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右相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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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彦文并不知道赵载年和大理寺少卿说了什么,他只知道,赵念良被处以斩刑。
而给他定罪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大理寺评事,赵载年。
宋彦文叹了一口气:“你何苦呢?”
赵载年的嘴唇上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仿佛刚才和大理寺少卿说的那些话就已经要了他半条命一样。
“国不可无律法,国无律法不立,我无律法……不生。”
赵载年的声音格外虚弱,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有分量。
宋彦文皱眉:“可他是你儿子,你怎么和弟妹交代?”
“她会理解我的。”
赵载年抖着嘴唇,脸色惨白。
宋彦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陪着赵载年回家。
大理寺少卿站在窗边,看着赵载年离去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赵载年看不出来,他身为大理寺少卿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本来这样的案子并不归大理寺管的,可却突然被刑部调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评事儿子的案子,由大理寺来审。
这分明就是一个局。
大理寺少卿闭了闭眼。
下这个局的人几乎没有给赵载年留一条退路。
能够做得这样绝的人……除了那一位,他不做他想。
大理寺少卿皱着眉头,狠狠地拍了拍窗框。
长安城,永兴坊。
广庭里面满是奇珍,有一人坐卧在塌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见自己的手下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慢慢悠悠地问道:“人交到大理寺了?”
那手下弓腰行礼,恭敬到有些卑微地说:“回右相,人已经被带到大理寺了。”
贺聿龄啧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书,伸手拿了一颗葡萄:“那赵评事什么反应?”
说起赵载年的时候,贺聿龄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幽暗的光。
“还能有什么反应?火急火燎地跑到官府,又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大理寺,闹得好不狼狈。”
贺聿龄把手里的葡萄放进了嘴里,清甜的汁水让他眯了眯眼:“是了,是要狼狈,但也不能只有狼狈,我要他生不如死,我要他也尝尝……丧子之痛。”
下面跪着的人头趴得更低了。
贺聿龄轻笑了一声:“那赵念良是怎么定罪?谁定的罪?”
问这话的时候,他眯起眼睛,虽然笑着,但是广庭里面光线并不太好,反倒是显得有些阴森。
“回右相,案子是大理寺少卿来断,可赵念良的罪名,是赵评事亲自定的。”
“哦?”贺聿龄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梢。
“他亲自定自己儿子的罪?”贺聿龄坐直了身子,问自己的手下。
手下依旧是跪在地上弓着腰回话:“千真万确,小的不敢欺瞒右相,这都是在大理寺的人亲口说的。”
贺聿龄摸了摸下巴,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一样:“这我倒是没有想到,他赵载年还真的能够下这个手。”
“赵评事是下死手,给他儿子处以斩刑。”
听见这个说法,贺聿龄的饶有兴致地问:“那赵念良了,知道是他阿爷给他定的斩刑吗?”
“自然是知道的,据说赵评事和赵念良在大理寺里面好一顿争吵,谁也不肯让步。”
“最后呢?”贺聿龄的眼睛里面浮现出了兴致,仿佛赵载年的做法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自然是不欢而散。”
自始至终,下面的人都跪着,上半身弓下去,脸面朝广庭地上打磨平滑光可鉴人的青石砖回话。
贺聿龄在塌上,又是摸了一颗葡萄:“这倒是有意思。”
这样一来,赵载年反倒是背上了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头。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
他唯一的儿子,被他赵载年自己定了斩刑。
贺聿龄笑着,只觉得心里面无比的畅快。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个手下从外面走了进来,跪在刚才那个手下旁边,手里托着一张纸:“禀告右相,这是平康坊琴师红烛的新诗。”
贺聿龄勾了勾手指,一边的侍女立刻把那张纸呈到了他面前。
他眯起眼睛看了许久,才把纸放在了一边。
“拿下去收好了。”
侍女拿起纸,往一边走了。
贺聿龄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手下:“你们两个也下去吧了。”
随后,贺聿龄继续坐卧在塌上,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彦文把赵载年送了回去,自己一回家没有看到林觉浅,当下愣了一下。
这孩子去哪里了?
他赶忙往书房里面看了一眼,见书房里面和自己刚走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他才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林觉浅的身份还是比较敏感的,虽然这次圣人清理朝中官员是因为林状元而起的。
可是了解的人都知道,事情是因为林状元而起,可是后来清理的人,大多都没有什么错处。
如果硬是要给他们这些人找一个共同点的话……
宋彦文摸了摸下巴,眼前一亮。
共同点?
是了,这些人都和右相贺聿龄有过节。
宋彦文怔了一下,想到了之前赵载年调查右相嫡子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后背发凉。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赵载年就从外面把宋家的院门撞开了。
宋彦文被他弄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看他。
赵载年的脚步踉踉跄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怎么来我家了?”
宋彦文赶忙问他。
赵载年苦笑一声:“被赶出来了。”
宋彦文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
赵载年叹了一口气:“她说阿良是她儿子,难道不是我儿子吗?”
宋彦文沉默了。
赵载年的工作一直都很忙,一个月能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所以赵念良的学习也好,生活也罢,基本上都是他夫人在管的。
可是现在赵载年亲自,把他们的儿子赵念良判了斩刑。
宋彦文不好说什么,但是他尊重自己兄弟的选择。
只是他家里面的事情……有够赵载年受得。
赵载年也不管宋彦文有没有在听,只顾着说自己的话:“阿良做错了事情,哪怕是我的儿子,也要按照律法承担责任,怎么就成了我的错呢?”
说着说着,他低下头,几乎要埋到自己的胸前,低声啜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