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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她又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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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的晚餐,陶月儿照着花伶的做法,做了一桌子的点心。或许是对母性天然的亲近,对于看上去又温柔又和蔼、还能做得一手好菜的陶月儿,大家对她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吃过晚饭,还帮着她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小屋整洁干净,虽然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但对陶月儿这种长期住惯了牛棚、柴房和马厩的人来说,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她不必再颠沛流离,为下雨发愁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这间屋子与小黑屋遥遥相对,躺在床上正好可以透过门缝,看向外边。而小黑屋的大门正对着自己这边。风一吹,也不知是对面的门,还是自己的屋门,总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陶月儿醒来好几次,确定自己关紧了门窗,顺道用桌子抵上了大门后,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对面住着的不是鬼。是魔,是心魔。只要自己心正,阿笙定不会伤害自己。

下半夜,太过疲惫的陶月儿终于在无尽恐惧中睡了过去。但睡着睡着,她总觉得脸上有些痒,还有些微微发凉。

“不要闹了……不要挠我……”

陶月儿昏昏沉沉之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儿时。一定是陈秋碧这个丫头在拿自己的头发瘙她的痒痒。

她好几次伸手拂开,但那人仍是不断的往自己脸上吹气。她的发丝落在额头,鼻尖,颈间……惹来阵阵痒痒。

“不要闹了!”陶月儿用力一挥手,抓住了罪魁祸首。指尖传来的凉意让陶月儿蓦然清醒,她睁开眼睛,便见一个苍白发青的面孔出现在自己床前。

“鬼、鬼啊——”陶月儿全身发抖,慌忙放开她,缩到了床角。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她惊慌不已,此刻花伶嘴里的什么心魔、心正之类的话术在这一瞬间又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还是怕鬼。

而阿笙神出鬼没,似人非人,比鬼还可怕。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头上的发丝一缕缕垂在肩上,头皮上还有被陶月儿抓下来头发时所残留的血坑。

陶月儿无法再直视她的脸,便抱着双膝,将头埋在被子里,嘴里不停地叨叨:“走、走开!不是我害的你!你不要缠着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传来一声叹息:“哎……”随后,压迫着这间房的冷气陡然散去,陶月儿久久不敢抬头,等凉意彻底散去,她感受到了周遭正常的温度回升,才蔫蔫的抬起头。

大门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开来,她原本用来抵住大门的桌子已经被移到了床边,陶月儿看着在月色下被风吹得“吱呀”乱响的门,心跳得快要从胸间跳出。

就在陶月儿确认她真的走了之后,才缓缓从被子里直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压压惊,可也就在这时,窗户突然大开来,下一刻,阿笙苍白发青的脸便倒着出现在窗外。她吊挂在窗上,双目圆瞪,冲着她龇牙咧嘴地大喊了一句:“胆小鬼!你根本配不上花伶!”

“啊啊啊啊啊——”陶月儿被这样一吓,根本就没将她说的话放在心里,扔了茶杯便往外跑,一路尖叫地来到前院第一间屋子,也就是花伶的房间前。

“啪啪啪!啪啪啪——”花伶的房门被陶月儿拍得震天响,很快满院子的孩子都听到了这个声音,打开窗户探出头来看热闹。

“月儿姑姑怎么了?”

“不要叫姑姑,要叫姐姐。不然她会不高兴。”

“可花伶是哥哥,她比花伶大,只能叫姑姑。”

“也是,那就姑姑吧……”

“她怎么好像见鬼了一样?”

“她穿成这样不冷吗?”

三月初的天气,乍暖还寒。孩子们议论纷纷,吵吵闹闹。花伶是最后一个醒来的,他穿着睡衣打开门,便见陶月儿失魂落魄的站在自己门前。

陶月儿披头散发,穿着单薄的睡衣,光着脚。花伶一打开门,她便颤抖着冲进房里,缩在花伶的床上,说什么也不肯从被子里出来。

花伶没说什么,只看着院里看好戏的孩子,双目一瞪道:“回去睡觉!”

众人虽然好奇,但是却极为听花伶的话,立刻都回到屋子,并且关紧了门窗。

花伶也关上门,走到床边,他拉了拉被子,问陶月儿:“你怎么了?”

陶月儿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花伶的床上被她踩了好几脚泥,对此,他的忍耐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先下来,把脚洗干净。”花伶淡淡地开口,但陶月儿恍若未闻,死活都不出来。

花伶一怒之下,拽着被子将她强行拎了出来。此时的陶月儿,已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整个人呈现出极度的委屈和害怕,活像被吓破了胆似的。

而她虽然年龄比花伶大,但身材比他还要瘦弱,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她身高也比一般人要矮上些许。她整个人缩成一团,毫无半点姐姐的样子,让人看了直摇头。

“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花伶被她分外无辜而带着水光的眼眸所扰,责骂的话没有忍心再说出口。

陶月儿吸了吸鼻子,颤抖地说:“我、我又见鬼了……”

“……”

花伶叹息,没说话,缓缓走出了屋子。

不多时,花伶烧了一盆水端进来。这会儿陶月儿仍保持着花伶离去时的模样,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膝上,双目呆滞的看着前方。她的双脚满是泥土,床铺已经污糟不堪。

花伶没有忍心责骂她,只默默地将水盆放在床前,双手握着她的双腿,将她的脚浸在水里。

温热从脚心传来,但这并没有安抚她多少。陶月儿仍双目无神,眼角带泪。

花伶蹲在地上,拿着抹布,轻轻为她清洗。当满脚污泥被洗去,才看见她脚底板被石子划破了几道血痕,虽然伤口不再流血,但应当是很疼的。

“怎么这样不小心?”花伶捧着陶月儿的脚,才发现她的脚上不止这几道新来的伤痕。她的脚上茧子很多,尤其是脚底板,活像是从来不穿鞋才会走出这样的脚来。没有半分女儿家的柔弱,有的只是多年奔走的无奈和蹉跎。

陶月儿生来便在贫民窟,没爹没娘,阿公阿婆去世后,便连吃饭都是有一顿没一顿,更别提自己的脚了。长这么大也不过换了三双鞋,每一双都要穿到散架才会换。

花伶猜到了这些过往,内心一软,不忍心再将她赶出去。

他将她的双脚清洗干净,又清理了伤口,敷了些草药包好,然后将她抱进了被窝。

陶月儿全身骨头分明,没剩下几两肉,他抱起来也格外轻松。随手一捞,便放在了最里头。他为她盖好了被子,才道:“今晚你就睡在这里,我去你的屋里睡。”

说完,花伶转身就要走,可这时,陶月儿却突然回神,猛地拉住他的衣袖,整个人坐了起来,惊道:“你不要去!那里有鬼!”

“……这世上没有鬼。”花伶再次强调。

但是陶月儿显然被阿笙吓得不轻,说什么都不肯放开花伶,只一个劲地说:“你不要去!千万不要去!那里真的有鬼!她、她可能会杀了你!或、或者吓死你!”

陶月儿想起自己被阿笙支配地恐惧,不愿旁人也跟她遭受同样的待遇,哪怕花伶不怕,也不行。

花伶无奈,只能坐在床边,等她睡去再离开。但是陶月儿被阿笙这样一惊,精神出奇的好,拉着花伶的那只手就再没放开过。

花伶无奈,只能一直坐在床边陪伴着她。

直到屋子里的烛火渐渐熄灭,闹了大半夜的陶月儿困顿不已,终于闭上眼睛后,他才蹑手蹑脚的离去。

花伶走回陶月儿的房间,临进门,忍不住停住,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小黑屋。

他思索了片刻,下定了心思。

桥归桥、路归路,尘土归尘土……

阿笙……他不能再放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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