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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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雁云关到北狄王城，快马加鞭需要七日左右，遇上恶劣天气，困难加倍，不熟悉路况的，也有可能葬身草原，永远都走不出去。
眼下虽已过了大晏的春节，对于酷寒的北方，春天还远远没有到来。
大家都担心会在中途遇到雨雪，结果走到第四天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遭遇了一场大雪。
风雪来得又急又大，楚昭放弃骑马，坐进了马车里。
帖木将军指挥着队伍加速前进，赶在天黑之前将营地扎在一个废弃的牧场。
附近的牧民早已在刚入冬时就全体迁到了别的地方，只留下一些破败的毡房和石头堆砌的短墙。
兵士们冒雪扎营，又烧了雪水来煮饭，就着风干的牛羊肉干，大家凑合着吃了一顿。
入夜后，风雪渐停，楚昭睡不着，走出营帐去看天气。
兵士们在帐篷前点了两堆篝火，白茫茫的积雪将目光所及之处全部覆盖，映衬着凄凉的天地，看不到任何生命的痕迹，仿佛这是一个被死神诅咒的世界。
阿傲陪她站在雪地上，望着茫茫四野，心头不觉生出一种极致的荒凉，感觉自己就像这亘古不变的荒原上的一粒尘，一片雪，渺小，轻微，转瞬即逝。
一些零碎的画面如同头顶飘落的雪花，纷纷扬扬将他包围。
末日般的大雪中，一个男人正背着一个姑娘在雪地里飞奔，身后追兵将至。
“放我下来吧，不要管我了，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活着……”
姑娘的脸贴在男人背上，看不到长相，鲜血滴滴答答染红脚下的白雪，分不清是谁在流血。
“不行，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男人斩钉截铁，“我说过的，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永远不会抛下你。”
画面一转，同样纷飞的大雪中，男人躺在女人怀里，身中数箭，奄奄一息。
“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就来不及，我不会丢下你的。”女人说，“你忘了吗，你说过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永远不会抛下我。”
“我是说过永远不会抛下你，但你可以抛下我。”男人推着她，“快走，如果我死了，你要替我活下去，替我看一看太平盛世是什么模样……”
画面再转，纷飞的大雪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在一望无际的雪原艰难跋涉，寒风刺骨，他小小的身体随时都会倒下。
“不，我不能倒下，我不能死，我要回凉州，我要去找阿姆……”他喃喃絮语，眼泪一颗一颗砸在雪地上。
画面再转，漆黑的夜里，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少年从睡梦中惊醒，被滚滚浓烟呛得大声咳嗽。
门窗全被封死，任他怎么呼救都没有人应答，一根烧断的梁木向他狠狠砸下来。
危急关头，一个身影扑过来将他拉开，带着他冲破重重火焰。
“快走吧，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就当你从不曾来过这里……”
“王上！”
阿傲激灵一下，用力抓住了楚昭的手。
“王上，我想起来了！”
楚昭吓一跳，忙问他：“你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我是谁了……”
阿傲握着她的手，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正要把自己脑海中的画面讲给她听，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号叫。
“什么声音？”旁边巡逻的兵士问道。
“是狼！是狼！”同伴大声喊道，“狼来了，快，快通知大将军，狼来了……”
阿傲没出口的话被惊了回去，和楚昭同时发出号叫的地方看去。
茫茫雪地上，十几只矫健的兽影正向这边飞奔而来。
“真的是狼，快把所有人都叫起来。”楚昭大喊。
帖木将军已经听到动静冲出了帐篷，大声命令所有人都出来准备战斗。
萧将军和铁锤也跑出来，第一时间护住楚昭。
“不用管我，给我一把剑就行了。”楚昭说道。
那天晚上帖木的人将她掳走，她的昭兮剑还留在怀州城。
铁锤的锤子也不在身边，临时找了一杆长枪，又找了一把剑给楚昭防身。
楚昭提剑走到帖木将军身边，对他说：“让人要把马匹牵过来集中看管，多找些柴草堆在四周点起来，先把狼唬住，再以弓箭射杀，不到最后关头，不要和它们近身搏斗。”
“好，我知道了。”帖木将军点头，大声吩咐兵士们去牵马生火，又让所有的弓箭手做好准备。
但他们此行总共不到百人，弓箭手和弓箭的数量都是有限的，草原上的狼又非常狡猾，不会乖乖站在那里等他们射箭，况且此时又是刮风，又是下雪，视野还不好，便是神箭手也不能保证百发百中。
狼王还在不远处仰天嚎叫，越来越多的狼听到它的召唤，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转瞬之间便到了近前，将营帐团团围住，数量足有四五十只。
狼王是一只高大健硕的灰狼，一双凶狠的闪着绿光的眼睛冷冷注视着这群好不容易才发现的猎物，似乎在评估他们的实力。
帖木将军抽出弯刀握在手中，对楚昭说：“一个狼群通常只有十几只狼，今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说明这一带的狼都饿疯了，急于觅食，已经开始组团捕猎。”
他不说楚昭也明白，冬天的草原食物本就匮乏，一下雪，觅食更加困难重重，这些狼肯定都饿了很久，若非周围点了很多火堆，它们早就扑上来了。
楚昭握紧手中的剑，望着那一双双饥饿的眼睛，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原本寂静的草原，因着狼群的出现，瞬间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双方隔着火堆凝视，谁也不敢先动。
但火堆终会燃尽，和狼比耐力，人未必能赢。
双方对峙许久，眼看着火堆的火焰渐弱，马匹也越来越焦躁不安，帖木将军不得不先行进攻，大声吩咐弓箭手发射。
随着一声令下，一排箭雨从四周射向狼群，立刻有狼中箭倒地，发出痛苦的哀嚎。
狼王也发出一声号叫，指挥狼群迎战。
没有中箭的狼不顾一切地纵身越过火堆，向人群扑来。
弓箭手再次搭弓上弦，想要射中奔跑跳跃的狼群却没那么容易，很多箭在风雪中失了准头，纷纷跌落在地。
侥幸逃过两次的狼，已经不再给他们第三次拉弓的机会，嚎叫着扑了上来。
“弓箭手退后，刀枪掩护。”帖木将军大声发号施令，指挥拿兵器的兵士上前换下弓箭手。
狼群冲过来，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阿傲一边挥刀劈砍扑过来的狼，一边随时关注着楚昭的情况。
铁锤为了保护萧将军，已经顾不上楚昭。
帖木将军既要指挥作战，又要自己和狼搏斗，还要兼顾着马匹不被狼群袭击，是所有人当中最忙的一个。
狼王一直没动，冷静地在原地观察战况，经过一番观察分析之后，以必杀之势向帖木将军直冲过来。
它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也已经看出帖木将军是这群人的头领，只有先咬死帖木将军，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当然，它也知道帖木将军的勇猛，在奔跑的过程中又叫上一个同伴，两狼夹击直扑帖木将军。
楚昭刚挥剑砍翻一只狼，余光忽地瞥见帖木将军被一只狼咬住了手臂，狼王正张着血盆大口向着他咽喉狠狠咬下。
“帖木！小心！”楚昭大叫一声，来不及思考，快步冲过去，手中长剑掷出，正中狼王后背。
狼王吃痛，嗷嗷叫着掉头向楚昭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