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故人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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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故人来访
北风料峭，铅云遮日。
庭院里噼啪之声不绝于耳，檐下鸟窝里四只雏鸟探出头来，骨碌着眼珠观量着院中交错的身形。
“嘿——”
又是一掌拍来，薛钊变掌为刁手，略略一带，便引得香奴兜转半圈。香奴气不过，反身一腿顺势横扫。
薛钊侧身避过，揉身于香奴斗在一处，双掌不见如何迅捷，却每每拦住香奴攻来的拳脚，而后带着娇小的身形来回兜转。
香奴愈发急躁，忽而纵身而起，双掌高举，举火烧天也似朝下就拍。
薛钊兜转身形，不待其落地便绕至其身侧，右掌轻轻一推其腰眼，香奴惊呼一声顿时身形不稳，跌跌撞撞朝着一旁厢房撞去。
“诶诶诶？”
身形顿住，却是抬起的一条腿被扯住。扭头就见薛钊皱眉道：“毛躁，怎么打起来就忘了章法？”
“我才学几日，道士你都练了好些年了。”
薛钊让开身形，伸手邀二人入内，带众人进得厅堂里，这才彼此见过礼。
且这等功劳，无异于解民于倒悬，若声张出去，必惹得朝廷乃至各门各派不快。
薛钊略略思忖，想起香奴一直随着他在修行，蹭吐纳时的精纯灵机，只怕香奴妖丹里的所谓法力，也是如自己的真炁一般精纯，是以才与那阴煞格格不入？
“哈哈哈——”
过得须臾，春娘又冒雨奔进来，说道：“那姓郭的走了，后来的也姓郭，说是与公子有旧。”
李相公闹着要将婆姨赶回娘家，那婆姨一个劲的哭，刘三娘问了半晌，只道是被鬼迷了心窍。公子、少夫人可得小心，额们这东郭闹鬼咧，还是个色鬼！”
郭启笑着遥遥拱手，边走边道：“薛兄，数月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男子正是数月未见的郭启，女子身形嫽俏，背负双刀，想来便是与其结缘的关瑛。
春娘脸色骤变，神秘兮兮道：“出事咧，出大事咧！那东面的东新巷有个李相公，去岁才娶亲，半年前去金陵游学，早间回来就发现婆姨大了肚子。
郭启当即肃容拱手一礼：“原来如此，灵佑王果然神通广大。”
小女娘眼中满是希冀，薛钊却知，她想的是用那多出的一个时辰外出游逛。
分宾主落座，珍娘奉上香茗，郭启便道：“原本早几日就该到，可成婚这等事总要告知娘舅，我与瑛妹被娘舅家几个表兄弟生生绊住，每日醉生梦死，直到昨日才得解脱啊。”
春娘便笑道：“额清早如厕，听得巷子里吵吵嚷嚷，就去瞧了会热闹。”
他所习的掌法自然源自玄甲经，路数只得三十二路，与那剑法一般似有残缺。此掌法依先天八卦而行，内有阴阳变化。
香奴抬头瞧了瞧天色：“嗯？春娘这般早就出去了？”
郭进啊……薛钊略略思忖，觉着与此人相性不合，相见不如不见。便说道：“就说我正在修行，无暇会客。”
郭启怔住。
他两步行过去，抓住香奴手腕渡过去一丝真炁，须臾那真炁遁入妖丹里，感知中那阴煞果然与妖丹内的法力格格不入。
“什么热闹？”
习练近十年，薛钊只每日按部就班打上一套，从未用这套掌法与人动过手。这几日教香奴此掌，又与之连连切磋，不想却对这掌法有了更多明悟。
“呵——”郭启哪里肯信？又道：“昨夜到得长安，听我那族兄郭进说，沅江米市有高人持宝图大肆采买米粮，此事……薛兄也是知晓的吧？”
“不好克化？”
“哈？”香奴懵然，说道：“鬼……还能让人大了肚子？”
前者忌惮其让朝廷损了声望，后者厌烦其夺了百姓香火。倒不如将此事推在灵佑王头上，如此，朝廷即便知晓真相，也不好寻薛钊计较；道门只怕更是乐见其成。里外里似乎只有大和尚们不爽……
“稍待！”薛钊叫住春娘道：“记住，别说是我说的。”
当日比斗招式败给郭启，薛钊就悟出个道理来——修行者与武者比斗招式，纯属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莫说是他，只怕就是宗谷真人也不见得能在招式上占得武者的便宜。
春娘匆匆而去，薛钊心中暗叹，只怕自己不交代这一句，春娘一准将自己给卖了。
春娘却道：“这可不好说。公子，额听说这几年长安城里好些户人家的女子都被那恶鬼欺负过。”
“可说呢。”
薛钊大笑，虚指点了点郭启，道：“郭兄比你那族兄通透多了。”
香奴则随着薛钊回返正房。须臾光景，珍娘打了水伺候着洗漱，香奴胡乱抹过脸，柳枝刷过牙，又脱了鞋子将双脚蘸了水便抽出，擦干了就算是洗了脚。
“哎。”
“公子，那姓郭的又来了。这回还多了两个人。”
“不错！”薛钊真心赞了一嘴。
想明此节，郭启暗忖，自己到底存了名利之心，比不得面前的薛兄洒脱。
薛钊撒开手，香奴就问：“如何？”
那白生生的脚丫上不着罗袜，脚底还粘着些沙土。
起先险些损伤经脉，其后一点点适应，倒是创出了风神指。说罢郭启当场演示，隔着几尺一指头点向外间雨幕，便见无形内劲破开雨幕，足足打出去一丈远！
那郭启却道：“这等内劲外放的法门上不得台面，比不上薛兄术法玄妙。”顿了顿，郭启与关瑛对视一眼，前者便道：“我在娘舅家停留几日，忽然有阴兵放粮，每家每户按人口，不分老幼，每人半石稻谷……此事薛兄可知晓？”
这天方才吃过早饭，响雷过后又是一场秋雨。
薛钊恭贺几句，郭启举起茶盏略略品了一口。香茗入喉，郭启顿时神色变化。细细体察，只觉一股热流入得肺腑，散入四肢百骸，继而丹田暖烘烘一片。
辩驳一嘴，忽而瞧见薛钊扯着自己的右脚，香奴眼珠一转，脚丫略略用力便将鞋子褪下，跟着翻身就是一脚踢去。
“嗯，知道了，春娘去歇着吧。”
薛钊同样笑着拱手：“郭兄说错了，只怕郭兄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是了，薛钊这等高人，又不是收割百姓香火的各类神仙，又哪里需要百姓感恩戴德？既不需要，自然也就无需声张。
“嗯，也不知怎地，那阴煞跟原本的法力不相容，须得多克化一些时日。”
闲言两句，郭启说起与薛钊分别后，先将伴当送回扶风，自己四处游逛，某日忽然心有所感，便在薛钊的指点上，纯以指尖窍穴激发内劲。
薛钊笑着颔首：“知道，都是灵佑王怜悯百姓。”
那一双白嫩脚丫晃得薛钊眼晕，他便扭过头去，忽而想起一事，说道：“那三朵荼蘼花都吞了，可曾有效果？”
春娘扭动肉山般的身形冒雨去查看一番，跟着又跑到正房禀报。
“自然是……自然是……”
香奴凑过去看了片刻便觉无聊，回得正房又来缠着薛钊。薛钊正思忖着教香奴下围棋，便听得外门拍响。
“啧，怎么又不穿罗袜？”
“嗯？这倒是头一次听闻。”
“这茶？”
脚步声轰然作响，薛钊衣袖一拂，便将那太极图抹去，俄尔便见春娘自月门快步而来。
香奴便笑道：“知道知道，道士说过的。不过这阴煞若是克化了，每日化形总能多出一个时辰。”
薛钊丢下柳枝、漱过口，无语的看过去，香奴便道：“左右晚上还要洗澡，现在应付下，晚上再仔细洗过。”
既可用掌刀伤人，又可借力打力、擒拿抱摔，便是只以掌伤人，用的也是掌根的凸骨，比之拳头更狠毒。
“无大碍，有个十几日便能克化了。是以修行还得靠自身，不能假于外物。”
“清早道士催得急，我嫌费事就没穿。”
春娘眨眨眼，忽而嫌弃道：“公子这话说的，额又不傻，哪能将公子卖了？”
“我没说错啊，就是山野茶。”
这一脚又落空，旋即被薛钊刁在手中。
郭启一如当日，却绝口不提方才郭进等人被拒之门外之事。
不问自知，那定然是郭启。
香奴看向薛钊，薛钊摇了摇头：“无稽之谈，鬼魅早无身形，哪里来的这般本事？我看那李相公的娘子只怕没说实话。”
郭启摇摇头，继而正色道：“听闻薛兄来了长安，在下便与瑛妹商量，总要来见一见薛兄。一则为当日援手，二则感念薛兄指点。”
“公子，少夫人！”
薛钊笑着反问：“若郭兄是我，要那功劳又有何用？”
郭启眨眨眼，苦笑道：“薛兄实在诙谐，景福山灵茶天下闻名，怎地到薛兄这里就成了山野茶？”
“朋友送的，听说是景福山的野茶。”
春娘粗着嗓门骂过一场贼老天，便扯着巧娘、珍娘跑到门房里耍叶子戏。
春娘遵命而去，薛钊便与香奴在檐下等着。没一会，春娘便引着一男一女自月门进来。
“去洗了脚再将罗袜穿上。”将鞋子为香奴套好，薛钊舒展了下身形，低头一瞧，却见昨夜垂落庭院的落叶在气机牵引下摆成了太极图。
郭启见薛钊不上道，干脆摆明了道：“薛兄，明人不说暗话，薛兄既做得这等大好事，为何遮遮掩掩，将那功劳推在灵佑王头上？”
那使双刀的女子，果然便是关瑛。
“啊？”关瑛虽也是走的以武入道的路子，可本事不如郭启，是以并未察觉丹田变化。闻言惊讶一声，顿时又饮了一口，奈何依旧察觉不出与旁的茶水有何不同。
“有一些吧？”香奴蹙眉不确定道：“妖丹凝实了些许，那些阴煞却不好克化。”
“谈不上，”薛钊道：“当日我与郭兄切磋，也受益良多。”
傻大姐春娘说过八卦，心满意足而去。
薛钊便笑道：“的确是故人，开门迎客，让珍娘奉茶。”
于是气机牵引之下，无意中竟牵引落叶画出了太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