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魑魅魍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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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若，朱若若，朱小若。
朱家真的有三个丫头，只是书香门第的朱家，取了这三个名字实在有失风雅。
小夫人唤三丫头进房，再三叮嘱三人的关系需要保密，若有外人询问，一概不答。
家中有了变故，所有当事人都必须厘清其中的关系，否则一击即破。
爷爷既欢喜又担忧，再三向她探问章老头的生活起居，她不想细说，只说章老头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夫人提起章老头就义愤填膺，爷爷一直郁郁寡欢，还揣测章老头偷走若若，不过替朱家留一个根。
只有梓若子与小夫人才心知肚明，蛇蝎心肠的章老头用意何在。
“爷爷，忘记章老头，他不是好人。”她看着神情清淡的朱老爷子，并不为自己的言语所动，恐怕一辈子他也没有真正恨过一个人。
“神魔无界。”
她一把按住爷爷的躺椅扶手，“爷爷，他不会回来了，就算他真的回来，朱家也不能再接纳他。”
“你太爷爷临死前，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老章的养老送终，抓住我的手，让我好好照顾他，他变成势利小人，也是我的不好，我没能好好地引导他走上正路。”
“爷爷，一味地放任恶人作恶，也是恶人！”她快被爷爷不知善恶的善良气糊涂了。
“人啊，最初都没有坏心，渐渐就变坏了，老章来朱家时，比谁都忠厚老实。”
她愣了，其实爷爷早就看透了个中玄妙。
爷爷全副身心窝进了躺椅里，借着脚板的力道，躺椅缓缓地上下摇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恶，都会为自己的恶付出代价。我，老章，谁也逃不掉。”
“爷爷，您胡说什么呢？”
“朱家几十代人不遗余力地清剿魔王，等魔王转世，恐怕朱家无一能幸免。”爷爷看着梓若子，眼里闪烁着惊惧与不安。
她拍拍爷爷的手，“不会的，爷爷，她是梓鶸王，不是魔王，对敌人残忍，但我们是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友。”
“你是，我不是。”
“我是，姑姑是，那我们全家都是。”她扶正爷爷的脸，正视着爷爷的眼睛，“您放心，我与朱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爷爷攥住她的手，眼里泛起了泪花，重重地点点头，欣慰地说，“你没来朱家前，我晚晚焦虑得睡不着，你来了，我心安了，一切听天命吧。”
“生在朱家的女孩呢？”爷爷终于肯透一点点风，她抓住时机追问。
爷爷全神贯注地看着她，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顶，“有人说她是魔，有人说她是神，我想，她一定有她的好，否则，怎么可能有一千处的祭坛替她招魂，毕竟她死了一万年。”
“是，爷爷。朱家已经尽全力赎罪，她如果是一个英明贤德的王，不会小鸡肚肠与我们家计较。”
黄花梨木书桌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古老的书桌还带着薄薄的木油，爷爷拉出最下层的抽屉，抱出一本比砖还厚的大部头，翻到一页插画。
一个狰狞可怕的恶魔提着两把弯刀，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嘴上叼着一只人的胳膊——传说中的魑魅魍魉，盛于五千年前。
他们就是不死生物，即使身首异处，一旦拼上马上可以继续存活，没有人头，拼个狗头也不影响他们继续作恶。
相传，他们长相鄙陋，以肉食为主，尤其喜欢鲜美的人肉，隐于莽莽山林或幽深的地洞。
他们觊觎人类的山川土地，妄想将人类当作牲畜一样圈养。经过一场生死决斗，败北的魑魅魍魉渐渐没落，已有上千年不再有关于他们的传闻。
有人说，他们灭绝了，也有人说，他们还在苟且偷生，只是不敢出来作恶。
如此说来，老混蛋就是混入人类当中的魑魅魍魉，直至最后一行，也未找到可以制衡他们的法器。
“不要为还未到来的灾祸发愁，总有一天，他的克星就来了。”爷爷摸摸她的头顶，“我听说，就是朱家镇守的古墓女主五千年前成功转世，带着一支人类大军，把他们杀得不敢现世。”
“她是好人，朱家不应该镇守她！”头一次听爷爷提及女主墓，她终于找到替女主昭雪平的的机会。
“她干了好事，也干了坏事，功过不能相抵。”爷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提了，以后什么都不关朱家的事。”
爷爷从书柜内侧取出一方与人高的紫檀木盒，打开木盒，捧出一柄在灯光下亮得刺眼的兵器，她一眼认出神器之名——鬼斧刀！
她欣喜如狂地摸着刀柄上的刻纹，不知多少历史多少岁月的沉淀，才有如此惊人心魄的眷恋与欢喜，薄薄的刀刃定是削铁如泥，闪着寒凛凛的光，耀得她睁不开眼。
朱可香的闺房挂满了神奇的刀剑器具，任一样也抵上这柄鬼斧刀。爷爷从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是护魔七侍女之一，却又以己之力搜索罕见的兵器悬于她的闺房中。
爷爷说兵器能辟邪！
邪不邪，她心知肚明。
捧着鬼斧刀，她突然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爷爷淡然地说，“护魔侍女之首叫朱可香，使的就是这柄兵器。”
啊！她的。
她紧紧抱住鬼斧刀，低声嘤泣，“为什么我会心碎？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的故事，也许，有一天，你能找回来。”
梓若子抱着鬼斧刀，伤心地抖着肩，好象忍了许多许多年，终于倾泻了所有的眼泪与伤悲。
“对不起，朱家对不起你，曾经伤害了你们，可香的脚底有五朵花瓣，三丫头的脚底也有，你也有，”爷爷满怀歉意。
她终于明白，当自己准备临开朱家，而爷爷挽留自己的原因，朱可香，三丫头与自己，虽然都记不得自己的以前，但一定都有自己独特的使命。
“我真的可能是慕容子若。”
“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朱家的孙女儿。”爷爷老泪纵横，微笑着安慰她，“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应该做你想做的事，就像可香宁死不肯背叛她所谓的王。”
爷爷多年前曾得到一本古画帖，其中白描了七位英姿飒爽的女子，身上挂满了奇异的兵器，其中朱可香就是手抡一柄鬼斧刀。
而慕容子若则有七种刀枪剑弓，爷爷倾尽一生之力，收集古兵器，置于朱可香闺房墙上。
林家抄家时，如数取走兵器，隔天兵器统统又回来了，反反复复，最后只能作罢。
神器认主人，只有它的主人才能发挥它的魔力。
对，那把弓就是如此，夜色中发出淡淡的光，照亮脚下的路，照亮敌人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