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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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楼门，寒冷的空气让陈诚不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北方的冬天，六点多天已经黑了下来，社区里几盏路灯，洒出不大的光晕，照着绿化带里枯枝。陈诚提着垃圾向着垃圾站走去，心里还琢磨着对门邻居喊的那声“卖房”。
转过弯，就见一个穿着破旧棉袄的老头儿正背对着他翻垃圾桶，他走过去轻声说：“大爷，我扔一下垃圾。”
老头儿置若罔闻，还在不停地翻着垃圾，嘴里隐约叽里咕噜地念叨着什么。
陈诚见老头儿不理会，便靠近了一些，提高声音重复了一句：“大爷，我先扔一下垃圾。”
这次老头儿似乎听见了，但也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又继续在垃圾桶里翻腾起来。
离得近了，老头儿嘴里念叨的话便清楚多了，他说的好像是：“鸡鸭……鸡鸭……”
“难道精神有问题？”陈诚想要绕过老头儿扔了垃圾赶紧回家。可走过老头儿身边的时候，却没忍住，偷偷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陈诚险些惊呼出声音。
这老头儿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蜿蜒沟壑、有长有短，随着嘴不停地开合，像极了一条条肉虫子在脸上蠕动，如果只是年老也就罢了，偏偏他嘴里一颗牙都没有，露出深紫色的牙床，伴随着呵呵的气音，不住念叨着“鸡鸭……鸡鸭……”
陈诚忍住内心的不适，努力正常的从老头儿身边走过。对方连眼睛都没抬，依旧微仰着头，一手扶着垃圾桶边缘，另一只手在桶内用力搅拌、翻找。他想将垃圾扔进去，又怕砸到老头儿，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只得将垃圾放到了旁边，想要赶紧离开。
这时，老头儿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起眼，看着陈诚，缓缓地将手从桶里抽了出来，伸向了他。
陈诚心头一惊，赶紧后退两步，再借着路灯的灯光向老头儿手上看去，只见他手上居然被垃圾割出了一条条口子，不停地往出渗出鲜血，指尖还捏着一副假牙，牙缝中全是血垢和污垢，似乎仍在极为黏稠的滑动。
陈诚胃里一阵翻腾，刚吃完的晚饭像是装进了滚筒洗衣机，不住地冲击着食道，他这才明白，老头念叨的哪是什么鸡鸭，而是假牙。
陈诚赶紧又退后了几步，然后转身向着家的方向疾走，心里气急败坏地想，这小区怎么回事，先是奇怪的邻居，接着又一个精神病老头儿，扔个垃圾怎么这么坎坷。
回到家中，陈诚重重地将自己扔在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的怪事儿一个接一个，先是要求诡异的房东，又是怪异的相册，再有奇怪的邻居，最后又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老头儿。
“好在算是熟悉了环境，为了这低廉的价格，这些都不算什么。”陈诚打开电视，将频道锁在一个综艺类节目上，然后向着卫生间走去，打算洗个澡放松一下，结束这劳累的一天。
他打开花洒，试了试出水量和水温，感觉合适了，便脱了衣服开始洗澡。
陈诚平时洗澡就喜欢将热水开得稍大，这样，在热水滑过皮肤时会产生轻微的刺痛感，能够大幅度的帮助他减少压力，同时也能够缓解肉体上的疲劳，伴随着飘起的水蒸气，不大的卫生间渐渐氤氲起来。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陈诚关掉了热水，接近门口的梳妆镜已经被蒸汽严严实实地盖住了。他走过去，用毛巾擦了一把镜子，自己的样子倒映出来，一头细碎的黑发、明眸皓齿，高挺的鼻梁，过去的二十年里，他总在想，自己的生父是不是也是如此长相，当初双亲又是为何会将自己丢弃。
伤感了一会儿，陈诚擦干身子，准备回卧室睡觉。就在关灯的瞬间，他不经意间发现，卫生间的墙角似乎有一片污迹。
陈诚转身走过去，细细观察，那污迹像是长时间有水泡着长出了霉菌，与这套房子的干净整洁格格不入。他又蹲下身子，用手用力地蹭了蹭，发现这块污迹本仿佛就是瓷砖的颜色风格。
离远些又看了看，污渍大概只有30厘米高，呈半圆形，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这种形状的东西，能够形成这样的污渍，肯定是什么东西在这摆放了很久。
陈诚皱眉想了想，觉得没必要理会这块污渍，不过还是要提前跟房东说一声，万一人家以为自己弄脏的就得不偿失了。
关了所有的灯光，陈诚躺在床上，客厅里电视仍在播放着综艺节目，随着画面的切换，一束束闪烁的灯光不时进入卧室当中。
陈诚十分喜欢睡前保持一阵这样的时光，能够仔细回味一天的经历，也能够为之后的睡眠沉淀一下心情。
到达京城后，陈诚就立刻找了一份工作，凭借着英俊的长相和彬彬有礼的举止，当然更正主要的还是一张伪造的大学文凭，他被一家当地的传媒公司录取。也正是如此，他才有底气花光自己手里的钱，租下这个房子，慢慢体会京城的精彩。
就这么思考着，陈诚将目光投到了还没拉上窗帘的落地窗，远处的大楼透出点点灯光，勾勒出一户户家庭充满了烟火气的生活。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养母打来的视频电话，他赶紧打开床头灯，坐直了身体。
短暂的卡顿之后，电话接通了，养母忧心忡忡的脸庞出现在手机上，“诚儿，租好房了？”
“租好了，特别好，又干净又宽敞，而且什么东西都特别齐全，您看，我刚洗了澡，这不正在床上躺着呢。”陈诚笑着说道。
听到陈诚的声音，养母脸上的焦虑稍减，“你自己去北方，爸妈都不放心，现在你大了，要自己闯荡，我们不阻拦，但要是发生什么事儿，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我们一起想办法，知道吗？”
陈诚最怕自己的养父母担心，他拍拍胸脯说：“放心吧妈，我都这么大了，也找到了合适的工作，没什么可担心的，你们就操心自己的身体就行了，好好的，有时间我就回去看你们。”
不等养母回话，他赶紧起身打开卧室灯，把摄像头转向，将卧室环境照给她看，“你看看我租的这个房子，是不是特别好？”
“不错不错，挺宽敞，城市里的房子是好。”养母欣慰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陈诚颇为满意，又举着手机，打开了客厅灯，向妈妈介绍起客厅的环境，一直说了二十多分钟，将租金、地理位置、周边环境夸了个遍，陈诚才挂断电话。
养父养母是山中的猎户，从未走出过大山，最远也只去过老家的市集，用打到的野味儿换些粮食和日用品，这次自己来到京城，老两口破天荒的买了一部智能手机，并且让陈诚教会了他们怎么打视频电话，就是为了能从老家看上他几眼。
关掉了电视和灯，只留下床头的光源，陈诚站在窗户前发了一会儿呆，手机里来了一条养母发来的信息，跟着的是一条五千块钱的转账。
信息内容是：“诚儿，自己在外边住要注意安全，爸妈穷，一辈子也就这点积蓄，你省着点用。”
“知道了”，陈诚没有收钱，只是回了一句，“我手里还有钱呢，没了再跟你说。”便锁了手机屏幕。
养父母一辈子的积蓄，在大城市却难以支撑两个月，这让陈诚看到了世界的参差。如今，他刚刚出来闯荡世界，还未站稳脚跟，等他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一定要让养父母到大城市养老，好好享受生活。
陈诚伸手将窗帘拉了个严实，躺到床上开始谋划自己的人生。他却不知道，在对面楼上的某个黑着灯的房间内，房东郑姨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嘴角微微抽动，念道：“快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