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她为我挡了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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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军再一次迫使自己沉静下来，认真思考。
这时，他发现，以往的神经逃逸，都是在与外界的对抗中产生的。
第一次是与李露西对抗，第二次是与吴言的电击对抗，第三次是与火星风暴对抗，第四次是与神经木马病毒对抗。
在一次次的对抗中，他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一旦外部有某种力量要控制他的神经系统时，他的神经就会不自觉地涌出身体，要与那力量发生较量。而那股控制力越强大，他的逃逸也越猛烈。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换一种方式面对当前的局面。
毕竟这一套感受力捕捉系统，客观地来说，是一股非常温和的，友善的影响力，目的是增强人体的感受。
这也是目前非常常见的神经干预技术，犯不着非得与它斗个你死我活。
于是，江小军开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沉溺到与感受力捕捉系统的缠斗中去。
他要换一种方式与它相处。
他闭上双眼，抛弃了自己的感受，极度放松自己的身体，让身心达到忘我的境界。以此来使身体内的神经因为要与外界对抗，而产生逃逸现象。
江小军不再听那个叫汉克的老头演讲，而是将目标转向了别处。
他看到了不远处，有一片青青的麦田。
他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的充满生机的麦田，这令他想起了老妈刘玉玲和她的“玉玲”面馆。
在吴言的主机里，他看到过老妈的青葱岁月。那时的老妈，就像这些小麦一样，生机盎然。现在的老妈，就和“玉玲”面馆一般，暮气沉沉。
如果老妈没有成为驾驶员，或者当年听从老爸江达的建议，早早地辞职回家，她的人生有可能会不一样吗？又或者，他的老爸也没有成为驾驶员，他们会不会有一个幸福而完整的家庭？
江小军就这样由小麦联想到了自己的家庭，畅想着那一切如果都没有发生的话，该多么的美好。
不远处的孟宇发现江小军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紧张地叫起了他的名字，“江小军，江小军，你没事吧？”
被孟宇这一叫，江小军从畅想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那个叫汉克的老头已经发言完毕，开始带着大家参观起了伊希斯农场。
孟宇提醒愣神的江小军，赶紧跟上大部队，并关切地问：“如果哪里不舒服，告诉我，你可以退出休息，别的我来想办法。”
江小军忙解释：“刚才只是被麦子吸引了……”
即使他这么说，孟宇还是没有掉以轻心，“哥几个，看好江小军！”
这汉克的指引下，全体驾驶队员行走在伊希斯农场的种植区。
大队长王莉莎接着给大家介绍：
“各位，作为星际智能机器人驾驶员，我们的神经，通过电子神经纤维管，再通过星际互联网，来到位于火星的智能机械中，以它们为身体，完成火星改造工作。这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工作。为了增强大家在工作中的体验感，我们公司研发了一套感受力捕捉系统。简单的来说，就是我们可以体验人体置身于伊希斯农场的所有感受。”
王莉莎话音一落，江小军便听到了窃窃私语。
“我能感到风吹过了皮肤！”
“我闻到了小麦的味道，还听到了风吹麦田的声音！”
原来，大部分人并没有感觉到感受力捕捉系统的存在，大家似乎默认了那样的感受是真实的，的的确确是自己的身体感受到的。
这令江小军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原来大部分的人，并不在意程序对意识的干扰与改变。
接着，王莉莎又用手轻抚麦叶，然后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继续说道：“我们甚至还可以拥有触感……这一切都证明了，感受力捕捉系统在工作。我们不需要依赖身体，依旧可以感受到遥远的火星上的一切。”
说到这里，热烈的掌声立即响起。大家都赞叹着这项了不起的技术。
此时的江小军，依旧在努力地让自己从这样的环境中抽离出来，不听，不看，不想，这样自己体力的力量就不会往外涌。
但是，这样的努力变得越来越难，甚至这些掌声也会影响到江小军，令他从神情发散的状态中回到当下这个嘈杂的环境中来。
他的这一状态似乎并没有逃开王莉莎锐利的目光。
“不要分神，一定要集中注意力，接下来，有更刺激的环节在等着大家！”这话，看似是在对全体驾驶员说，实则更像是在对江小军说。
紧接着，可怕的一幕出现了，江小军的脑子里快速地浮现出了若干幅农场的画面：广袤的小麦田，红绿相间的西红柿田，绿油油的土豆田、苜蓿田，牛群、羊群……。
伴随着这些画面的翻飞，江小军的内心涌现出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他一会欣喜，一会自豪，一会开心，一会满意，一会期待……
这一切令他感到极其紧张，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糟糕，王队直接调取了伊希斯农场各个摄像头的实时画面，然后灌输进我们的大脑里。随着画面的切换，我们的情绪也在快速切换！江小军，你还好吗？”张驰忙询问江小军。
江小军立即想到了在“银河系工厂”，与李露西交手的那一场面试。她将暴力色情画面灌输进自己的脑中，第一次激发神经逃逸的场景。
想到这里，江小军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于是，他回应张弛：“驰哥，我得先撤了，帮我想想办法。”
“嗨，上厕所要什么理由啊！走吧，有什么事我帮你记着！赶紧走……”说完，刘青松便以极快的动作，要帮江小军断开神经互联。
正在这时，一只手搭到了江小军的肩膀上。
是王莉莎！
“江小军同志，是我们非常优秀的新同事！请你跟我们说一说，第一次来火星是什么感受呀？”
一直紧盯着王莉莎的孟宇，此时也在心里大叫“不好”！
无数双眼睛，顺着王莉莎的话音，将目光投向了江小军。
江小军被这突然出现的状况，弄得手足无措，眼前一片空白。
孟宇在一旁小声地提醒道：“别紧张，现在没有任何异常状况出现，正常跟她说话就可以了！”
然而，这一切已经完全破坏了江小军为控制神经逃逸而做出的努力。
他感到一股力量，正要冲破自己的身体，朝着黑暗，幽深的隧道中冲去。
“孟队，不好，江小军的神经纤维出现了异常，他很有可能要……”张驰小声地说着，语气异常严肃。
此时，一直盯着江小军的王莉莎，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另一边，刘青松异常着急：“怎么办啊，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完蛋了，完蛋了！”
就在一切将要陷入死局时，伊希斯农场的警报声响了起来：“危险，危险，有人盗取操作权限，有人盗取操作权限。”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天空。
一架小型飞行器，朝着火星的深处，巨大的砾石平原冲去。
王莉莎见状，忙放开了江小军，“安全部，赶紧排查，看看是谁在盗取飞行器的操作权限！”
说时迟那时快，张驰马上切断了江小军的神经纤维管，让他退出了神经互联。
那个盗取小型飞行器，逃向火星深处的人，救了江小军一命。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江小军，跑回自己的工位上，端起水杯，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可是，还没等江小军歇完这口气，一队警卫冲进了驾驶室。紧接着，其他驾驶员也解除了神经互联。警卫站到了孟宇的面前。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江小军，一脸愕然。他看向张驰、刘青松和李冠达，而他们用眼神示意江小军，不要轻举妄动。
紧接着，王莉莎行色匆匆地冲进了驾驶室，愤怒地说：
“孟宇，你疯了吗？！你做了十年的驾驶员，居然还不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吗？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你绝对不会做刚才那样的事！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只见孟宇十分淡定地回答道：“没什么原因，就是突然看到伊希斯平原，觉得太美了，想要到更深的地方去看一看！”
“胡扯！先解除人机互联权限，调查清楚再说！”
此时，王莉莎的眼神，如一把可以杀人的刀。她扫视了一遍第三小队所有的驾驶员，包括了江小军。
第三小队的其余三人被这目光刺得瞬间低下了头。
还处在茫然中的江小军，则担忧地看着孟宇。
孟宇反过来安慰大家：“好好工作，不用担心我。如果需要你们配合调查，积极配合就好了。我们第三小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接着她又对江小军说道，
“下了班，赶紧去检查一下昨天喝醉酒的事，咱们驾驶员最忌讳醉驾。”
说完，孟宇便跟着王莉莎离开了。
众人失魂落魄地坐到了工位上，一个个不是垂头丧气，就是焦急挠头。
江小军这才问：
“难道，刚才盗取小型飞行器的人竟是……”
刘青松脸色铁青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该怎么办啊？会不会把孟队给开了啊？我可不想要新队长，孟队可好了！”李冠达带着哭腔说道。
办公室里，空气都似乎要凝固了。大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江小军反倒平静了下来。
“一会我去找吴言，解决好我的神经逃逸，然后再去跟王队解释，我会承担起这个责任，不让孟队替我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