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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嬣婉照例是溜去城门外等子骞,只不过依旧是扑了个空。她明白子骞迟迟未归,一定是想多陪阿姐几日,只是度日如年的煎熬让她寝食难安。

当她归家时父亲与兄长一同正襟危坐于厅堂之上,父亲表情凝重,而父亲身旁的大哥却表情怪异,像是是蓄势待发一般,一见她进门忙不迭扯开嗓子吼道:“父亲,你真是该好好管管小妹了,一个女子整天在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父亲又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已出门,兄长如此借题发挥,这让嬣婉好生纳闷:“我只是在出门去找于家姐姐了,从前祖母是允了的,哥哥何必无是生非。”

“祖母她老人家走了也好些日子了,你就别成天拿她老人家给自已当挡箭牌,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听说那于家女子半月前就嫁到济南去了。莫非是你和他们家的那个小子私下还有往来?”

嬣婉听了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不愿自已与子骞的情宜被徐大郎如此诋毁,忿忿道:“兄长何以说得这样难听,我如今已到及笄之年,两情相悦本就人之常情。如何在你说来竟是如此不齿之事。若不是祖母丧期,子骞早已来下聘了。”

“小小年纪,都敢背着父母私相授受,也怪我平时对你管教不严,才会生得这等丑事来!从今天开始,不许姑娘踏出这门半步。省得坏了名声,还没进宫就被退了回来。”徐大郎此刻俨然一副长兄如父的架势。

他这是自诩有功之人,毕竟将妹妹送进宫选秀还是他的主意。徐父听他提及此事,不由拉下脸来,阴沉着不说话。

“进宫?父亲,兄长此话何意?”

见大哥冷脸不搭理,嬣婉此时满脸怨气看向徐父:“父亲,兄长说要让婉儿进宫,这话可是真的?”

父亲短暂的沉默便是回答。

“不,我绝不进宫,父亲,我不能进宫!”嬣婉此时无比想念祖母,要是她老人家在,如何为放任父亲和兄长将自已送出宫中。

“你怎么就去不得了,眼见着我们徐家一族没落,作为徐家子女,你理应替徐家挺身而出。”徐家二郎此时也上前帮腔,一副事不关已的姿态。

嬣婉转而怒视着自己的两个哥哥:“兄长们没本事,凭什么将我推进那个漩涡之中,我要是男子,定去考个功名回来,像大爷爷一般扬名立业。”

“你一个小丫头片,还真是不知羞!你当功名是那么容易考的。”徐大郎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

徐父知道女儿的这个指责其实也还包括自已,只不过想如伯父一般谈何容易?自打致士回来后他便一直赋闲在家,偏偏还养着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一个成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一个终日惹事生非,一事无成。

先前还能仗着母亲家族的关系,可母亲一过世,徐家衰败的命运再也无法阻挡。徐父走投无路,也只能听从两个儿子的建议,狠心拿女儿作赌注,想着或许以女儿的姿色进了宫,选中嫔妃的可能性远比这两个儿子成才的几率来得高些。

但他也知道,嬣婉自小性子倔,正左右为难之时却见两孽子竟然恬不知耻,气得直发抖:“你妹妹说的没错,你们真是枉费生在徐家!我要你们这两个孽障何用。”

“爹,你怎么反倒来说我,你自己若要在朝中能成事,我们又何愁没个一官半职?这张阁老,曾经也是大爷爷的门生,怎么就不提携咱们一二?”

“你住嘴,这个混账东西。”眼见嬣婉父亲手掌就要挥下,徐二郎一溜烟就跑没影,“你们一个个没个让人省心的。”

大郎见情形不妙,自也收起那个有功之人的姿态,悄无声息地溜之大吉。

“父亲,婉儿告退。”

“你站住,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出这个家门半步,你就准备好等着下月进宫选秀吧!”

“父亲,兄长如此也就罢了,可您怎能也将女儿置于那万劫不复之地?”

“放肆!进宫侍奉皇上,那是多少女子几倍子都盼不来的福分,你竟敢胡言乱语,这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我徐家怕是要满门抄斩!”

“父亲,女儿求你了,女儿已有心仪之人,这辈子非他不嫁……”嬣婉已经泣不成声。

“你别说了,我主意已定,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徐父绝情地走了,留下嬣婉和姨娘阮氏在这大堂之上。

嬣婉抓着阮氏的手,苦苦哀求着:“姨娘,你快去求求父亲吧,我不要进宫,不能进宫,子骞他们家很快就会送了聘礼来,父亲需要多少,我让子骞尽他所能多送些来就是。”。

阮氏原只不过是徐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得老夫人常识这才抬位成姨娘,可她既无子嗣,又无地位,向来是逆来顺受惯了,且她也不是嬣婉的亲娘,又如何会替她出头。

“婉儿,这个家何时能轮得到我发话?姨娘不是不替你求情,奈何我人微言轻。老太太不在了,他们更是没人将我放在眼里。”阮氏的遭遇说起来更是一把心酸泪。

嬣婉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就此被浇灭。她颓然跪坐于地上,她环视着四周,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家冰冷的像个牢笼一般。

“不,我不能就这样认命,现在唯有自救。”

她快速冲回自已院中,收拾好包裹就要往后院走去。可当她走到后院时,那棵她常常赖以翻墙的树正轰然倒地。

“我就知道你这野丫头有这一出。想走这里爬出去?门儿都没有。”徐二郎斜眼瞥了一眼嬣婉,又对着下人嚷道,“还不快将小姐带回房里好生看好了,她要是跑了,我唯你们是问!”

“你……”嬣婉气得额头青筋直暴,她怒气冲冲回房,可刚一进屋,竟然有人趁机将房门给锁上。

徐二郎泼皮无赖的嘴脸,真是令她发指。她真恨不能将这些人统统撕碎。

“放我出去,你们简直丧心病狂。”她不断拍着门,可她纵然喊到口干舌燥也是徒劳,门外之人却皆是充耳不闻,见死不救。唯有琥珀陪在门口,跟着束手无策。

她适才眼睁睁地看着如长姐一般的子璇含泪远嫁异乡,这番心绪都还来不及平复,而自已却又被逼上另外一条绝路。

这桩桩件件真是让她心内无比悲凉,直到这时她心里的伤痛才开始奔涌。泪水在这一刻不受控的奔涌,这时她是多么想念祖母,若是她老人家在,便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已被他人欺辱。

她委屈而痛心的抹着泪,不知哭了多久,天色渐渐阴沉了下去。月色隐匿在层层乌云之后,这让她的心内越发惶恐和压抑。

可越是这样,越不能甘心坐以待毙,她不能眼见着子璇失去至爱后,自已也步她后尘。不,她不能失去子骞,她更不能进到那个所谓的宫城里去。

她轻声唤来了守在门外的琥珀:“琥珀,快去拿笔墨来。”

“是。”琥珀边抹着泪边前去替主人取东西,“姑娘给!”

嬣婉执笔快速在纸上写了书信,然后递给琥珀:“琥珀,你务必要将这封信交给子骞,叫他设法来救我。”

“姑娘放心吧,我定将信送到于公子手上。”

“你快去快回,千万别叫人发现。”

待琥珀出门后一轮明月高悬,放眼晴空无云,虽未至十五,却也已是尽显圆满状态。皎皎清辉,漫天洒下,照得整个小院如白昼一般。

这样好的月色,却月圆人未圆。嬣婉看着月亮心中默默祈祷:“子骞,你说过无论什么都不能将我们分开,你一定要快些来解救我。”

可谁都没想到,因为连日暴雨,子骞被困于路途多日,琥珀送信无门。这让嬣婉真觉天将,心灰意冷。

嬣婉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既然暂时无法得救,那便绝食抗议。

尽管嬣婉不惜以死相逼,可选秀名单早已送上去,徐父就是想反悔也没无可奈何,眼见着自己的女儿日渐消瘦,徐父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前来安抚:“婉儿,你就别闹腾了,自已的身体自个儿也不知道疼惜。”

“父亲,您可是一家之主啊,你就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兄长如此逼迫吗?”她已悲伤到再哭不出声来。

徐父从来不知道这个女儿竟然如此倔强:“你兄长在把你名单送上去,咱家就没有退路了。有多少女子要想进宫那还没有资格,你就别再埋怨,做好进宫的准备吧。”

“不,我死也不会进宫的。”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徐父只能长吁短叹,无奈拂袖而去。

“父亲……”嬣婉绝望地声音穿透整个徐家大院的上空。

大约因为伤心过度,也可能是水米未尽,嬣婉恍惚间意识渐渐模糊,霎时间她已然昏厥在地。

当嬣婉睁开眼时,琥珀抹着泪蹲于她床前:“姑娘,你可算醒了。”

看见琥珀,嬣婉忽然想起什么,倏地坐起身,因为起得太猛,她差点又一次晕厥。

“琥珀,你快去找齐玉,让他设法来救我。”

琥珀收到指令,跌跌撞撞就往齐府奔去。

“齐公子,快救救我们家姑娘吧。”

“琥珀,你这是怎么了?”

“姑娘明日就要被送进宫选秀了,可于公子却回了老家,奈何今日都还未曾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选秀,怎么好端端的被送进宫去?这是谁出的馊主意?”

“都怪大爷和二爷,他们眼见自己没个前途,便将姑娘送进宫里好为自个的前途打算。”提及他们琥珀咬牙切齿。

“什么?选秀就在明日了?现在可有办法让我见到你家姑娘?”

“我就是以找郎中的借口出来的,齐公子这就随我进去。”

看到齐玉嬣婉委屈的泪流不止:“齐玉,你可算来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不进宫,我死也不进宫。”

“婉儿,别哭了,我知道,我一定设法救你出去。”看着她虚弱的抽泣着,他的心满是疼惜。

听到他的承诺,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即就止住哭泣,瞪着双眼,眼中还含着泪水:“你有办法了?”

“我想唯一的办法便是找人将你换出来,不过此时你的兄长看管的严,怕是出不去,待进宫那里日你坐上马车,我再伺机将你换出来。”

“可行么?你得给我备好最快的马车,我要逃的远远的,任他们如何也追不上,找不到我。可是,可是我兄长怕是会为难你的。”

“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豁出自已保全你,何况天子脚下,他想必也不敢把我怎样的。你先安心吃些东西,今晚好好睡一觉,身体有了力气,明白才能设法逃跑。”

“那万事就拜托你了!”她心中既激动又忐忑,泪珠子不禁又从眼眶蹦出。

“你别再哭了,伤身子,我一会给你开个药方,你让琥珀按药方去取药,早晚一剂服下。”

可嬣婉怎么也不会想到,兄长竟差人偷听齐玉与嬣婉的计策。进宫前一晚嬣婉便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喝了粥,可偏偏那粥里徐二郎下了药。

嬣婉就这样稀里糊涂从后院被抬上轿,待她醒来之时,人已经被送进宫去了。当嬣婉睁开眼,一切皆已成定局,她心如死灰,因为面前这高大威严的宫墙彻底阻断了她的念想。

这便是天意么?她茫然而失意的看着周边熙熙攘攘的女子,不禁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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