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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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灯如豆,窗纸反倒被天光染得亮白一片。
薛钊进得屋中,干脆用撑杆撑起窗扉,室内便明亮起来。他转身,随即便是略略一怔。
许是先前过于昏暗,他才没看到,此时明亮起来,便见清乖子一截白瓷般的香肩从那破烂的衣裳缝隙里露出。侧坐着身姿,半身覆着薄被,一头露出一只白嫩的玉足。
感知到薛钊目光,清乖子低头瞥了一眼,顿时拉起薄被盖住身形。
薛钊从柜子里翻找一番,寻出一件天灰色衣袍,侧身横移两步递将过去:“此处没有成衣铺子,你先穿这件吧。”
清乖子默然接过,道了声:“谢谢。”
“我去煮一些肉糜粥。”薛钊扭身出了屋。
俄尔,外间传来折柴起灶的声响,清乖子便暗暗舒了口气。先前那点提防也随之烟消云散。
能将自己从鬼门关上拉回来,若有什么不轨之心又哪里会等到现在?至于方才的目光,不过是少年慕艾罢了。
窸窸窣窣褪下衣裙,牵动雷霆所伤顿时疼得她倒吸冷气,借着天光细细观量,便见脚踝处那片焦黑。
幸好只是焦黑,若是被雷霆伤得骨肉翻腾,那便再也没法医治。灰色衣袍穿在身上,身量刚刚好,只是略显宽大了些。
她寻了罗袜刚要穿上,忽而拿起来嗅了嗅,顿时眉头紧蹙。这月余光景都在山林里厮杀求生,只怕这身上都要馊了。
将罗袜丢在地上,瞥了眼那双虎皮靴,靴子旁还放着一双木屐,清乖子便咬了咬嘴唇,探脚趿拉了木屐,而后强撑着起身,一瘸一拐朝外行去。
土灶里烟火升腾,那救了自己的道友蹲在灶膛前仔细添着柴,一旁藤椅上铺着衣裙,不见了那名叫香奴的小女娘,反倒是一只九节狼蜷缩其上。
清乖子眨了眨眼,盯着那九节狼看了一番,这才知晓原来那小女娘竟是这九节狼化成的。
薛钊扭头,脸上沾了些碳灰:“道友怎么出来了?”
清乖子收回心思,肃容道:“先前听闻,那烂泥不见了……可是周身如墨,身形瘫软,触之便觉无处着力?道友昨夜可是斩杀了村民?”
“是啊,果然有些古怪。”薛钊头也不回道
清乖子愈发担忧,说道:“道友可曾触碰了妖魔?道友不可不察,此等妖魔,触之便会沾染魔炁!时间长了必成祸患!”
“唔?”薛钊顿住,凝神观量己身,果然便在丹田气海里察觉到一丝魔炁。想来便是一掌印在那妖魔身上之际沾染的。
这东西是妖魔?
清乖子察言观色,见薛钊若有所思,当即便道:“妖魔最难斩除,等闲术法伤不得其根本,唯独引雷击之最为有效。”
薛钊颔首,笑道:“多谢道友告知。”他心中却生出旁的念头来——既然接触妖魔便会沾染魔炁,那不知能不能寻个法子吸干妖魔,而后再行斩念化神。
如此,既斩了妖魔,又得了实惠,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锅中水开,薛钊将淘过的糙米下入锅中,不远处传来‘哞哞’叫声,清乖子立刻退进房里。
俄尔,那牵着牛的牛倌儿便从门前经过。瞥见院中生火做饭的薛钊,小哥顿时一惊。
待薛钊看将过来,小哥顿时缩了缩脖子,避开薛钊视线,牵着牛快步而去。
薛钊莞尔,正想找个妖魔尝试一番,这厮便自己撞上门来。观其做贼心虚的模样,不问而知,昨夜那刘家四人定然是这贼厮引来的。
将切碎的肉糜下入锅中,薛钊起身道:“我出去一下,劳烦道友帮忙照看锅灶。”
“啊?哦……”
清乖子应着,藤椅上的香奴耳朵耸动,睁眼瞧了瞧,打着哈欠又蜷缩身形酣睡过去。
薛钊出得柴门,遥遥瞥见那牛倌儿牵着牛穿林而过,薛钊便快步缀了上去。
待行至后山草坡,他已入得牛倌儿十步之内。脚步声沙沙,牛倌儿忽而警觉回头,便见薛钊笑吟吟而来。
“你……额……薛……薛公子,你这是?”
薛钊抖手便将晃神珠取出:“请你看个好宝贝。”
“宝贝?”
略略灌注真炁,晃神珠顿时放出白光,牛倌儿双目晃得华彩闪过,继而又恢复寻常。他好奇道:“咦?这是甚地物什?”
“夜明珠。”
薛钊笑着,心中却在思忖,这晃神珠作用于神魂,牛倌儿是妖魔,没神魂自然不会中招。
抖手收了夜明珠,薛钊踱步靠近。
那牛倌儿小哥讪笑道:“莫想到薛公子还有这等宝贝咧。”
“是啊,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就好比小哥就没想到,昨夜刘家兄弟将你供出来了。”
牛倌儿顿时神色骤变,辩白道:“额……额就是赞了句公子的婆姨好颜色,莫想到被刘家兄弟听了去。薛公子,不关额的事情啊。”
“没事,我这人向来与人为善,只要小哥帮个忙,此事我就不计较了。”
“甚地忙?”
藏于袖中的左手已掐过法诀,薛钊忽而一掌印在牛倌儿胸口,耳轮中便听得一声闷雷炸响,牛倌儿倒仰着飞出去七、八丈,一头撞在一块石头上,顿时碰了个脑浆迸裂,气绝而亡!
薛钊缓步上前,越过那胡乱奔走的老牛,沿着牛倌儿身形在青草上犁出的长长痕迹,一步步靠近牛倌儿尸身。
距离三丈,牛倌儿身上忽而腾起黑烟,继而身形消散,化作一团漆黑人形。
薛钊上前,一掌印在胸腹,千斤榨使出,妖魔顿时被榨得化作一滩烂泥。他蹲下身形,伸出手掌触碰,任凭那漆黑包裹了手掌。
略略感知,便有丝丝缕缕魔炁一点点透过经脉浸染入身躯之内。薛钊嫌弃太过缓慢,心中一动,将真炁运出。
那一滩烂泥顿时发了疯也似,蠕动着朝附着真炁的右掌涌来。足足过了一炷香光景,地上再不见妖魔行迹,丹田内倒是多了不少魔炁。
薛钊略略盘算,这魔炁倒是与燕无姝当日积攒的魔炁相差仿佛,而今应对起来简单至极。
这些许魔炁不着急斩去,他便快步朝山下家中行去。方才行得几十步,忽而天光骤然明亮,那光线极为耀眼,晃得薛钊抬手遮挡。
俄尔,天光散去,薛钊心中疑惑。定在那里四下观量,一切好似都寻常,并无旁的变化……咦?那牛怎地不见了?
暂且将疑惑压在心中,快步回得家中,便见化作小女娘的香奴迎面扑来。
“道士!”
“嗯?你不睡了?”
香奴便瞪着圆眼道:“方才巧娘来了,青蛙不好出来迎,我就穿好衣裳迎了下。”
刻下天光大亮,村中民众早早出门耕作,清乖子与那些村民结了仇,自然不敢轻易露头。
不过……清乖子虽然跟青蛙一个意思,但这般称呼实在是失礼。
薛钊屈指弹了弹小女娘脑门:“是清乖子,不是青蛙,莫要胡说八道。”
“诶唷。”香奴捂着脑门不忿道:“清乖子便是青蛙,青蛙便是清乖子,有何区别?”
顿了顿,又道:“道士道士,方才我与巧娘说了几句,她好似不记得昨夜的事了。”
“嗯?”
香奴絮絮叨叨说将起来,听得半晌薛钊才知晓来龙去脉。也不知是何故,巧娘只记得昨夜来报信,而后自己出手暴揍了那四人一通,刘家四人抱头鼠窜,巧娘随后便回了自家。
既忘了那四人化身妖魔,也忘了屋中藏着的清乖子。
揉了揉香奴的脑袋,薛钊道:“知道了,你去睡吧。”
“不睡,”香奴摇头:“肚子又饿了。”
“那就吃过再睡。”越过香奴,薛钊在房前便瞥见了房门里的清乖子。
他拱手问道:“道友可知晓这等怪事?”
清乖子沙哑着嗓子道:“惭愧。我与那些妖魔周旋月余,虽斩杀了两人,却再也不敢靠近村子。”
“嗯……”薛钊沉吟了一番,随即说道:“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去村中看看。”
巧娘不记得此事,那刘家几人呢?再者,这村中究竟还有没有旁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