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盐铁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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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忆哲讲得不算深入,但这些,已经足够让他们大概分别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了。
至于最难的“漆器图纹”这一部分,他非常笼统地说:“一般做漆器的师傅,在设计图纹时都会根据漆器的用途来定稿。婚姻嫁娶,用的多是婚宴图、喜鹊、龙凤等等。新年节日,有的是雅致的云纹、简单的线条、雕刻的花枝、福寿图等等。选个喜欢的图纹,再看看它线条是否流畅。”
云景浩听了半天,听得糊涂了。
林广山在云景浩的身后站了老半天,也没看明白。
“他这是要把你家底掏空?这沿街叫卖的架势,搞得挺火热啊。”
云景浩回头,见是林广山,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去。
“还不是你养的好儿子。”
林广山马上往旁边挪开半步,“现在归你管了。”
云景浩也忘旁边挪开半步,一脸的无辜,“等他和依依结婚了,那也只是女婿,怎么就归我管了?又不是我生的。”
林广山说道:“女婿也是半个儿子,我被他折腾了二十多年,接下来换你遭罪,很公平。”
“你……”云景浩本来就气,现在更是气得浑身冒烟。
林广山清点着被林忆哲搬出来的那些好宝贝,不停地感叹:“啧啧啧,真是厉害了,全是你们云家的看家宝物啊。”
他拍拍云景浩的肩膀,“亲家啊,做人呢,要想得开。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不要太在意。”
他看着云景浩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忍不住偷乐。
有人拨开人群,急匆匆地跑到林广山的面前。
“林师傅,不好了,刚才我搬东西到仓库里,发现……你的那些好宝贝,都不见了。”
林广山的脸色顿时就暗了下去,“怎么会没见了?也就之前忆哲和佑邻比拼的时候,我打开了一下,让忆哲选……”
说到这里,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惊诧地回头。
只见林忆哲对台下众人道:“刚才展示的那些,是让大家过过眼瘾的。接下来,我会拿出一批漆器来,有喜欢的可以买下来,价格绝对公道。”
林忆哲转过身,拍了下手,那些云家的徒弟们拉开一片红绸,显露出一批漆器。
花瓶、摆件、用具、画作、屏风,什么都有。
华贵、美丽,极致典雅和大气。
红绸揭开的那一刻,整个蜀江镇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绝美的大漆之色,锦绣华美。
高台之下,惊叹声不绝于耳。
“林家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今天算是大酬宾活动了吧?要是错过了,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我家女儿下个月结婚,你们等会儿让着点儿我。”
……
人群后,林广山眼睛都看直了。
他的身边,不识趣的小徒还在一惊一乍:“林师傅你看,那不是我们仓库里的宝贝吗?怎么被全搬到那里去了?”
云景浩心里也是一惊,还好,林忆哲这小子卖的不是他的东西。
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林广山的肩膀:“广山兄弟啊,这些东西再金贵,也都是身外之物,你说是吧?”
林广山的拳头都要捏出水来了,眼眶红得像斗牛场里的牛眼。
“逆子!”他气冲冲地要上前找林忆哲的麻烦,却被云景山给拉走了。
“你放开我!我今天非要把这小兔崽子打死!敢把我的东西拿出来便宜卖!气死我了。”
一旁的小徒不合时宜地提醒林师傅:“林师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在忆哲十八岁的时候说,从那天起,家里的里里外外,他都可以当家,都可以做主。”
本来就很气了,听了这话,更气!
“什么意思?啊?我喝醉的时候说的话也能算数?”
那小徒真是没眼力见啊,脱口就是一句:“可是林师傅当时喝的是自己熬的凉茶啊,我还说凉茶好喝呢。”
林广山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盯着小徒看了半天,指着他的鼻子,凶巴巴地说出一句:“以后,休想再喝我熬的凉茶。”
“哦。”小徒喃语,“忆哲说他也会熬。”
林广山的身体都软下去了,还好有人扶着。
抬眼一看,扶自己的竟然是云景浩。
这会儿,在林广山的眼里,云景浩和林忆哲是一伙儿的。
他生气地把手挪开,不许云景浩靠近自己。
云景浩吩咐林广山的小徒:“照顾好你师傅,本来年纪就大了,还这么大火气。要是气出病来,还得筹钱去看病。”
筹钱两个字算是揭了云林两家的老底。
漆器的确贵重,它可以在婚宴、新年的时候华美出现,配得上最奢华的大别墅、大洋房,也配得上最雅致的书店、咖啡屋。
但是……
最近几年,漆器的生意一直不好。
云林两家的仓库里都堆了不少好货,一件压着一件,满满当当。
如果林忆哲能卖出去一些,也的确算是给家里增加收入了。
云景浩往家里走,他的小徒追了上来。
“云师傅,我不明白,为什么林家仓库里堆的漆器垒得都像山一样高了,为什么就是不肯便宜卖出去呢?如果他们也能像那个黄毛假货商一样,搞些促销活动,想些办法,或者给每一件漆器都编一个故事,说不定就不愁销路了。”
云景浩严厉地看了一眼小徒,“你说这些话,是把自己的位置摆在了那黄毛诈骗犯的身边!”
“啊?”小徒懵懂。
“啊什么啊?”云景浩教训起来,“你编故事忽悠人,能卖几件?能走多远?把名声搞臭了,谁还找你买物件?”
云景浩敲了小徒一个爆栗子就走了。
小徒一脸错愕。
云师傅只回答了一个问题,还有好几个问题没说呢。
其他同门徒弟拍了下他的脑袋,“你啊,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小徒懵懂,“我没说错啊。”
大徒道:“编故事,就等同于骗人,不可取。”
“再说低价促销。多低的价格算低价?总不能比成本价还低吧?”
漆器的成本自古就高。
西汉桓宽所撰写的《盐铁论》中便有一句:“一杯用百人之力,一屏风就万人之功。”
其中的杯、屏风都是用漆艺来做的器物。
成本在那儿,还能怎么低价?
黄毛他们敢把价格胡乱砍一通,是因为他们的东西压根要不了什么成本。
选胎的时候,云林两家为了得到足够好的胎体,往往绞尽脑汁、遍寻商家,跋山涉水地拜访手艺人。但是黄毛他们的东西,那是什么瓶瓶罐罐都敢往上面髹漆。
再说手艺,更是瞎搞一通。
就连直接用机器印上去的花纹,也断断续续。就跟借来的印花机器,要急着还回去似的。
他们的成本估计连五块都要不到,但是却敢按正常漆器来卖,以百元左右的价格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