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波兰美术馆（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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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景象与S区域并无太大不同，苏言抬头看了一眼这里的编号，眼睛微眯着，眼尾泛着点红，眼里是潋滟的湿迹，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这里是b区域，似乎并不存在任何玩家的样子，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就是不知道刚刚那个走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苏言拿出湿纸巾擦了擦汗，同时不忘记递给小林一张，小林跑得也有点岔气，那个走廊的长度不太正常，感觉他们一口气跑了两三公里的样子。
“呼——累死了，我都好久没有跑步了。”
小林一边擦汗一边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汗水也打湿了她的短发，额间都是细细密密的小汗珠。
毕竟她的工作是收集情报，全靠嘴皮子说话，不靠体力的，再加上她下副本身边也会有人跟着，除了之前马中那个副本没带人之外。
苏言看着小林轻声笑了一下，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等着小林恢复好，等了一会之后他们才开始在b区域找门。
既然是要速战速决的展区，就不需要看得太细了。
这个门的位置会出现变化，就比如说b区域只有四扇门，位置也和他们在S区域看到的不一样，小林刚准备打开第四扇门看看就踩到一个圆鼓鼓的硬物，一个没站稳“噗通”一声摔倒了。
“嘶——”
小林皱着眉捂着屁股，这一下摔的可不轻，她在她周围找了一圈，找到了那个害她摔倒的罪魁祸首——一根雕像的指骨。
苏言听到动静之后，就赶了过来，看到小林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截细长苍白的像是雕塑身上的东西，低声问:“怎么了？”
“这个东西害我摔倒了，但是……”小林将指骨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又扭过头看向身后一个残缺的半身人像雕塑，那个雕塑离她有一米远，“如果是刚刚掉的我不会没有察觉到的，它更像是凭空出现的。”
她发誓，在她靠近那道门之前，地上是肯定没有这节指骨的，但是她刚靠近没多久就被这个害得摔倒了，看样子并不是很想让她打开这道门似的。
苏言将坐在地上的小林拉了起来，递给她一个湿纸巾让她擦手，看着那节指骨想了一会:“会是某种提示么？比如说，那扇门太危险了不想让你开。”
“可是，为什么呢？我也没什么值得展区这么帮助我的呀？”小林不解地看着苏言。
她现在还什么也没做呢，难不成70的幸运值就可以得到展区这么多的优待么？
她刚迈开步子就感觉自己的屁股墩一阵剧痛，她突然感觉或许这也不一定能算做是帮助了，毕竟她的屁股墩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最有发言权了。
苏言看着小林疼得龇牙咧嘴的，不厚道地笑了一声，然后拿了一片【止痛药】让小林吃了。
【止痛药】的止痛效果在一个小时左右，不过吃得多了止痛效果也会减弱，反正苏言是服用过不少次了，他怕疼，哪怕后来效果时长不长他也会用。
小林吃完之后立马活力四射，兴致高涨地去看那个残缺的人像雕塑，这个人像雕塑并没有被玻璃隔离起来，高度大概是在胸口的位置，胸前放了一只手，缺少了一截食指，不出意外这节指骨就是这个雕塑的了。
有一盏蓝光灯正好在这个雕塑的上方，因此借着灯光小林可以看清雕塑的面部细节，然而越看她越觉得不对劲，眉头紧皱，中间出现一个浓重的“川”字，像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
看着小林脸色并不好，苏言好奇地问了一下:“怎么了？这个雕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小林摇摇头，像是不知道怎么说一样面露纠结，沉默了好一会，她才说:“……这个好像是我的队友，就是死掉的方片7。”
“也就是说，死掉的玩家会出现在雕塑展区，成为雕塑了。”
苏言很快就听出了小林犹豫的原因，但是有很多玩家是死在油画展区或者是素描展区的，那么他们是怎么成为雕塑来到雕塑展区的？
还是说，他们是被搬运过来的？
苏言下意识地猜想，他知道这个美术馆的谜团有很多，即使规则反复强调了可以通过手环联系到工作人员来帮助，但是苏言觉得工作人员也同样危险。
如果美术馆是一个巨大的污染源，那么，一直存在于美术馆内部的工作人员，真的能够一直保持清醒不被污染么？
黑色员工可以在阴影地移动，红色员工的嘴巴会裂成四瓣，像食人花那样伸出粗长的舌头，将食物吞吃入腹，现在还差蓝色员工的异变方向。
“苏律师，我手环上的数字突然上升了！就在刚刚已经到达50了。”小林一边说着一边将她的手环展示给苏言看。
苏言闻声看去，小林手环上的数字是极为鲜红刺目的“50”，在昏暗蓝光的对比下愈发鲜明。
他也下意识地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自己手环的数字，并没有任何变化，仍然处于最开始的“45”，那这是为什么呢？
他们都没有再开口，而是自顾自地想事情，b区域在他们的沉默中显得愈发死寂，惨白的雕塑似乎要从这死寂中窥探些什么，淡淡的蓝光在雕塑周围形成如屏障般的光晕。
苏言的神色是放松舒缓的，因为这是在小林面前，所以可以不用绷着，只需要找到自己最舒服的姿态就足够了。
他低垂着头，看着自己脚下属于自己的影子，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就在他们还处于一个不解的状态时，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原本静止不动的、成为残缺雕塑的方片7竟然动了！它缺少了一根食指的手指动了动，直直抓向站在它身边的小林，小林始料未及被抓到了。
那只惨白坚硬的雕塑手指轻而易举地在她白嫩的手臂上留下抓痕，因为她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短裤，对于这种外伤并不能起到任何保护。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小林只觉得自己手臂一阵钝痛，等她回头一看，却发现攻击她的是会动的方片7。
又或者说，这里会动的不只是方片7。
苏言眼疾手快地抓住小林没受伤的手臂，将她拉了过来，看着四周突然可以活动的雕塑，漆黑的眼瞳里晦暗不明有一抹浓重的血色正在酝酿。
他们在这个区域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问题可能出现在时间上。
苏言带着小林一步步向后退，同时没忘记低声嘱咐小林使用【伤口愈合剂】，目前还不知道被雕塑攻击到会发生些什么。
直到他的后背抵在那透露着危险气息的第四扇门上，他的眼睛都从未离开过那些会动的雕塑。
惨白的、残缺的、无声怪异的雕塑正在一点点脱离展示它们的展柜，甚至还有的雕塑已经离开了他们的展柜，向着他们的方向缓慢移动。
坚硬的雕塑在地砖上摩擦，发出沉闷压抑的声响，b区域的灯光从远处开始，一盏一盏转变为红光，极为规律。
这种情况倒像是他们触犯了规则一样，可是，他们是什么时候触犯的规则？又触犯的是什么规则？
“啧。”苏言眉头一皱，他知道如果再不走很可能会来不及，如果等到整个区域的灯光变为红色，他们极有可能逃不了。
“先走！”他转过身，只能拉开那一扇不祥的第四道门，拉着小林的手腕和她一起进去。
他的声音都透露着无意识的焦急，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进入门后，b区域的异变就停止了。
紧接着，在离第四道门不远处的前方，一个两米左右高的、被透明玻璃笼罩的巨大雕塑后面露出了一抹刺眼的白。
当苏言二人进入这第四道门之后，走廊的灯光就跟受到某种刺激了一般，疯狂地闪烁着，像是高速运转导致超负荷的机器。
这样充满压迫感的景象无疑是在说，这扇门的确是不可以被选择的，但是由于事态紧急，他们别无办法。
不仅如此，连走廊的长度似乎都比之前更长了，苏言只能拉着小林一直向前跑，忽闪忽闪的蓝光灯让人心惊，每一次灯光熄灭陷入黑暗时，都会对前方未知的归途产生莫名的恐惧。
他拉着小林向前跑着，原本极速闪烁的蓝光灯“叮”地一声发出长鸣，紧接着蓝光灯变为了红光，猩红一片让这条长廊愈发不祥。
入眼的是猩红刺目的红，这热烈的色彩无形中让苏言的压力骤增。
他很早之前认识的一位心理医生，也就是教会他如何催眠自己的医生告诉他，红色，会让人产生强烈的攻击意图，会让人狂躁不安。
世人皆知牛看到红色会发狂，人与牛其实并无不同。
至少在此刻，苏言真的对这血色浓重的长廊产生厌恶，还有难以言喻的破坏欲望。
“呼……哈……”
苏言极速地喘息着，不知道跑了多久又跑了多远，他的世界似乎都变成了永无止境的长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走廊深处到底是通往下一个区域还是通往未知的血色地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一直拉着的小林早已消失不见，比起这永无止境的长廊，他更害怕的是小林的消失或者是死亡。
他停下奔跑的脚步，双腿在微微颤抖，连胸口都在剧烈起伏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他像是缺水濒死的鱼贪婪地张开口攫取最后的水源那样。
汗水早已打湿他的发丝，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栗，浑身湿漉漉的如同浸泡在水里一般，现在的他，实在是太过狼狈。
但是这样极速奔跑带来的缺氧感和心脏的绞痛感，远远比不上小林的消失更让他感到惊慌和无助。
如果小林死在他面前，他一定会疯掉的。
小林是他第一个愿意重新敞开心扉的朋友，她的存在，她所带来的力量，在很长一段迷茫颓废的时光里，作为引路灯一样的存在。
甚至有很多时候，他在小林身边会活得更轻松自由，小林让他觉得他是自由的灵魂，不是背着枷锁压抑自己的存在，她肯定他的价值，无条件的、如同亲人一样的支持他。
他没有犹豫地往回跑，小林或许是落在他的身后了，即使这条长廊或许有着隐藏的危险，他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把小林带出去。
突然，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在他的手腕处，出现了两个清晰无比的血洞，那很显然是蛇类的獠牙造成的。
他摸了摸口袋，却发现小黑蛇并不存在，这个世界很显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是幻觉。”
随着他的话音下落，周围猩红的长廊如同被打碎的镜子那样碎裂开来，无数碎片恍如虚幻的梦境，交织扭转着，最后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就静静地站着，陷入了不自知的幻觉中，是小黑蛇及时发现提醒了他，而他身后是已经陷入昏迷失去意识的小林。
时间已经禁不起等待，他将小林背到背上，仍然选择快步向前跑去，他买了水的，只要去到下一个区域给小林服用就好了。
背着小林的每一刻，他都害怕自己会因为不够快而导致小林死去，他不敢停，哪怕他现在已经累得让汗水流进眼睛迷了眼，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在走廊的时间似乎被无限延长，苏言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奔跑时落在地上的声响。
沉闷的，仿佛死亡的钟声，压得苏言几乎要喘不过气。
直到他看到出口的大门，才中总算是露出了零星一点的笑容。
当厚重的木门被打开，昏暗蓝光笼罩下的雕塑静静等待着，一个个惨白残缺的雕塑变得光怪陆离。
苏言长舒一口气，将已经失去意识的小林放到了一个展柜的旁边倚靠着，从背包拿出那罐他为了保险起见特意买的蓝色包装的饮品，一点不剩的喂给小林。
小林仍然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像是陷入了某种梦魇中，而她被抓伤的手臂已经出现了雕塑化的征兆，整条手臂都如同雕塑一般冰冷坚硬。
但是好在苏言给她喝了解除对应污染的饮品，那些雕塑化的征兆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小林应该不会有事的。
他看着逐渐消退的污染，原本深仇苦恨的脸才有了一抹劫后余生的笑意，他的唇色惨白一片，脸上泛着剧烈运动的红晕，有一种脆弱又勾人的美感。
他舔了舔干燥苍白的唇瓣，一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开始关心其他的东西，比如他们现在处在F区域。
再然后，他开始看着自己的手环，手环的数字从一开始的45上升到60了，苏言又看了一眼小林的数字，小林的数字目前在75，距离非常危险的80仅仅只差5点。
在展区之外食用食物或水都可以减少手环的污染，但是在展区内部食用似乎对于减少手环的污染并没有什么作用，也就是说，手环的污染只有找工作人员用徽章消除才有用。
他现在需要很多的徽章，去找工作人员消除污染，以此来保证小林不会因为数值过高而发生什么变化。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除了相信规则是正确的，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苏言目前的徽章为43个，因为他还多买了一瓶水，估计是所有玩家中徽章最少的存在，他得在下一轮徽章结算之前让自己的徽章多起来。
而他的徽章加上小林的62个徽章也只能减少20点污染，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不利了些。
他又打开了面板查看自己的面板属性，发现san值从90掉到了75点，同污染一样变化都为15点，这可算不上是什么好事。
苏言的目光越来越阴沉，宛如“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死寂，像是一头即将挣脱枷锁的困兽，只差最后一步就会彻底撕开他坚持多年的伪装。
坐着休息了一会，苏言起身将小林带到了一处较为隐蔽并且周围并没有阴影的地方，让她靠着那个展柜好好休息。
随后才开始寻找这个区域的门，在找到三道门之后他开始往回走，因为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玩家进入这个区域。
当他向着将小林安置的地方走过去时，入眼的情景让他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了一瞬，瞳孔猛然一缩，连带着呼吸都停止了一秒。
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冰冷麻木的感觉流向四肢百骸，最后化为了会让他失去理智的，杀意。
浓烈的、让他感到颤栗的杀意。
因为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有后来的玩家进入了这个区域，发现了被他藏在展柜旁边的小林。
此刻还处在昏迷中的小林被一个苏言并不认识的寸头男人挟持在手中，寸头男的队友正在上下打量着小林，她的头无力地低垂着。
他们知道一个已经对于外界没有任何反应的少女，是不可能被摆放在不引人瞩目的展柜旁待着的，而且因为是两两分组的情况，所以这里一定存在第四人。
小林被寸头男以一个半揽着的姿势将她挟持在怀中，对方看到突然出现的苏言，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取出背包的匕首，锋利的刀锋架在小林白嫩的脖颈间，凌冽的寒光刺痛了苏言的双眼。
挟持着小林的寸头男神态高傲，吊儿郎当，一副吃定了苏言一定会顺从他的态度，傲慢地说:
“你是她的队友吧？把你所有的徽章交出来，我们就不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