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解密古怪,初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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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和凶手互相配合、打掩护的人,涂坤克觉得这是个突破口:“医师刚才说了,主帅膳食要经过的第一道检验,就来自伙房。医师刚才只是匆匆带过,但在军营伙房想要避开检验,绝非易事。”
“除非,这个人和伙房干事、炊事兵熟识,利用伙房的人替他办事,亦或是本就在伙房安插了人手,有里应外合的人。”
从在炙羊肉上验出毒开始,秦瑄就一直在想,那个和他一样对主帅起了杀心,并定在同一天几乎同一时间下毒的人究竟是谁,主帅得罪了什么人……涂坤克的话像醍醐灌顶一般,帮他拨开迷雾,打开了思路。
伙房的人要在主帅的膳食上动手脚,并避开第一道检验,那真是太容易了,但凡在伙房说得上话的,都可以做到。
哪怕是说不上话的,趁伙房事务繁忙,应接不暇时,也可以趁乱行事。
在炙羊肉里下钩吻混合乌头碱之毒的人,很有可能就出自伙房。
但具体是谁呢?
没听说过哪位和主帅有嫌隙啊……
涂坤克接着说:“把伙房掌事都请过来。”他给闻捷递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伙房大小掌事都来到了大帐,其中有炊事长延味羡,掌厨谷繁,田相蒙,苏卢,副掌厨奇孜,多善,万葛沙。
在闻捷去伙房找人的空档,博朗就问过涂坤克,把人找来以后要怎么查,因为伙房的人也不傻,此等命案,关系身家性命,怎么可能不打自招,但严刑逼供恐屈打成招,难以服众,也很难查明真相。
涂坤克说,参与下毒的人一定会心虚,神态上和其他人就会有明显的区别,如果掩饰得好,诈一诈也能诈出来。
博朗刚想问他如何诈,闻捷就带着人回来了。
延味羡走在最前面,不发一言,后面跟着的几位掌厨面露惊恐,这么多将领齐聚在主帅大帐的阵仗,他们这是第一次见,不知闻代巡卫长请他们过来有何贵干,但帐内逼仄微妙的气氛,就已经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们该不是摊上什么大事了吧?
“闻代巡卫长也没说有什么要紧事,硬要我们放下手里的活计,怪瘆人的。”
“我平日里循规蹈矩,做事勤勉本分,与人为善,就算真出了什么大事,也和我无关吧……”
“天神保佑,我们伙房能平安顺利。”
……
闻捷见后面几个掌厨磨磨蹭蹭,扎堆私语,厉声道:“诸位将领面前,不得放肆,快些上前。”
他们赶紧噤了声,加快步伐,跟上炊事长,然后立在他身后,站成一排,就像一个大家长带着自己犯了事的无知孩童,聆听训诫。
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后头那几名碎嘴的掌厨吸引去了,只有秦瑄注意到在延味羡走向他们时,虽然目视前方,面带微笑,依次点头和几位将领致意,但他站定后,看了一眼涂坤克旁边的辽因,虽然目光落在辽因身上的时间并不长,匆匆一眼就转移了,但秦瑄依旧察觉出了古怪。
古怪的地方有两点。
第一点,延味羡在走过来的时候,从他的方向能看到涂坤克,自然也就能看到涂坤克边上的辽因,但他目光掠过了大家,和所有将领都点头示意了,唯独漏了辽因,就像是在避嫌。
照理说,以延味羡的身份,将领和医师级别都在他之上,出于礼貌不应该厚此薄彼。
第二点,延味羡在过来时假装没有看到辽因,却在众将领注意后面那几位掌厨时,有意无意地打量了一眼辽因,而且那匆匆一眼伴随着视线下移,这样的目光通常在人思考时才会出现。
最重要的是,延味羡的目光从辽因身上转移得很快,快到不是一开始就注意着他的人根本不可能发现,就连秦瑄也只捕捉到了他一闪即逝的眼神变化。
什么情况下,人才会出现快速且不自然的视线转移呢?
是心虚和紧张的时候。
假设延味羡就是在炙羊肉里下毒的人,他在进入大帐时从容镇定都是在掩饰紧张,那他紧张到不敢四处打量,只敢在几位将领和他目光接触时点头示意,包括忘了和医师打招呼也就能理解了。
但在他站定,并发现众将领的注意力暂时都放在了其他掌厨身上时,相对就没那么紧张了。
这时他急于去验证,自己被叫来是不是和主帅中毒身亡有关,一定会查看屋内的情况,自然会注意到涂坤克旁边的医师辽因,猜到大概。
短暂的视线下移就是他在思索后面的应对之策,而快速转移视线则是因为心虚,即使屋内的人很多,大家的目光并没有集中在他这里。
这是典型的犯罪后综合征。
这么一假设,似乎所有的古怪都能解释得通了。
延味羡比他身后的几位掌厨都要沉得住气,确实更像会密谋下毒的人。
秦瑄的目光也没有在延味羡身上停留太久,在察觉出古怪后就匆匆转移了。
虽然不知道炊事长和主帅存在什么过节,非要置主帅于死地,但他目前是嫌疑最大的人。
延味羡率先问:“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
“主帅吃了你们伙房烹饪的这盘炙羊肉之后,离奇身亡。”涂坤克淡淡地说,随后指了指案上那盘,经过医师取样试验后,所剩不多的炙羊肉。
几个掌厨瞪大了眼睛,一副“竟有此事”的表情,有的直接惊吓得捂住了嘴。
辽因续道:“已经从菜里检验出了钩吻混合乌头碱的剧毒。主帅是中毒身亡。”
“剧毒……”延味羡指了指自己:“涂校尉这是怀疑我们伙房的人吗?”
掌厨田相蒙一脸的哭丧:“完了完了,是乌头碱,我们伙房肯定是逃不了干系了。”
其余几个掌厨面色也不太好看。
涂坤克一时间从他们的神态上看不出什么差别,也不清楚田相蒙为什么这么说,于是问:“伙房和乌头碱有什么关系?我找你们来不过是例行问话。”
延味羡解释道:“涂校尉有所不知,乌头碱虽带有毒性,在烹饪上却有奇效,可以用来保持蔬菜新鲜爽脆,提升口感,炖煮蹄髈时还能使肉质嫩滑。当然,我们烹饪会用到的乌头碱都是经过特殊处理,去除了毒性的,也不会使用过量。”
“你的意思是,乌头碱在伙房不是什么稀罕物,随处可见?”涂坤克倍感吃惊,那岂不是伙房的人都有嫌疑,因为就连打下手的炊事兵都有机会接触到乌头碱。
“那有无近日伙房取用乌头碱的记录?”涂坤克只好采取迂回路线,预备从取用记录入手,一一排查。
秦瑄不露声色地轻笑,在他看来,涂坤克的问题太过愚蠢,明知道重要嫌疑人就在伙房这群人中间,竟当着他们的面询问毒药的取用记录,虽然换了个方式,但无异于在问“你是下毒者吗”,试问有谁会主动坦诚罪行?
明眼人都知道,乌头碱供伙房取用本身没什么,只是有人利用了这点浑水摸鱼,且在无形中把大家都拉下了水。在这个关口,只要和乌头碱沾上了关系,那便会被连坐。
所以涂坤克的这个问题问得实在不太高明,伙房众人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有人否认,其余的人必会帮腔。
延味羡回答得很快:“涂校尉真是难煞我了,军营里的都是自己人,乌头碱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用便用了,哪里会有什么记录?”
苏卢也说:“乌头碱虽不是日日用到,却也属常用之物,一一记载未免费时,我们原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想不到主帅竟会因此丧命……”
田相蒙和谷繁接连点头:“正是这样。”
涂坤克很伤脑筋,下毒的人恐怕也是因为知道伙房不会留存使用记录,才钻了这个空子,现在倒是无从查证了。
弥贺顺着涂坤克的思路,换了个问法:“没有取用记录,总有采买记录吧?最近的乌头碱是谁负责采买的?”
“外出采买清单是由炊事长拟定,我们三位掌厨带着几名炊事兵一起去采办的。”田相蒙直接回答。
他知道弥贺统领这么问的用意,但现在事出伙房,找出凶手为大家洗清嫌疑才是最要紧的,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