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火眼金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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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怨有念，无地无川，生离死去，物依魄远……”

商命口中吐露出莫名的咒语，如断裂的珠串，叮当作响，散在场地周围。

威压骤起，四下忽的鸦雀无声，迷蒙中，半空恍惚出现层层幕布，将这片场地同整个世界隔开。

原本微微吹拂的冷风，就此消失不见，只有远处插在地面的黑旗，依然孤独的猎猎作响。

铜色天地，状若幽冥。

“大家留在原地，别乱动！”陈少陵心神俱凛，扭头大声提醒，却惊奇的发现，原本近在咫尺的几人，竟已完全看不到身影。

淡淡的黑色雾气，正在迅速弥漫开来。

因为刚刚同毒道人战过一场，陈少陵拼命减缓着呼吸，怕再中了某些阴招。

自从咒语隐没，到浓雾遮蔽，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以商命的境界，不可能有这般强大的能力，依照陈少陵的判断，此阵法，恐怕从黑旗插地那一刻就已经布下了，只不过，以咒语来最终触发而已。

至于破阵，则需要敏锐的触觉，超凡的知觉，外加反复的测试和尝试。

阵法种种，各不相同。

不同用途，不同法器，不同术法，甚至不同的布阵者，施展出来，千差万别。

如果单凭经验判断，很容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况且，有些特殊的阵法，还会随时发生变化，如气息增减，阵眼挪移，术法更替，关联逆变等等，破解此类高层次的阵法，更是难上加难。

现在的问题是，陈少陵全身的神羽之气被消耗大半，尚未恢复，不但对施展术法有限制，就连感觉的敏锐度也会有一定的下降。

他试着左指急点，召唤离火针，却发现在这个类比幽冥的环境中，阳火很难突现，就是冒头也只剩微微火焰，飞不出弹不远，完全没有了杀伤力。

该怎么办？

举目四望，两尺之外，无声无息，四面八方，混沌不清。

陈少陵瞪大双眼，持剑在手，缓慢地挪移着步子，同时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

通过默念咒语，静守灵台，心化止水，很快，砰砰乱跳的心脏恢复了正常，整个人通透了许多。

假如外界迷蒙，你也迷蒙，那多半是混沌一片，难辨东西，如果你是清醒的清晰的，那么无论何种泥沼，总是能发现希望的路径。

陈少陵的大脑疯狂的运转，试图弄明白，众人陷入的，究竟是何种类的阵法。

以纳魂旗为立阵法器，同时塑造幽冥之境，那么除了阴气环绕外，应该还会……

嗖！

神思恍惚间，阴影一闪而过。

“是谁？熊大？”陈少陵大声询问，接着扭腰转身，躲开后背袭来的一拳，手中桃木剑随势横扫，轻巧的切到偷袭者的身上。

哗！

似魂体却又不是魂体，阴气集结组成的人形影子瞬间消散，四外宁静，好像刚刚的事情从没发生过。

果然，阵中内藏杀机。

幽冥阴气，竟能横空凝聚，身形隐秘，简直如同刺客一般。

虽然这些阴影能力有限，无法对陈少陵产生实际伤害，但时刻凝神防备，出手间还要判断是不是自己人，这实在太累人了，至少也算是消耗战。

继续探查几步，仍是一无所获，雾气包裹着，不断不散，期间斩杀了数次偷袭的阴影，陈少陵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

绝不能没头苍蝇般乱撞，不然神羽一旦耗尽，恐怕再无还手之力。

陈少陵果断停下脚步，琢磨片刻，干脆盘坐下来。

他明白，操控并维持如此阵法，对布阵者的消耗同样是十分巨大的。

倘若，只是凝些阴影来干扰，那么陈少陵可以断定，他自然可以支撑到商命气息不足而撤阵。

但是，其它老几位，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就不好说了。

当下情况，不能乱，也不能等。

挺难把握，陈少陵细细思量着，伸手到怀中，摸出几张符箓，掷到身前。

同时念动法咒，符箓悬而不落，并且围绕陈少陵缓缓移动，盘桓着，最终在他身边，形成一个保护圈。

突袭的阴影，暂时可以不去考虑，但神羽之气，仍急需恢复。

可是，身处类如幽冥的环境，极为封闭，陈少陵竟感觉不到任何神羽之气的存在。

他闭上双眼，念动无墨诀，一方面尝试引天地神羽入体，一方面引万脉神羽入神。

“丹云随气，无心逐意，一脉如常，流转不息……遇天则临，遇地则息，所生平极，概莫从起……”

自从突破二舟仙上品境后，陈少陵发觉，周身的感知力有了大幅的提升，如今念诵无墨诀，似乎对其运转的意境也有了更深的理解。

混沌之中，怎样调息才能做到不迷不妄？

《无墨诀》中论说：人在其中，或在其外，遇之天地，或为临息。

先前，陈少陵以为临与息是截然不同的应对，如今迷蒙阵当中，吐纳归心，才发现，原来临与息是相通的道理。

临不仅是遭遇，是整备，更是临而不谬，临而不惑的意思。

陈少陵心头大动，道家九字真言中的临字，原来也是处事心稳，内外坚强的意思。

陈少陵口吐“临”字诀，将双手结印，无墨诀继续施展，身心忽然安静下来，如一滴水，若一道烟，说聚则聚，说散也散。

数息之间，此番天地，突然被莫名的能量穿透，黑云的垂暮，阴冷的薄雾，再也无法将一切隔绝，或者世界原本就是，也分也融的。

丝丝缕缕的神羽之气，缓缓汇聚而来。

神羽入体，如遇援兵。

陈少陵睁开双眼，眼瞳中没有任何激动之色，神情一如飞鹤起舞，也豁达淡然，也临渊而鸣。

身外，依旧笼着阴霾，分不清南北。

陈少陵不敢乱动，心想，如何能达到金教授那般，靠身体触觉来查风辨气，或者干脆单凭心境神志就可远视外观？

开启神识么？

陈少陵被自己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忽然明白，之前眉心那种奇特的感觉了，同时也意识到，凭借自己二舟仙的境界，是绝不可能做得到的，但那种微妙的感觉，他却牢牢的记在心里。

神识不行的话，还得借助双眼。

陈少陵重新眯起双眼，深呼吸几次，将轩辕气和神羽气朝双眼的方向流动，同时尝试联系心口的离火气旋，谁知气旋傲然无比，仍然缓慢旋转着，对前来叩门的轩辕和神羽压根不予理睬。

嘿！都特么自己人，咋这么外道呢。

陈少陵再结“临”字印，催动两股气息，大军压境一般，团团围住气旋，可能是那气旋有些不堪其扰，猛的加速，透出一丝金色气息，游龙般顺经脉而上。

气息大军顿如寻到领袖那般，呼啦啦地，一拥而上，跟随其后，离火气旋则重新落回慵懒的状态。

三气聚合，虽然金色和白色并不像当初给段大河诊治般雄厚，但仍然气势很足。

一口气冲到眉心，然后再也无法维持，散落到双眼周边。

灼热感顿时包裹着眼眶，剧烈的撕扯和揉搓感，让陈少陵龇牙咧嘴，浑身发颤。

肿胀越来越难以忍受，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神目如电。

眼皮之上金色闪耀，瞳孔里映出熊熊火焰，一股极高的温度沿着他的目光朝外喷射。

此间虚妄，瞬时看穿。

只朝周围扫视一眼，他就明确了自己的方位，已在阵法边缘，只不过不能一脚迈出而已。

沿着边缘十几米外，是吞吐着阴气的纳魂旗，黑旗身后，旗形阵法一角，是正在拼命施法的商命。

另外，他还望见远处的熊大三人。

金教授盘坐诵经，梵文如墙，将阴气拒止在外，累了休息的片刻，熊大和胖子就轮番出击，将冲上前的阴影逐个消灭。

这种形势，心力耗费太多，恐怕金教授支撑不了几分钟，熊大和胖子身上也多处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的，气喘吁吁。

陈少陵咬了咬牙，稳住没动。

目虽能见，但盲目的挪移脚步，就会被阵法瞬移到其它方位，至于声音，压根无法传出，同时，距离稍远，阴气阻隔，符箓暂时难以攻击，当下之计，还是要尽快破阵。

数秒过后，金色隐去，火焰熄灭，双眼重新回到之前状态，天地依然灰蒙蒙的，没有方向。

陈少陵咂吧咂吧嘴，思忖着，刚刚有点火眼金睛的感觉了。

只不过，传说的猴子，那眼睛可是真火锤炼而成，随用随有。而他这个，是靠金色气息和离火支撑打开，效果短暂。

况且，陈少陵明白，离火气旋并不是金色气息的生产者，甚至也算不上搬运工，只是上次储存了一部分，一次两次，总会有用尽的时候。

……

好的方面是，匆匆一扫，陈少陵已经明确了目标，如能步步逼近，到三米之内，则可用符箓，先破法器，毁掉阵法之基，再全力攻击商命，方能除去阵法之形。

麻烦是麻烦了些，成功率也低，但找不到阵眼，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打定主意，陈少陵没有迅速起身，为避免方位错乱，他只是盘坐着，朝向手腕抖出三张符箓。

“清虚三神之阵，一为明，二为清，三为临，急急如律令！”

咒语声中，一张驱邪符，冲向斜上方，破掉小片空间的阵法挪移，两张拳重符，交替沿阵法边缘向前施展，冲出一条清明路。

符箓结成的清虚三神之阵，竟能在如此幽冥阵中开天辟地。

幽冥环境，开辟了独立的小空间，即便只是片刻，即便只有不足两米，也相当可贵了。

陈少陵双腿用力，人腾空而起，落在两米开外。

昏沉顷刻间重新笼罩，他不敢再动，任凭屁股摔的又疼又麻。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陈少陵大口喘息，思忖着，这可真是富贵家才玩的起的游戏。

假如你符箓无数，神羽之气源源不断，或者高端法器层出不穷，那么，阵法算个屁，生凿都能凿穿。

陈少陵边运功边胡思乱想，然后拿出符箓，准备接着干。

他这边的一切行动，被阵法角落的商命，瞧的清清楚楚。

这么快，居然辨明了方位？

这小子青蛙般一跳一跳，难不成，是要去攻旗？

商命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支撑如此阵法，已经让他呼吸不稳，陈少陵的动作更是让他心神剧震。

“妈的，难缠的货！”商命嘀咕着，舔舔嘴唇：“看来，不搏命不行了！”

说着，商命弓步拧身，手势巨变。

浑身的神羽之气，陡然迸发，整个身体，迅速消瘦下去，头发如电击般炸开，就连外面的斗篷都啪的一声，爆裂飞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