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河边偶遇小娘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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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头村旁边有条不大宽阔的河。
梁二华小时候是泡在河水里长大的。他出生的时候正是闹饥荒，一家人都吃不上饭，外面的野草树皮都扒光了。
姆妈没东西吃二华就没奶喝，只能熬上一点儿清汤寡水来喂他。即使那年头这么难，也没人想要扔掉他。
长大一点就跟着大华，春天摸螺蛳，夏天在河里泡着捉鱼，家里偶尔能吃点荤腥都得靠他们。
梁家的第二个孩子，打小吃了太多苦。
即使后来好些了，能吃上饭，但幼年时期营养不良，现在成年了也比大华矮半个头。
再加上眉毛浓又长，显得有些凶相，村里的长辈都不待见他，农村里就是要踏实勤快的孩子。
但二华从小就懒，不喜欢干活，十五岁农忙的时候，许国庆在田里帮父母割稻子，他在稻子堆里睡大觉。
他还生的一副坏脾气，拿镰刀和人打架伤了眉毛，到现在都留着一条疤。
他懂事的时候不多，今天当真难得。
现在的河水很凉，梁二华不想下水，他之前捡到一张破网，修修补补还能用，又去山上砍一根竹子，把网系在竹子一头。
他沿着河边慢悠悠地走，不敢弄出大动静。河水不是很清澈，偶尔有人撑船到对面去种地，水面就翻起小小的涟漪。
风吹到身上还是有点儿凉嗖嗖的，梁二华缩了缩脖子，他在这儿转悠了好一会儿还没见到鱼的影子。
走到一处芦苇丛边，梁二华蹲下来静静地等着。
抓鱼是需要耐心的。
“噗通”芦苇丛里冒起了一个小小的水花，二华心里一喜，轻轻地拿出网。
他把着竹竿，将有网的一头又轻又慢地伸入水中，靠向芦苇丛。
小鱼们还没意识到危险，网子就被用力拉起来，三条只有三分之一筷子长的小猫鱼在网兜里跳动着。
“哈哈，抓鱼这种事情还是得我。”二华对自己的战绩很是满意。
至少能汆上一碗鱼汤了。
一出手就是三条，二华一瞬间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其实他原本就认为自己是兄弟几个中最好的，大哥窝囊，秋华是个小娘鱼不顶事，小华是个小屁孩，可不就是他二华最好吗？
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人都喜欢大华不喜欢他，不就是少干几天农活吗？
干农活有出息？
他不这样认为。二华觉得他不应该干农活，要做点别的事情，做点儿大事，种田能种出什么东西来？看看现在，姆妈都吃不上点好的。
他用带来的木桶舀上一点河水，把三条小猫鱼放进去，这鱼活得很，一进到桶里就扑通扑通乱跳。
同样的方法屡试不爽，不一会小小的桶里就挤了五条小猫鱼。
正当他又一次凝神静气看着水里的动静时，一个脆脆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来。
“你在干什么？”
水里“噗通噗通”几下，鱼儿四散逃开。
梁二华气的将网拎起来一扔，皱着眉头转身就要骂人。
“我操……”
结果身后是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眼睛的主人梳着两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是个漂亮的小娘鱼。
梁二华一惊，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骂人的话到嘴边就消失不见了。
小娘鱼嘻嘻地笑着又问了一遍。
二华这才缓过神来，再一看，这小娘鱼原来惬意地坐在木板车上，在一旁坐着歇脚的应该是他阿爸。
“我捉鱼呢。”
梁二华挠了挠头，手上的泥水都抹到头发上。
“哎，你的头发。”小娘鱼指了指他的手。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憨憨地笑了，小娘鱼也咯咯地笑。
“这河里能有鱼？”一旁的老伯开口问。
“有，怎么没有！”二华拎起木桶一一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哟，小伙子捉鱼有真本事的喏！”老伯笑着，黝黑的脸皱在一起。
“哈哈，那是，我捉鱼是有功在身上的。”二华喜欢听人说好话。
“你们哪个村的啊，我怎么没见过你们？”二华索性拿着桶坐到老伯身边歇一会儿。
“我们是唐里村的，离这边有一些远。”老伯从衣服里面摸出两根烟，一根衔在嘴里一根递给二华。
二华不常抽烟，因为没钱买，偶尔在外面胡乱混的时候别人会给一根。
“嚓——”老伯划亮一根火柴，二华把烟凑过去猛地吸上一口，香烟的一头便亮起了一点点红光。
烟一下子窜进喉咙猛得很，二华嗓子眼一紧，两股烟就从鼻孔里钻出来。
“我就上面河头村的，我阿爸叫梁根发，认识吗？”
老伯眼睛一亮，把香烟拿下来夹在手指间说：“你是根发儿子？第几个儿子？”
“第二个。”
“我跟你阿爸老认识呀，一起打铁做徒弟的。”
老伯显得有些激动，他和根发还是小时候的情谊，当年在上海学打铁，师父师母严厉地很，总拿根细条杆子抽人。
学到十五岁，老伯又被师父打得皮开肉绽，终于决定要逃回乡下老家去。
“扑通扑通”桶里的鱼用劲跳两下，小娘鱼也想回家汆上一碗鱼汤喝。
“阿爸，我想买两条回去汆鱼汤。”她乌黑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阿爸。
“好。你这鱼卖我们两条好吗？”他又递上一根烟。
二华接了往耳朵上一夹，捞起两条鱼往板车上扔，小猫鱼离了水却跳的更加激烈。
“哪能好意思说卖？就两条小猫鱼拿去吧。”
板车上的小娘鱼眼睛里泛起了光，圆嘟嘟的脸上生出两朵粉粉的云。
梁二华看傻了，他今年年纪不小了，姆妈阿爸到处给梁大华说亲，把他忘的一干二净。
就这件事他也是气他们的，怎么的心里只有大华，二儿子年龄也到了，就不要找个家主婆？
老伯转头看看梁二华，又看看自家女儿，继而眯起了眼睛。
烟抽完，老伯起身道别，拉着女儿慢悠悠地往前走。
二华站在河边呆呆地看着他们，板车上的小娘鱼羞着脸往他那儿瞧了一遍又一遍。
梁二华的胸膛里咚咚直敲鼓，接着又生出一股难过来，小娘鱼的板车越来越远，脸渐渐模糊不清。
“哎呀！”二华狠狠一拍大腿，“都没问一下他们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