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对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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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法阵在微微发光,猩红的血迹缓缓流淌,蠕动着融入盘结在法阵之上的畸形身影。
伦纳德不知道该叫眼前这个生物什么。他白色的、浸润红光的身躯已经如一株大树一般扎根于屋顶结构,与整个大楼融为一体。顶端发声的两个脑袋长得一模一样,犹如克隆,扭曲的面容既和大卫十分相像,又带着强烈的马西莫的既视感。
这下就一目了然了,整个伊修达尔集团找遍整个贝克兰德没有找到的大少爷马西莫·伊修达尔,竟然被摩天神教抓走,做了邪教仪式的祭品,甚至是“死”在了自己家酒店的天花板上都没有人发现。
可是可悲可叹。
也许一千多年前,伦纳德还会因此临场在心里写几首破烂的诗感概一下这为大少爷的不幸遭遇,但现在,他只想解决麻烦,什么遣词造句等完事了再说。
“……那儿安宁会降临我,安宁慢慢儿滴下来,从晨的面纱滴落到蛐蛐歇唱的地方……”*
柔和宁静的诗篇在战场上流动,扑面而来的确实一种强硬而不容拒绝的【安魂】,犹如一双柔软而有力的大手,强行压制畸形身影那分裂迷茫又癫狂躁动的情绪,呼唤着他进入永恒的甜蜜梦乡。
邪异的红色辉光将大楼的天台几乎完全遮蔽,内外之人即使不惜遭受被污染的风险,调用非凡能力跨越辉光去探究,也难以感知到另一边发生了什么。而此时这个熊熊燃烧的火炬,竟因大卫片刻的失神,微微颤抖的一下。
伦纳德在心里还是称对面那个畸形声音为大卫,因为他对马西莫没有什么交情,更是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而大卫在叛逃西维拉斯场前,至少两人还是点头之交的平级同事。
不出意外,作为前同事,这会成为他们的最后一面。
“……我就要起身走了,因为从早到晚从夜到朝,我听得湖水在不断地轻轻拍岸……”*
如一匹狩猎的巨狼,伦纳德向异变的大卫飞奔而去,浓郁强大的灵性瞬间注入两把山寨砍刀,对着那畸变的手臂挥刀砍下。
随着一点意料之中的阻塞感,两只扭曲如枯木树枝的白色手臂从大卫的身上飞了出去,干净利落,简洁高效,仿佛伦纳德手中不是临时抱佛脚卸下来的楼梯扶手杆子,而是在三百多年前那把趁手的圣物巨镰。
落地的断肢弹跳几下,便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地上。同时又有两团红光在大卫的断肢处冒出,如同两团滴着血的肉团,朝着某种非人的形态蠕动着生长着,即将织成新的肢体。
伦纳德也没有闲着。他从天台的围护结构上扯下一根细长的龙骨,再揪下几个细铁棍踩扁,与刚才的两把山寨砍刀一起拧在长龙骨上,三下五除二地拼起一把破烂大镰,趁着对方还未完成恢复,就挥刀上前砍去。
汹涌的灵性附着刀刃,拼凑的武器硬是刮破了血色光辉,没进怪物的骨肉,鲜血四溅之间,沉静的、温柔的力量沿着伤口灌入大卫的精神。那吟唱的诗歌就在他耳边细语,那永梦的理想乡正在呼唤着他,似乎只要他闭上双眼,多日来癫狂血腥的噩梦,就会迎来终结……
可是来自马西莫那偏执的欲念又在怪物的精神中怒吼,妄想屹立于贝克兰德之巅的大少爷不甘心止步于此,对金钱与权势的扭曲贪念激发了怪物强大的求生欲,连带着大卫那一份不知道在追求什么的执念。
我\/我绝不能在这里停下!
突然高涨的血色光辉随着大卫的怒吼重击伦纳德的精神,强烈的冲击将伦纳德连人带武器全部弹了出去。
灵性瞬间高涨,些许幽暗的狼毛爬上伦纳德的脸颊,这些来势汹汹、充满恶意的污染,现在他只能调动全部灵性去抗。
摇摇欲坠的刀刃再次在灵性的压迫下抱紧简陋的长柄,然后流畅地隔空一挥,大卫大半个身体与周围一大片令人作呕的红光立刻消失不见。
隐秘之仆·隐秘!
事情远不会这么简单。那坑坑洼洼地水泥地突然蠕动起来,从冰冷的黑变成了柔软的白,最后突起几个脓包,化作几张大嘴。
开启仪式的法阵由尼尔森的血液绘制,此时某些尼尔森本人的【特质】随着这些血液流入了融合怪物的精神,那股癫狂正怂恿这大卫念出那个不断在他脑海里翻滚的名号。
“……赞美您!万天之上的摩天之神!您是光辉,是救赎!是分异与同一之锋刃,是万物万象之旗帜!”
话音刚落,整个天台开始扭动起来,变成与融合怪物一般病态丑陋的白色,然后涌出无数的脓包并炸裂,前赴后继地向伦纳德发起攻击。
刚刚竭尽全力放出的【隐秘】已经消耗了伦纳德大部分的灵性,他已经无法在隐秘掉更多更大的东西了,剩下的在维持隐秘与安宁的基础上堪堪对抗来势汹汹的攻击。
“……不论我站在马路上还是在灰色人行道,总听得它在我心灵深处呼唤……”*
诗句仍然源源不断地在战场上回响,局势似乎一下子变成了拉锯战。
可这些描述静谧的诗句却让大卫感到心烦。
“哈,这就是你吗,伦纳德?”扭曲得如鲨鱼一般的嘴发出嘲讽,“即使到了这样的关头,你还有心情念这种诗句吗?”
伦纳德的回应只有斩断下一个触须。
这近乎无视的举动让融合怪分裂癫狂的精神中勾起了无尽的烦躁,尤其是那些,在战场上仍屹立不倒的美丽诗篇,来自马西莫的傲慢与鄙夷认为用这些轻浮的诗句作战,是对自己的侮辱与挑衅。
而来自大卫的痛苦与压抑却觉得这些诗句是多么的恶毒,就像在饿了三天的乞丐边上吃着热腾腾的火鸡大餐,像在邀请刚被开除的白领为自己的加薪升职庆祝,像在失去独子的父母面前让自己的孩子们唱生日快乐歌。
那描述的美好生活太过耀眼,耀眼得刺痛了融合怪脆弱的神经,显得自己痛苦扭曲的经历更加可悲。
耀眼得就像伦纳德·米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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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自叶芝《茵尼斯弗利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