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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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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待人以诚,喜欢的事物很多,但好像并不喜欢当一个大将。

每次看到将军嘴里叼着狗尾草,没穿战袍坐在城墙上吹着风,神色飘忽,遥望远方,他都觉得那时的将军看上去有些落寞。

他目光所及的方向是中原,也许他是在思念故国的山川秋色,是太久没回去,想家了吧?

但似乎又不是,因为将军从没在他们面前提过家乡,也没提过从前过往。

可就算将军不说,他们也能猜到,他定是生来的战将,天赋异禀,从军路上一番顺遂,达成什么目标都不费吹灰,因为他们都不曾见过将军为一场战役愁煞神伤。

也许在他眼中,没有人称得上对手,成败也只在他一念间吧。

他们还有很多新兵都是慕将军之名而入伍,总想打听将军的从军见闻,过往战绩。

他们只知战役的输赢,却不知道是如何赢下的,如果能得将军不吝赐教,一定受益良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听着听着他们也能突然开窍,找到蒋军云淡风轻,却总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法门,但将军别说在他们面前吹嘘,更是一字也没提到过他的从前。

用他的话说,过去的都过去了。

就算他们央求,说是就当分享经验,激励新兵,他也没有说过。

又不是见不得人,不堪回首的过去,有什么说不得的呢?他们都想不通。

如果换作他们,有和将军一样的经历,怕是比茶馆说书的还能说,亢奋激昂,说上个三天三夜都不带歇气的,将军却是对此只字不提,像是忌讳。

渐渐地他也摸到了一些将军的脾气,找到了规律。

似乎,将军不喜在非必要的时候触及和行军打仗相关的一切,说不上深恶痛绝,但必定是反感的。你觉得那是显摆立威的机会,但将军看不上,也不会这样去做。

他有想过,难道将军不想当将军?

但这个念头实在太疯狂了,只是一闪即逝,便不敢再去想。

开玩笑。

所向披靡,年少有为,声名赫赫的将军不想……不想做一个将军?说出去有人会信吗……

但尽管将军性情古怪,有这样那样令人费解之处,他仍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将军,一个奉“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为至高戒律,任何时候都和战友同心的这样一个将军。

因为他的存在,让他们都相信,再难的难题都会有解法,再绝的逆境也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只要有将军在,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都说将军是难遇的将才,文武上乘,是战神。

但谁都知道,所谓神,只是一种信仰,更是恭维。

世上本无神,凡人之躯也难以登仙成神,但将军说过的话没有食言过,好几次濒临绝境都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不是神,却执掌胜败输赢,每一次都将命运紧握手中,还带着底下的人打了一场又一场翻身仗。

将军是人,非神,但如果神明当真存在,就该如将军这般。

他尹从睿不信鬼神,只信将军,这次被困敌营也是一样,不到最后一刻,他都相信将军会带领他们虎口脱险。

所以,为了他所信奉的将军,他会尽力演好每一场戏,不让敌军找到丝毫破绽。

“我这个猪脑袋,又懒又笨,大伙忙着查案呢,瞧我,怎么还迷瞪上了。谢过博朗将军,要不是将军,小的怕是会载个大跟头。”

尹从睿扶额,用双手按压了一下太阳穴的位置,又晃了一下脑袋,强迫自己清醒,接着连连向博朗将军作揖。

博朗大手一挥:“行了,我们营里不兴这一套,你们这些个汉人也是,快些入乡随俗的好。主帅身死,说来也是我们军营自己的事,把你们困在这里实属情非得已。你们都听到了,在事情没查明以前,全营的人都有嫌疑,轻易放走不得。”

他环视一圈,看向几个汉人道:“你们呢,也别想太多,虽说你们是汉人,但只不过是山里的樵户,还帮过我们。我们突厥人知恩图报,最重情义。让你们留下,并非是疑心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就当走个过场,也让众人安心。”

卢云琛和几个同伴对视一眼,说:“博朗将军误会,我们几人许是连日奔波劳累,现下难免体力不支,但绝对没有抱怨被滞留下来的意思。如果查案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义不容辞。”

博朗冲他们敦厚一笑,点了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说完,他突然想起什么,边引领众人边说:“差点忘了,快来,一起看看这盘子有无不妥。”

涂坤克拾起盘子,交给跟在一旁的医师辽因。

辽因戴着医用的白色手套,用工具夹起盘子,翻来倒去,仔细察看,随后把盘子放下,语气果断:“这盘子,和我们离开大帐,前往伙房前,并无两样。刚才我也留心过盘子内里、边沿,没有任何颜色不均处、破碎边角或是特殊纹饰。”

他看向众将领,如实道:“在我们离开后,盘子定然没被动过手脚。只是,代州义将军提及的凶手下毒的手法,经过验证,似乎都对不上。如此,倒是棘手了。”

秦瑄不以为意地说:“我早说过,这仅是一种揣测,凶手诡谲多端,不会这么容易留下可以追查的线索。”

“那副将先一步回来,是否在大帐前发现有人行迹鬼祟?”博朗赶紧问。

秦瑄苦恼地摇了摇头,指了指几名汉人:“帐前没有人影徘徊,帐内就他们几人,再无旁人。”

何翊云道:“我们一动都不敢动,脚都快站麻了,眼睛也不敢合,就怕遇到歹人。还有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盘子,我们只敢远远地瞧,就怕破坏了重要物证。”

医师辽因笑言:“我作证,盘子确实没人动过。小兄弟稍安勿躁,我们什么也没说。”

尹从睿拉了拉何翊云的衣角,示意他少说话。

将领群体中的代州义心下狐疑,那个小兵的推理严丝合缝,照理说,凶手下毒最稳妥的做法确实是另辟蹊径,从厨具、器皿上入手最不易察觉,怎么会什么也查不到呢?

是哪里,不对呢……

他们已经亲自去过伙房,锅没有任何问题,没有被替换的痕迹,只是按日常惯例清洗。

一无所获的原因,大概是锅的目标太大,凶手没有选择在锅中下毒。

本以为放在后面查验的,装有炙羊肉的盘子会是被他们轻视掉的突破口,但盘子竟然也没有问题。

在他们离开这段时间,也没有可疑之人销毁物证。

难道凶手不仅在营中,而且也在现场,因此才会知晓他们的动向,如此沉得住气?

也就是说,在场不乏有人在混淆视听,而且不排除有同党?

但他放眼全局,目前还看不出谁的嫌疑最大,大家各执一词,都在合力追查真凶,看不出有何不妥。

他是有怀疑过秦副将,因为他避开了大家,提前折返回了大帐。

但他给出的理由充分,也像是他会做的事。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似乎,并没有行凶的动机。

他得主帅器重,且身份特殊,和主帅不曾结怨,平素对主帅甚为恭敬。

这次占领这地城池,哄得原守城大帅开城献降,还仰赖他的诱敌攻心计策。副将对突厥,从无异心。

他有何理由反呢?

代州义想不通,索性不再费神去想。

一直不发一言的涂坤克却突然说:“不,有人动过盘子。”

医师辽因大惊:“校尉怎么确定?”

众将领原本三三两两候在外围,医师辽因虽跟在涂坤克近旁,但也隔了一段距离,但大家都是一同进来的,他们都不知道涂坤克为什么这么说。

涂坤克一直没有靠案台太近,眼下他后退两步,蹲下,往案台下面探,再起身时,只见右手上沾了几根鬃毛,看样子是从马身上揪下来的。

博朗只觉离奇:“帐内怎么会有马匹鬃毛?真是奇了怪了。”

大部分人也是一脸不明所以,不知道帐内有几根鬃毛和有人动过盘子间有什么联系。

席淳猜到什么:“莫非……”

他和代州义对视一眼,只见代州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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