得他总结的太精辟了，领导想看的就是这种东西，这让她想离职的冲动又沉伏了下去，她想：“要不还是忍一忍吧，跟着这样的老总，真的能学到好多！他每一次都在告诉她，小不忍则乱大谋。”
于是她将稿子重新改了一版，核心纲领就是明总提出那几点。
***
年终总结大会上，她打赢了漂亮的一仗，连李总也对她这个发言颇为满意，他羞辱她的目的没有达到，但他也认为他是赢了的，而且这些内容他没有理由不想听。
事情过去了。
可是，这次过去了，以后呢？
她留恋的是什么呢？是工资吗？不是，现在的收入已经没有之前高了。
那是明总吗？是的，唯一的留恋，不是爱意，而是敬意，对他智慧的敬意。一个良师，一个益友，可遇不可求的，他却全占了。
她害怕的又是什么呢？生活吗？没了工作就没了收入？是的，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
可这样下去，她又能赚多少钱呢？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也不是她热爱的工作，她的心中终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