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丧钟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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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观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床上了。
她撑着手臂坐起来,就看见窗外的院子里面停着一口棺材。
宋观南穿上鞋,就往外走去。
走出门之后,她才看到了棺材的另一边还站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正和宋彦文站在棺材尾,看着棺材里面的常禾。
“好了,盖上吧。”
宋观南听出了是贺隐昼的声音,缓缓走到了他身边。
贺隐昼的声音从斗篷下面传来:“那牡丹……”
“是我放的。”宋观南承认道。
贺隐昼点点头,斗篷也随之动了动。
宋观南看着面前的棺材被缓缓盖上,轻声说:“是他送我的。”
贺隐昼沉默了片刻,好像是在隔着斗篷看她:“是常大哥福薄。”
他知道常禾和宋观南之间的关系,也知道当时宋彦文的打算。
宋观南没有说话。
贺隐昼叹了一口气:“天气热了,早早让人做了法事下葬吧。”
随后,他顿了片刻:“长安死的人太多了,最近二位不要出门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贺隐昼的斗篷在宋观南面前转了个圈,被它的主人带着离开了宋家。
宋观南看了看面前的棺材,沉默着不说话。
宋彦文走到宋观南的身边,轻轻地摸着宋观南的头。
他能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很是消沉。
像极了命悬一线的纸鸢,随时都有可能断开一样。
宋观南吸了吸鼻子:“我没事的,师父不用担心。”
宋彦文思忖片刻:“他是为了公事而死……”
“可他死在昭国人手里。”宋观南打断了宋彦文的话
宋彦文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宋观南说得对,常禾的确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宋观南轻轻抚摸着面前的棺材:“他走了。”
院子里面很是安静,只能听见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忽然间,院子上空响起了钟声。
这钟声格外的悠远绵长,不仅仅是笼在宋家上空,也不仅仅是笼在通善坊上反倒像是笼罩在长安上空,昭国上空。
宋观南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在钟声响起的一瞬间,自己身边的宋彦文僵硬了片刻。
她抬头,不解地看向了自家师父。
第一道钟声刚刚消散,第二道钟声紧随其后,回荡在整个长安。
第三道,第四道……
第六道钟声响起的时候,宋彦文屏住了呼吸。
宋观南感觉到了宋彦文的紧张,才反应过来这是皇家的丧钟。
第七道钟声响起,宋彦文的拳头猛地攥了起来。
直到第九道钟声响起,宋观南的耳边响起来了宋彦文后槽牙咬紧的咯吱声。
九道丧钟,皇帝驾崩。
宋彦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燕王朝觐,把圣人送走了。”
宋观南问他:“师父看上去并不意外。”
“意外?为什么会意外?”
宋彦文反问宋观南。
宋观南笑了笑,却并没有说什么。
她一向谨言慎行,包括在自己师父面前,关于政局的事情也是斟酌再三。
但是她不说,自然有人说。
赵载年的到来完全在师徒二人的意料之内。
他看上去很是气愤。
“燕王竟然是奔着龙椅来的。”
赵载年的第一句话就是在说这件事情。
宋彦文摇了摇头:“不然还能为什么而来?”
宋观南见他们二人聊得欢实,自顾自地走到了常禾的棺材边上。
曾经那样炽热的人,就这样冰冷地躺在了棺材里面,无声无息。
宋观南叹气,走到屋顶上面拿下来了那一盆牡丹一朵一朵地把已经盛开的花掐了下来,塞进了常禾的棺材里面。
既然你看不见,那就带下去吧。
宋观南找来了生麻布,说什么也要为了常禾守孝。
虽然她不属于这个时代,心里面也没有多赞成这样的规矩。
可她就是想做些什么,仿佛这样能够证明自己心里面是有他一份的。
宋观南是恨自己的,常禾活着的时候,她好像是为了书院能够留在手里才选择了他。
而他也是为了报恩答应了宋彦文。
直到他在城楼上缓缓倒下的那一刻,宋观南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有些喜欢他。
好像……喜欢这两个字,也不是那么难以出口。
常禾下葬的时候,并没有随着那天其他战死的士兵一起,宋观南把他埋在了城外那一片自己了如指掌的树林里面。
宋观南是愧疚的,也是感怀的。
她第一次走进常禾居住的柴房里面,为他收拾起来了剩下的东西。
或许该叫做“遗物”。
常禾并没有多少东西,宋观南收拾半天,才在他一间棉衣里面摸到了硬硬的东西。
她赶忙拿了出来,发现里面是自己早些时候的指虎。
正是自己拿来打死郑一鸣的那一对。
上面斑斑的血迹已经暗沉了,常禾明显是没有清洗过
宋观南也不打算清洗,只是拿在自己手里,又重新随身携带了这以前的指虎。
而当日破城而入的燕王,结束了上一任帝王的性命。
靖成这个年号,也结束在了第二十二年。
右相依旧是那个右相,只是换了一个帝王。
而宋观南却永永远远地记得,靖成年间,虽然苦,却是她这辈子最怀念的时光。
自打改朝换代之后,燕王季昇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元初。
宋彦文也敏锐地发现,宋观南好像变了许多,不再那么张扬了。
他也说不上来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看在眼里心疼得厉害。
一切好像过去了,又没有过去。
他还是在书院里面讲经,只是宋观南也时常来讲经。
宋彦文发现,阿南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激昂。
再一次讲起《陈涉世家》的时候,她也只是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只不过燕王这皇位来得并不光彩,民间有许多讨伐的声音,就连市井里面也有童谣唱衰。
偶尔听到的时候还不在意,但是陇西的战事一直不平,这样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多。
宋观南在家里呆着难受,每每看到柴就会想起常禾在屋顶上对自己说的话。
她干脆搬到了桃庐书院里面,把常禾送自己的那株白牡种在了自己窗前。
她想要远离有他的过去,却又贪婪地想要他还陪在自己身边。
只是这天,宋彦文从外面领回来了一个少年。
这少年明眸皓齿,看上去文质彬彬,一副才子的模样。
只是他眼底藏着阴郁,看上去那股子消沉劲与他那清秀的外表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