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羞秘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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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没这个意思,你不要乱说!”铁业的语气中有了一丝急躁。
王语如冷笑一声,她想,果然,在涉及到这样的特权阶级的时候,就连看似刚正不阿满身城府的大官吏也会有所畏惧。
王语如笑了笑“大人,据我所知本次升堂是有督察在的,您的话,想必载仪大人都记录在案了,是非曲直您该过问他才是,正如您所说,我不过一民女,哪里懂得太多······”
铁业听了这话连忙转头看向载仪,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殷切与讨好。
“载仪大人,我没这个意思啊,您······”
载仪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在王语如看向他时,他才终于回神。
他笑着张嘴说道“本王不觉得她说得不妥,可本王也不是爱吹毛求疵之人,若是将这案子办好,办妥,那么便无可厚非,若是不好······”
不好的结果载仪没有明说,而是故意拉长语调笑着说道。
这下让铁业顿时心口一颤,连忙说着“办得好,办得好。”
王语如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明明这个年纪这个声望就该老老实实地等待退休安定,可他却非要走在政治的漩涡之中,又心高气傲看不起女子。
他向载仪俯首称臣求饶的模样使得他没了一丝文人风骨之气,反而和那胖男人一样充满市侩的牙尖嘴利之感。
王语如的心思细腻又感性,她最后也有些感慨,皇权至上特权阶级的势力永远要压一头,这普天之下,权力还是大于法律的,究竟何时,才能如父亲所说创立一个真正的法治国家?
铁业这头得到了载仪的点头,连忙拍了拍惊堂木。
“开堂!”
“胡氏,你既然说你不是杀人凶手,可你又有何证据来自证?案子前两会的审理,你的相公与公公都作为凶手审理,可却最后都摆脱了嫌疑,案发嫌疑人只剩下你,你一无不在场证明,二无人物证明,而又是什么原因,让你自首却又后悔?”铁业严肃地说着。
“回大人,民女受到夫家的胁迫,并非民女本意,而至于人物证还未曾找到。”胡夫人怯生生地说着。
这话一出,堂内顿时又小声地议论起来。
铁业也忍不住冷笑一声,内心所想的则是,蠢女人。
“真是个大笑话,还以为那个小娘们挺厉害的,结果她连人证物证都没给胡夫人找,这案子可不就结了?”那个男人又笑着评论着。
“胡氏,这里是法庭,你若是没有证据,那么我们也没有理由放人,毕竟,是你主动来自首,若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那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铁业严厉地说着。
胡夫人被这一声怒喝吓了一跳,差点没瘫软在地,她求助地看向一旁的王语如。
王语如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便上前一步说道。
“大人,根据大理院审判编制法的编制,若是无从定罪,你也无权羁押我国公民,不是吗?所以您若是定要责罚胡氏扰乱公堂与法律的纪律,只能处罚罚金,若您一定执迷那便是违宪。”
王语如轻描淡写地说着,但她的话却像一个大拳头狠狠地砸向了铁业。
这些年声势巨大的修宪使得许多律法都更加接近了西方,而他们这类老一派的官员,只是资历长人情世故通达,但若是当真了解这些各个详细,那就有些露拙了。
可铁业并不打算就这样罢休,他拍了拍惊堂木,愈发威严的说着。
“就算如你所说,可胡氏通奸三人之事又怎么说?”
铁业这个问题问道实在是歹毒,他借着民众的舆论导向来将胡夫人欲加之罪,而在新修订的律法之中。
礼教派认为此为严重违反传统道德,传统刑律予以严厉处罚,新刑律中也应有规定。
而法理派认为此为有伤风化,应在教育上解决,没必要纳入新刑律当中。
“无夫奸”这是自由行为,是道德问题,不至于上升到法律;“亲属相奸”没有危及到社会、他人,死刑过于严重,新刑律中无期徒刑即可。
可随着法理派的妥协、退让,最终在《大清新刑律》后附《暂行章程》5条,明确反映封建礼教的内容。规定了无夫妇女通奸罪,对近亲属有犯不得适用正当防卫,加重卑幼对尊长、妻对夫杀伤害等罪的刑罚,减轻尊长对卑幼、夫对妻杀伤害等罪的刑罚等。
这也进一步的保证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等三纲五常的内容
《大清新刑律》有很多好的内容,但也可见其修律是实质是维系封建统治,封建统治者不可能放弃和封建统治利益的内容。
而传闻中与胡夫人通奸的三人早就变成了一具白骨,没有了人证那么胡夫人百口莫辩了。
铁业狠毒的看着台下的两位女子,端坐了姿态,又恢复了最初的那副官威模样。
台下许多人也跟着议论纷纷。
“完喽完喽,这下好了,这小女子非要瞎说,原本打胡夫人十五大板子就能了解的事情,非要和大人辩论,这下,这罪名可就大量,要知道通奸罪可非同小可啊。”
旧社会对女性的迫害不仅仅源自律法更多也是有为人心,他们虽嘴上说着可惜,心里确实期盼,期盼不符合男人价值观念的女人就该被活活折磨死。
看热闹不嫌事大,观众席上的女性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来审判着台上的胡夫人和王语如。
而坐在对面的刘亘儒此时也终于抬起头,摸了摸花长的胡子,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望向少女。
观众席上的程蝶馨此时比台上的任何人都要紧张,她左手抓着李易安右手抓着玉兰,二人的手被她狠狠的抓着,而身后的载玄一直便念叨着“程大仙别急别急。”一边为程蝶馨舒气。
而王语如此时虽不惊慌,但也是心惊肉跳,她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而是一步一步走到了胡夫人的面前。
她轻轻的说着“可以吗?”
胡夫人想到了那日王语如和她说过的话,胡夫人有了一丝犹豫,她畏惧了,可再下一秒,王语如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手心里传递的温暖让胡夫人一愣。
接着她看向王语如,点了点头。
那目光变得肯定与坚韧,没了最初的犹豫,王语如此时也终于舒展开来眉头。
她松开胡夫人的手,缓缓走到了原位,她语气不改依旧自若“大人,胡夫人愿意验羞秘骨来以证清白。”
这话一出,人群止不住的沸腾了起来。
王语如的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骚乱的人群就连铁业不断用惊堂木敲击桌面都停止不了。
“胡夫人愿意去验羞秘骨?这难道真的错怪她了?”
“不可能吧,不会是这两个女人之间的阴谋诡计吧?怎么可能?”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可王语如却心如止水。
因为在那日她和胡夫人谈论的不是别的,正是此事。
她早就知晓这朝堂之上,铁业将会用什么来为难她们,自然也能推理出她能够为胡夫人量身定做的罪行。
可验羞秘骨这行为对于当朝女性来说是羞耻,是不洁的,这道心中的枷锁不可能人人都可以摆脱,更何况是胡夫人这也传统的女性。
可除了此举别无办法,胡夫人若是还想活着,那只能用此举。
王语如觉得,这些不过是在人心,女子的贞洁从不长在胯下。
几千年来,男人用贞洁廉耻来约束女人,将其打造成一座为女性精心筹划的牢笼,还要让她们心甘情愿的钻进去不敢出来。
可这都什么时候了?这样的思想可恶可憎可弃。
坐在高堂之上的铁业也终于忍不住发话“你可曾是·····是认真的?”
面对磕磕巴巴的铁业,王语如看了一眼胡夫人后则是异常坚定。
“没错大人,胡氏是清白无辜的,我所准备上奏的《胡氏禀状》里开篇便写,清白所二字,这里的清白不是与男人相关,而是做人的清白与否,胡夫人本就是家中贤妻,好心收留了张家远方族侄却被人诬陷,操持整个家族却被诟病。
有史以来,男性若是遭到诽谤议论都能找回一个公道,怎么到了女子这里,无人相信就算了,最后女子也要落上骂名,女子和男子不都是人?有何区别?”
铁业被王语如这一套说辞顿时说得熄了声,一是因为自己的确犟不过,二是他害怕自己又说错什么话,遭人编排。
于是他思索了一会,看了一眼身旁的载仪,只能烦躁的摆了摆手,示意来人带着胡夫人下去验查。
而这浩浩荡荡的一上午的审问也只能在此时画上逗号,暂停休息片刻,待下午再次审理。
铁业有些气愤的摆了摆手,因为他原本以为这案子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一个时辰便能轻松的全部解决,自己也能靠着资历捞个大便宜来,风风光光的回乡养老。
可没成想,半路杀出这么个不知名的女子。
而他再转身时又悄无声息的看了一眼王语如,心里打量着,这位女子究竟是京城谁家的,何方神圣啊?
而此时王语如等人并不知,此事并非她们所想象中那般平淡,在暗地里早就波涛汹涌了。
襄亲王府的丫鬟小厮有一部分是主人家特意养的,来说着京城的大小事宜,闲谈八卦。
而今日,老祖宗带着几房聚在一起,本就在吃喝玩乐相谈甚欢。
却听到了这则消息。
福晋是第一个从讶异中反应来的“你说真的?她真的混到了朝堂上,还要和张家扯上了关系?”
“回福晋,亲眼所见,还有大爷和二爷也跟着在朝堂上。”小丫鬟说着。
老太太的眉头皱起,她平日最厌恶爱出风头不像传统贵妇的女子,男人的朝堂上,她一个小妾当了什么劳什子讼师,还参合那场大案,真是翻了天。
而一旁的三姨太喝了口茶,眉目中带了些许阴险。
此时就是她特意派人去看的,作为始作俑者,她悠哉悠哉的说着“看来,五妹妹是趁着老太太您给她外出请人的功夫顺便还当了讼师啊,哎呦,咱们家可真出奇人啊,竟然还有这般传奇版的人物呢。”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整个屋子都静了,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果然,没过一会,老太太生气的将手中的茶碗一把扔到了地上。
“她还嫌襄亲王府不够乱吗?这么个角色也能添一把火,给襄亲王府丢人显眼的,我初见她,就该将她活活打死才好!”老太太喜怒形色,此时已然气愤至极了。
富察华萱看着挑拨的三姨太,悄悄地在背后推搡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退下。
接着走到老太太身旁,不断轻抚她的后背,轻缓地说着“老太太您别怕,载仪那孩子还在,他你还不放心?他是最有把握的,若是没有他的肯许,五姨太哪里敢?这说不定都是载仪的计划,切不可气坏了你自己的身子啊。”
听到载仪,老太太紧皱的眉头也松了松,可她还是接受不了。
她有些气恼地摆了摆手。
富察华萱也没继续烦她,而是无声的遣散了众人,都留下老太太一个人安静安静。
出了院落的富察华萱叫来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身后的巧月和三姨太则挽着喜悦的走在回程的路上。
“母亲,你说她是疯了不成?这事也能干出来,她不要脸就算了命也不要了?”巧月幸灾乐祸的说着。
三姨太此时心情也好笑着说道“调查她的背景时,的确读过几年书,可就那样的水平卷入这场大案里,自寻死路罢了,本来还在忧愁上次杀她灭口之事失败而感到气愤,可此时她已经自掘坟墓了,还管她作甚?”
而走在道路零一旁的四姨太也是心情不错,她喜悦的向着嬷嬷说“你说说看,这丫头可真能找死啊,明明输定了还要搞这么一出。”
“您怎么知道五姨太一定会输?”嬷嬷不解的问着。
“废话,她什么水平啊?不过是读过几年书的妇人,她能辩论赢了刘亘儒?别痴人说梦了,这上午休庭了,下午你且等着吧,这场好戏要开始了······”
三姨太憋着嘴眼里充满了嘲讽不屑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