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赛博朋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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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对喜帖街感兴趣？难道你一直憧憬婚姻？高先生，有点早熟啊你！”坐在副驾驶的杨韵怡打趣道。
刚才已经解开心结的高凌云笑了出来：“小时候哪懂这些？不过第一次确实是因为婚礼被吸引住了。”
“小时候我跟着爸妈去酒店玩，他们没空管我。我就在酒店的各个楼层到处逛，有一次在礼宾部看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一大家人。后来才知道是来订婚宴的。那家人每一个的脸上始终带着的笑容彰显他们他们的喜悦，这对于小时候孤独的我心引力太大了。等他们签完合同之后礼宾部经理跟着那家人出去了，我就让酒店司机开车带我跟在他们后面，原来礼宾部经理带他们去利东街定制喜帖和婚庆用品，到了那里我发现一整个街道都是这种红红火火的喜庆氛围，那对于生活在冷冷清清大院的我太震撼了。”
杨韵怡马上理解了：“我能想象！一整条街都是做喜帖印刷和婚庆的话，主色调一定是红色的，这就是我们中文文化里最吉祥喜庆的颜色。然后先是顾客，不管是新人还是家人都是在为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努力着，所以一定是笑容洋溢。而店家呢，做这一行的肯定会受客人的气氛所感染而祥和喜庆，挂着个冷脸这生意也做不下去的。”
“是啊，所以从小孤单的我就觉得利东街是除了海洋剧场外最有温暖的地方，我喜欢那里的气氛，每次去酒店只要听说有经理带着客人去定喜帖我就会悄悄跟在后面。”
“除此之外，每年我们家的利是贴也是在这里定制的。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而是习惯了这里尊重这份传统。不过今年可能是最后一次来这里定利是贴了。”
杨韵怡知道利是贴就是红包，这对于几十年来坚持亲自给酒店员工拜年的高家非常重要：“为什么？你们换了别的地方的供应商？”
高凌云摇了摇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利东街和海洋公园都在南岛上，驶离主干道再从轩尼诗道下道转两个弯就到了利东街。
然而这里的氛围和高凌云刚才描述的完全不一样，就算是临近年尾，理应被购买利是贴和春联的人挤得满满当当的街道却冷冷清清，只有零星几家商铺还开着。
杨韵怡感觉有些不舒服，下了车之后就紧紧的握着高凌云的手：“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喜帖街没了？”
高凌云把杨韵怡有些冰凉的手揣进自己的衣兜里：“上个月我就看到这边的新闻说政府发了动迁令，要把这里的老街道重建成现代商铺和街道，所以除了零星几家还在开工，其他的都已经搬走了。”
杨韵怡听到这顿时觉得心里一堵，声音都低沉了起来：“好难受！“
”我想起来了，我在很多港剧和电影里都看过这些街道场景，以前还不知道名字原来这里就是利东街。我一个只在荧幕上见过这里的人心都在隐隐作痛何况是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的人们。”
高凌云揽过杨韵怡靠在自己怀里安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条街道的建筑都太老了，加上之前挂着大大小小的各种招牌曾经不少次砸伤过路人，翻新维修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不如推倒重建。”
杨韵怡虽然仍感觉心里被人揪着一样但声音却上扬了许多：“我明白，以前寸土寸金的港岛地界聚集了太多的人，所有楼房修的又高又密，还有那些极具港味的霓虹店招，已经被定义为一种建筑风格一种文化符号了。但同时，它们也落后于时代和人们的需求相背。对了，你知道赛博朋克「cyberpunk」吧？”
高凌云思考了一下后点头：“那是一种科幻类型吧？比如《银翼杀手》、《铳梦》和以它为灵感诞生的《黑客帝国》。”
“没错，这个科幻类型是人们对于极端控制论的一种反乌托邦未来构想。但内核还是西方价值观里自由精神，实际上就是宣扬混乱主义。”
“抛开作品本身的表达不谈，你还记得银翼杀手里那些令人窒息的建筑吗？”
高凌云这次回答很快：“就是昨天咱俩还在聊的「九龙城寨」，以它为基底，结合港味的霓虹灯牌。”
杨韵怡补充：“再加上对于现代工业对于气候变化引起的恐慌，温室效应带来连绵不绝的酸雨。这就是赛伯朋克里对于未来建筑的想象。”
高凌云摇了摇头：“可他们根本不明白这些建筑背后的意义，就算是那早已被拆除只留存在历史影像里的九龙城寨当是也为多少人提供了遮风避雨的地方。”
“所以我说这是混乱主义和反叛基因作祟，生存是一切其他生命活动的前提。而他们把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为生命方舟的建筑歪曲成为控制论的工具和结果。”
高凌云笑着的握住杨韵怡的手：“所以不管读了多少书，在哪里读书，独立思考的能力真的很重要，大洋彼岸的他们根本不懂真实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是多么的有人情味而不是冷冰冰的机械。”
杨韵怡傲娇的看向高凌云：“那是！懂得越多，看问题的角度就越多嘛。”
“走！我带你去感受人情味！”
“好啊！”
高凌云拉着杨韵怡的手走进街道中心一家还开着的店，见到老板就热情的打招呼：“还好吗，谢伯～”
穿着羽绒背心一脸和气的老伯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认清了来人露出笑容：“高少爷回来啦？今天没和老爷太太一起来啊？”
高凌云笑着举起和杨韵怡握在一起的手：“谢伯，我是带着她来看你的。”
杨韵怡笑着用不太标准的粤语打招呼：“你好，谢伯。我叫杨韵怡！”
谢伯马上从抽屉里掏出两个红包用普通话说道：“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杨韵怡正犹豫接不接过高凌云在她耳边说道：“接吧，其实里面没多少钱，就是图个吉利。而且谢伯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算我们的长辈。”
杨韵怡乖巧接过：“谢谢，祝您身体健康，生意兴隆！”
这时谢伯又笑眯眯的端来一个食盒打开，里面是各种糖和干果。
杨韵怡不再拘谨学着高凌云的样子大大方方的抓起一小把吃起来，人情味就是这样的，长辈永远关心着晚辈，送上自己的祝福，拿出最好的东西。
曾经月饼、粽子、果脯这些东西之所以篆刻在人们心里就是因为物资条件不丰富的时候仍要耗费大量人力与粮食制成它们，代表着人们一年的心情劳作，为岁月轮回赋予食物上的标记，为承载宗族传承的下一代们送上辛苦之外的甜头。或许随着生活水平提高，这些东西早已不再稀有，但蕴含在里面的情谊却始终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