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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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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颇有几分嘲讽地道:“自己人,呵……”

副将很少用这么轻蔑的口吻说话,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何翊云没忍住,追问了起来。

“副将的意思……不对啊,燕参领和主帅分明是一个阵营的。刚才你也说了,燕参领投军,意志坚定,誓要帮你们突厥赢下中原。主帅那么在意这场战役的胜负,该是和燕参领同仇敌忾的,现在这种关键时刻,更没道理调转枪头,引发内乱啊。身为主帅,他不可能这么冲动,因小失大。”

副将在听的时候接连摇头,并伴以苦笑,但没有中途打断,在全部听完后才说:“怎么称呼?”

何翊云愣怔了一下,才出口道:“小的……”

好在及时停住了:“小的……”

他差点一时顺嘴自曝家门,转念又想用砍樵人的身份蒙混了事,但很快想到,他们几人的谍作身份在副将这里早已摊牌了,再佯装砍樵人实在打脸,也十分愚蠢可笑。

但他更清楚一点,就算谍作的底牌已经暴露,副将可能对他们的底细有所猜测,但到底不会猜到全部,也断不可能猜得具体。

身为谍作,这点自觉还是有的,让对方日后查出来,和自己露出破绽,性质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和引路人称兄道弟的本土砍樵人的皮他不打算披,伪造的身份也不合适再用了,毕竟卢队当时和巡卫长一行介绍时用的代号“小何”里面,终究是嵌了一个“何”字。

虽然在他们营里,何姓兵卒不胜枚举,但能止于此的线索,为什么要拱手送人呢?

他还想等回去以后,离这个敌营有多远就多远,让副将再也追查不到他们几个呢。

略微迟疑了几秒,何翊云想随便编个瞎话,百家姓丢出来逮到哪个算哪个,但严谨入微如他,也意识到距离副将问他名姓已经过去了有一会儿了,一般人报名号定然是不假思索,他犹豫的时间在副将看来铁定算久的了,副将又不傻,能没注意到这中间诡异的停顿,能看不出他是在糊弄吗?

想来想去,在有所迟疑之后好像说什么都是错,无论如何都补救不了,干脆把看似诡异的停顿继续到底,就给它装成个结巴,结巴说话慢一点不要太正常……副将也就不会起疑了。

为了酝酿情绪和演技,他在说话的时候还给自己预留了部分转换和缓冲的时间:“回,回回副将,小,小的,小的的名字一一一,一点都不重要。但,若,若是副将执执执,执意要知道的,的话,我,我也,不不,不是不能说,说。”

副将满是不可思议地盯了他一阵,然后好整以暇地说:“这位兄台,刚才看你说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那是口齿伶俐,不假思索啊,怎么我一问你问题,就结巴上身,难道和我说话……烫,烫,烫嘴吗?”

何翊云嘴角微动,面部比抽搐还难看。

副将说话分明不结巴,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被人传染,所以显然,他结尾那句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是在调侃。

他该不会看出他的反应迟钝和结巴是演的了吧?

现在,这是在暗示,不,甚至可以说是明示他,自己拙劣的演技烂到家了,已经被他一眼识破了?

可他分明演得很自然,也很生动,说话时艰难的程度,甚至发音时胸腔振动起伏的频率都考虑到了,结巴的地方也找不到一点规律,说不定之后再说话都会生理性地被影响,那是一丝表演痕迹都摸不到。

这演技,怎么也堪称生活流,真情实感的体验派了吧?

所以,副将是怎么看出他在演的?

难道,是在诈他……

何翊云本着“慎始而终”的处事原则和“将润物无声的表演贯彻到底”的信念感,一个劲地暗示自己输人不输阵,别慌,稳住。

别说副将只是在诈他,就算真的被副将看出来他在演又怎么样?

他是结巴,还是哑巴,全看他能不能圆回来。

再说周围这么多队友跟他打配合,在人多势众这点上,副将他寡不敌众。

不是有句话说,谎言经过一千张口说上一千遍,也会成为真理吗?

这脑,他给副将洗定了。为扞卫自己和同伴的真实身份,他拼了。

于是,在副将好整以暇的目光中,何翊云毅然迎上,道:“副将有,有所不不,不知,”他装作喘了好大一口气,而后继续;“我这个病症轻易不会发发作,唯,唯独情绪波动较大才会犯。”

尹从睿收敛笑意,一边严肃地盯着帐外,一边助队友一臂之力。

“这个我可以替他打包票,他的间歇性言语迟钝确实是一种不由自控的应激反应,刚才是情绪过于激动才会诱发了出来。”

“副将想必也听过,这世上有许多未解的疑难杂症,说不清道不明,难以用常理揣度或解释。想想好在这个病症并非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只要平时稍加留心,控制好情绪,尚可缓和,久而久之便不会为此所困。比起那些因为一场寒热就得了小儿麻痹,疯癫痴傻,不能人言的,总是好过太多了。”

对于尹从睿的仗义执言,何翊云本来是心怀感激的。

想着这个呆瓜可算是开窍了,看出情势不对,在自发地替他打掩护了,刚开始那几句倒也说得恳切,编得挺煞有介事,要不是知道尹从睿根本不通医术,连他都要信以为真了。

间歇性言语迟钝,不由自控的应激反应,还真是瞎话张口就来,也不怕闪了舌头。

可直到听到后来的“小儿麻痹”他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虽然他知道尹从睿是想通过举例帮他博取副将的同情,但医学界未解的疑难杂症那么多,怎么偏偏就和“小儿麻痹”杠上了呢?

他才不信尹从睿干啥啥不行,混不吝第一名的脑瓜里只装了“小儿麻痹”这一种悲惨的病症。

他不是找不到更好的替代例子,而是……分明就是故意的。

尹从睿以为他这一番慷慨陈词怎么也该把副将给唬住了,心想好在刚才帮队友撑腰的时候没有回头。

何翊云口吃是临时需要,但他却实打实的有个不为人所知的“恶疾”,说话时容易被他人的面部表情和当下的情绪波动影响。

尤其是在说谎的时候,但凡对方有一点风吹草动,也许只是不经意的,他都会莫名心虚,底气和忽悠人的本领顿失大半,思路受阻甚至桎梏,就算是提前已经编好的谎话,话到嘴边也会忘记。

可能也不能说忘记,但就是说不出来。

所以在替何翊云帮腔时,他刻意收起了插科打诨的滑头,透过帐帘缝隙严肃地看着外面,避免和副将正视,以防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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