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成长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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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河头村没过好。
往年等天好了，村子里分为几个据点，每个点都有好几拨人在一块喝茶嗑南瓜子。
可今年初一出了大事情，连着整个村子都蔫了，特别是有孩子的家，父母都是千叮咛万嘱咐，恨不能把孩子关在家里不许出去。
被烧伤的孩子还在医院里，这只是短暂的平静，等他出院回家，等他姆妈阿爸腾出手来，才能处理这事。
小华打被打了，骂被骂了，他真的知错了。
其他几个孩子也统统被教训收拾，这件事在所有孩子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小华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梦里火烧得太旺太旺，他扯着喉咙喊人，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伙伴倒下去，化成一堆灰烬。
秋华半夜出来喝水，听见小华房里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心里不是滋味。
她推门进去，哭声马上停下来。
“小华，是阿姐。”
“……阿姐……”他把蒙着的被子掀开，头发眉毛都哭湿了，乱七八糟糊在脸上。
秋华退出去拧了块热毛巾，帮他把脸擦干净。
“阿姐，他的脸烧坏了吗？”
她愣了愣，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借着帮他擦脖子的档口想把问题挡过去。
“阿姐……他的脸是坏了！”小华又呜呜地哭起来，他心里头后悔极了。
后悔那天为什么要出门，后悔为什么要找他们玩，后悔为什么要玩鞭炮……
“小华，别哭了，兴许能看好呢？”
“阿姐，我知道的，看不好，那天我看见他的脸了，都烧黑了……
阿姐，我后悔，我知道错了，阿姐……”
秋华抱着小华，心被揪在一起，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没有用，但至少小华还知道后悔。
后面孙阿大听说了这事，马上也登门了。
小华老远听到拖拉机的声音，心里头一震，想着也许是干爹来了，整个神经松下来一些。
孙阿大停好拖拉机，往日这个时候小华肯定印出来了，今天却人影都没见，顿时心里一沉。
“阿哥，小华，你们都在吗？”
听见声音，大家都迎出来，孙阿大看看小华，小小的脸上没有了神采，让人心疼。
“阿大，你怎么来了？”姆妈去倒了水来。
“阿嫂别忙了，前几天的事情我听说了，我这实在是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小华一听干爹是为了自己闯的祸来的，心头一酸，眼眶又红了。
瞧瞧这平日里皮实的孩子变成这样，孙阿大心里一阵难受。
“哎，小猢狲闯了大祸！”梁根发一提这事，心头就急。
“阿哥，小孩子嘛，再说了，也不是大华扔的鞭炮。”
“你被替他说话了，人家孩子脸都烧坏了，躺在医院呢，我这怎么打怎么骂也还不了这个债。”
孙阿大顿了顿，梁根发说的是，他又问道：“阿哥之后准备怎么办？”
“等他们家回来，我们再上门请罪去。
要打要骂，这都是轻的，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们要多少钱，我都赔。”
孙阿大点点头，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这种时候除了赔钱还能做什么？总不能把其他孩子的脸也烧了吧？
家里的其他人都在一旁听着，没有人提出异议，在这种大事上面，阿爸总是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到时候赔偿也算我一份吧。”
孙阿大把小华搂进怀里，这孩子他是真心疼。
“这哪能啊！”梁根发连连摆手。
“小华也是我儿子，这事我也有一份，阿哥，你别推了，我们就两个人，要钱做什么。
多给那孩子赔一些，少些罪孽。”
小华抬头看着孙阿大，眼睛里面泪水直转悠，等实在蓄不下的时候便从两边流淌下来。
孙阿大帮他抹去泪水，说：“好孩子，别哭，谁小时候不犯错？犯了错我们就去弥补。
不过，你要牢牢记住这一次，记得那个孩子受的伤。
以后可要懂事了。”
小华拼命点头，用手背不停地擦着眼泪，梁根发看着他的样子只能唉声叹气。
孩子这次终归是能记住了。
大概半个月后，烧伤的孩子从医院回来，脸上手上的皮肤都烧毁了，新长出来皮肤嫩红一片，凹凸不平，看着很吓人。
几家人当天就领着孩子去门上领罪，态度诚恳，孩子的姆妈哭骂一阵，最终也明白事实如此，打骂不能解决问题。
最后几家人商量，赔了一大笔钱，这事算是了了。
从此以后，这件事便成了小华的心病，他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从那孩子家门前走过，他怕看见他的脸，自责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那孩子脸毁了，干脆学也不去上了，那年头，脸好的孩子说不上也不上了，大家对读书并没有什么热情。
一天放学，小华还没到村口，就远远地看见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嘴里还骂着：“丑八怪，妖怪！”
他赶忙上前去，却见到曾经的小跟班正蹲在地上被人欺负。
“你们都给我滚蛋！”
小华个子高，力气大，把两个大孩子推倒在地，几人一对眼色，撒腿就跑了。
“阿哥，谢谢你……”
这三个字生生刺痛了他，小华给他拍拍身上的土，说：“你怎么任由他们骂呢？”
“我骂不过他们。”
“那你跑呀！”
“他们把我围住了，我跑不掉。”
小华看着那张让人心惊肉跳的脸，恐惧、自责像潮水般涌来，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了。
“阿哥，现在我这样，都没人找我玩了，你怎么也不找我玩？”
小华不敢回答，他的眼里憋满了眼泪，转头只管往村里头走。
“阿哥，你慢点儿，我追不上你。”
他仿佛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兴许是走的快了，风打进眼睛里，眼泪被扫了出来。
“阿哥，我不怪你，你还帮我灭火呢，你救了我。”
“哇——”
小华终于嚎哭出声，一瞬间所有的难过和愧疚都从他稚嫩单薄的身体里喷薄而出。
“你怎么这么傻啊，你看你脸都毁了，你还谢我，你不如打我吧，打到你痛快为止！”
“阿哥，我不打你，你还和我一起玩吧。”
这一天，两个孩子在村口哭的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