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孟奇,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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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如火，点燃整片江面。
落花湖上，一叶扁舟摇摇晃晃，青年眸如星辉，穿着蓑衣，带斗笠，手持碧绿竹竿遥遥落下，在火红的湖面上层层涟漪荡漾。
不远处，一楼船画舫正缓缓驶来，丝竹管乐之声绵绵不绝，当真是热闹非凡。
顾长生在完成仙迹任务之后，便买了一叶扁舟，顺着江水随波逐流。
他又不是孟奇这个灾星，到哪都会发生意外。
所以这些日子下来，顾长生过得很是舒坦，闲来无事便出门钓钓鱼，陶制情操，提前过上退休生活。
其实他现在手中还有一个任务，那便是去追杀画眉山庄那位叛徒，但这件事，期限足足有一年，顾长生并不是很着急，琢磨着等下次轮回任务之后再行动。
他跟孟奇游历江湖，几乎没有空闲时间，如今难得清闲下来，不好好享受怎么行？
在这时，鱼竿传来一股拉扯之力，顾长生十分自然的甩动手臂，将一条大青鱼带出水面。
在砰砰砰的撞击声中，这条青鱼在船舱之中不断蹦跶。
顾长生收起鱼竿，斜放船头，这才起身慢悠悠的撑杆向岸边划去，与那画舫相错而过。
画舫甲板上的人也注意到这位奇怪的青年，但没有在意，饮酒作乐分外快活。
而就在此时，画舫上一眉眼桀骜的锦衣公子在两位妙龄舞女的搀扶下往房间而去，可忽然他面色涨红起来，好似上岸的鱼儿那般大张着嘴，眼中血丝密布，四肢不断挣扎起来，身柔体弱的舞女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变故，一时间慌了神。
那公子哥四肢抽搐，整个人倒在地上，如鱼般蹦跶，不消片刻便失去了呼吸。
画舫之上一片混乱，很快，有六扇门前来。
在一番检查之后，即便使用各种秘法，也找不出死因。
人群之中，有人小声议论。
此人乃是大江帮堂主之子，仗着自己的身份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即便是六扇门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因为此人有个宗师父亲。
见到他忽然发疾去世，在场之人心中无不痛快。
......
顾长生用麻绳穿过鱼口，轻笑道：“前些日子，你霸占民女，打死丈夫，可想过会有今天？”
大青鱼身子不断甩动起来，一双鱼眼中满是恐惧。
砰...扁舟撞在岸边，发出清脆声响。
顾长生使用拒魂咒，将这人的魂魄拒走，放入鱼身之中。
若是其他人所为，六扇门很快能反应过来，寻出异样，并且卜算出事情因果，说不得还会连累那一家。
但很不巧的是，八九玄功擅长避灾祸，躲算计，乃元始天尊传下。
这才是顾长生无所顾忌的原因。
伴随他对天书五卷的感悟越发深刻，这些小手段他是信手拈来，杀人不见血的那种，文雅一点的说法便是‘道法自然’。
诛仙世界虽然是一小世界，但天书五卷却不似那方世界能有的功法。
停船上岸，顾长生取下蓑衣斗笠，丢入船舱之中，提着青鱼晃晃悠悠向一处小巷走去。
黄昏之下，河畔柳树成排，青年提着鱼慢悠悠走在街道之上。
即便面容俊美阳刚，但却反常的是，街上行人对他视若无睹。
走了一段距离，顾长生拐入一条在满是脚印的狭窄巷道，这里的房屋老旧，行人麻木，即便是到了饭点，也只有一两家点起烟火。
走了许久，越往里越偏僻，墙面斑驳，漏出黄褐色的泥砖，而在最里处的那一家，破旧的门上挂着一条白绫，隐约有哭声从中传来。
顾长生一路提着鱼，不紧不慢的来到这户人家。
他对门口坐着的七八岁小姑娘微笑道：“小家伙，送你一条鱼好不好？”
那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神色有些害怕，但见顾长生笑容和讯，长得又极为好看。
接过大青鱼之后，便跑进屋中，口中大喊：
“阿爷，阿爷，有个大哥哥说给我们送鱼来啦~”
屋内传来老人的咳嗽声，以及年轻女子的抽泣声。
但他们出来之后，却是没有任何人影。
当夜，这家人将这鱼刮鳞去骨，吃上一顿鲜美的鱼汤。
...
兜兜转转，待顾长生从船上醒来之时，见到这陌生的环境，他感知一番四周情况之后，满脸无语。
他这是睡了多久？一觉睡到江东？
跑不了，躲不掉...他心中叹息，境界高了不起？这跟撸袖子上阵有什么区别？堂堂彼岸，亏你还自称天意。
跛脚货色...有种恁死我？
就在他发呆之时，乌篷船一沉，却是有道人影跃入船舱之中。
却是位三十四的男子，着黑色紧身衣，他面色苍白，眼袋浮肿，一看便知是纵欲过度，肾水亏空。
而在他怀中，还有一藕色长裙少女，眉目精致，面带惊恐。
顾长生刚起床，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便听见这中年人将那少女点了穴道，丢在船舱之中。
随后那人拔出腰间长剑，横在顾长生肩上。
“小子，不想死的话就赶紧开船。”
顾长生瞥了二人一眼，也不在意：“去哪？”
闲来无事，他决定看看这人准备做些什么。
“嘿，当然是去江水中心。”这人缩在船舱之中，手中捏着一枚暗器，蓄势待发。
他乃是大名鼎鼎的‘黑蝴蝶’，专门采花偷香，最爱大家闺秀，今日如愿以偿，找到机会将沙家小姐掳走，准备好好享用一番。
本想靠着轻功往那山林而去，可他忽然灵机一动，见到一艘乌篷小船，而船上只有一位富家公子，虽然长得还行，但身无兵器，想来是手无缚鸡之力。
于是他便改变了主意，若是在这江面中心，怕是别有一番滋味，而且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逃去山林，江面无人搜寻，供他玩乐的时间也会长一点。
顾长生哦了一声，看了眼这纵欲过度的中年人，又凑了眼那哭哭啼啼，却是发不出声来的少女，大概明白自己遇到啥事了。
还真是稀奇，第一次碰到采花贼...
顾长生起身，拿起竹竿，轻轻一撑，乌篷船便向江心驶去。
水波凌凌，远处岸边传来喧哗，顾长生扭头望去，以他的目力听力，自然能将事情始末听的一清二楚，于此同时，还见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顾长生暗道一声晦气。
果然孟奇身边就没什么好事...
而船舱之中，黑蝴蝶并没有着急，而是不断瓦解着少女心智。
“嘿，现在谁也想不到，我竟然会将你带到江心处，到时候我会解开你的穴道，任你如何哭喊也是无用。”
沙小姐目露绝望，她身中迷香，又被点穴，如今只能转动那水灵灵的眸子，期待的看向船尾划船的顾长生，但旋即又黯淡下来，这富家公子想来也活不了...
这黑蝴蝶恶名昭彰，不仅坏人贞洁，还夺人性命，其修为更是九窍，沙小姐不信这黑蝴蝶会放着富家公子平安离去。
顾长生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他看得出来，若是那沙小姐有反抗之能，恐怕会在第一时间咬舌自尽。
黑蝴蝶有些迫不及待，他探出头望了一眼，见离岸边有些距离，便狞笑的看向顾长生。
“小子，你还算识相，没有搞什么小动作，本大爷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他话音未落，手中暗器便已然打出，直奔顾长生咽喉、眉心两处要害。
顾长生没搭理黑蝴蝶，不紧不慢弯腰，拿起一旁鱼竿，那两枚暗器与他相错而过。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过来？”
“那是因为，以前有人跟我说，用蝴蝶钓鱼不会空军。
而我，最近喜欢钓鱼，送上门的饵料，不要白不要。”
什么鬼...黑蝴蝶见自己十拿九稳的一击落空，暗道不好，便要跃向江面借水逃走。
顾长生轻笑一声：“你倒是谨慎。”
在沙小姐明眸之中，只见那俊美的公子哥甩动手中鱼竿，那透明的鱼线便如游龙般将黑舞蝶紧紧缠绕。
黑蝴蝶真气鼓动，便要将这鱼线震碎，但他却骇然的发现，这寻常普通的鱼线不仅没有断裂，反而越勒越紧。
划破皮肤，殷红的鲜血染红黑衣，染红透明鱼线。
噗通一声，水花溅起，黑蝴蝶如世上最鲜美的鱼饵，沉入江心深处，引来无数游鱼。
顾长生看了眼船舱中的少女，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
沙小姐身上的束缚尽去，穴道自开，迷药散去。
见沙小姐露出劫后逢生的模样，顾长生咧嘴一笑：“放宽心，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沙小姐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水面的动静让沙小姐忍不住探头看去。
只见江面上，猩红的鲜血扩散，透过清澈的水面，翻动的水花，能见到大大小小的游鱼争先恐后，将黑蝴蝶围在中心，这些温顺的鱼儿变的异常狂暴，每次游动就从黑蝴蝶身上撕下一块皮肉。
见到这一幕，沙小姐有些绝望，自己是刚出狼穴又入虎口？
见到沙小姐变脸的模样，顾长生感觉十分有趣。
他被那和尚摆了一道，现在的心情可不是很好，心情不好，自然要拿人寻开心咯。
虽然没有证据，但遇到这种事，总得有人在幕后做推手，顾长生又只见过这么一位‘彼岸’，自然只能想到阿难。
反正是他没跑了...以后定然锤的他满头包！
沙小姐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便冷静下来，知晓这年轻公子是在与自己开玩笑，不然的话，哪会和自己说这么多？
她强忍泪水，来到甲板上，对顾长生盈盈一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见这少女冷静下来，顾长生乐呵呵笑道：“孟奇。”
随后实在忍不住，他又道：“救命之恩，不该以身相许吗？”
沙小姐一愣，俏脸浮现两朵红云，喃喃道：“这...这...”
小姑娘偷偷抬眼打量着顾长生，细弱蚊蝇的声音响起：“起码..要先...熟悉一阵吧....”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长得丑...顾长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其实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若是救命之恩，都以身相许的话，这个江湖早就乱套了。
水中的动静越来越小，那所谓的黑蝴蝶奄奄一息。
顾长生并不想让黑蝴蝶这般悄无声息的死去，这太便宜他了，而且这样一来，那些被杀害的少女无法安息，他们亲人满腔怒吼也无处发泄。
乌篷船无风自动，向来时的方向驶去，沙小姐呆呆的坐在船舱之中，时不时红着脸看一眼船尾的顾长生。
黑蝴蝶好歹也是九窍‘高手’，生命力及其顽强，是以顾长生便让他在水中泡着，在其快窒息之时，才会拉动鱼线，让其呼吸一两口新鲜空气。
此时的黑蝴蝶是绝望的，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兴起，会招来这种魔鬼，让他受尽百般折磨不说，甚至连他吃饭的家伙都只剩半截。
岸边，一行人垂头丧气，大半天时间，他们依旧没找到那黑蝴蝶。
其中，六扇门的王捕头，大侠林保之愤愤之余也无可奈何。
而沙家中，有位长老面色焦急、灰白，被掳走的沙六小姐、沙湖儿是他的女儿。
如今大半天过去，恐怕....凶多吉少。
孟奇满脸怒容，听得那黑蝴蝶种种事迹之后，他恨不得将那黑蝴蝶千刀万剐，在原地不断来回踱步。
以他的感知力，竟然够没察觉那黑蝴蝶的行踪。
齐正言木着脸，不明白孟奇为何如此激动。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艘毫不起眼的乌篷船，悄无声息的撞在岸边，发出沉闷的声响。
岸边众人闻声看去，之间一藕色长裙少女从乌篷船中跃出，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沙六小姐一下扑在沙长老怀中：“爹爹！”
沙长老回过神来，连忙道：“湖儿，你没事吧？”
沙湖儿将头闷在沙长老怀中哭泣，呜咽不止，她被吓坏了。
围观之人见她这副模样，又见她这般哭泣，心中都在叹气。
沙长老安慰道：“没事，没事，人回来便好人回来便好...”
沙小姐发泄一通之后，这才抽噎的抬起头：“爹爹，女儿没事，多亏了一位公子相救。那黑蝴蝶没拿女儿怎样。”
听她这般说，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沙张老问道：“是哪家公子？”
孟奇满脸好奇，难道是哪位人榜俊杰？黑蝴蝶可是九窍高手。
只听沙六小姐羞答答道：“是孟奇，孟公子。”
孟奇在听到沙六小姐说出这个名字之时，整个人都僵在原地，面如黑锅。
而齐正言也没绷住表情。差点乐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