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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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过去
“宋雅儿，你到底想要什么？或者说，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告诉我这些？”那天的咖啡厅包间里，顾隐星从最初听闻宋雅儿口中的，关于许沉衍和观月丽莎一些过往，尤其是许沉衍竟为了那个女人做了如此多的奉献牺牲，他从心绪难平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一些后，努力镇定自己保持平静的问着对面逐渐收起一开始那种刻意摆出的笑意的宋雅儿。
“呵！我想要什么？许沉衍，听我把剩下的话说完，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一定能帮我办到我想要的这件事了。”宋雅儿此刻脸上的表情，顾隐星在以后的时间想起来，都觉得这个没有谄媚假笑，没有刻意展露风情的宋雅儿，那一张冷漠而冰冷怨恨的脸和眼神，让他觉得这个印象里攀权附贵爱莫虚荣的女人，竟也有截然不同的一面，而这一面，竟是如此的，卑微，和血淋淋。
……
“我和观月是先后认识的许沉衍，然而……呵呵，许沉衍不仅是观月的亲密爱人，甚至，是她成就路上最血淋淋的，陪葬！”说完这话的宋雅儿，语气森冷而不屑，她抬起头起头，眼睛里是讽刺和说不清的，掺杂了嫉妒不甘还有不得不认命的复杂愤怒情绪，让顾隐星一再皱起眉头，心里为她这话里的刻薄和仇恨不解，同时，也不解他们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深交，按理说，宋雅儿这样的女人，心机手段虽上不得台面，但也不至于像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一样事无巨细要告诉他这么多？然而宋雅儿似乎并没有在乎顾隐星怎么想，她就像找到了一个多年来能够尽情宣泄的出口，将压抑在心的这些积年委屈愤恨一股脑的抛到了即便前一阵子在同一个剧组，甚至话都没说过几句，面都没见过几次的顾隐星面前。
“你不知道，观月十七岁逃离她那个在日本乡下小酒馆做陪酒女的母亲，只身来到东京，最初，除了在餐馆酒吧打打工赚取微薄的生活费，后来，她凭借着天生的好嗓子，开始在夜晚的涩谷街头弹唱卖艺。呵呵，有一句话说是，老天赏饭吃，我不得不承认，即便我再痛很这个女人，也不得不承认，观月，就是那个老天追着给饭吃的。她，天生就是明星的样子，你没见过二十岁的她，那时候的观月，漂亮的就像个人偶娃娃，通身气质干净，一双眼睛明亮的就像火，即便从小就出身最底层，她也依旧不认命，于是，就凭她这真的像老天开过光的嗓子，让她在涩谷街头慢慢吸引了很多人经常来听她唱歌，而这其中，就有同样来日本留学不久的，你的那个许大经纪人！”说到这里，宋雅儿垂下眼，看着自己指甲上做的精致颜色夸张的美甲，她慢慢的搅动咖啡并不看顾隐星的表情，继续说到：“两个人据说最开始是惺惺相惜的，呵，观月曾对我说过，那么多来听她唱歌的人里，只有许沉衍一个人，就那么醒目的让她每次一眼就能看到他……而从第一次开始，她就再也忘不掉许沉衍。而你的那个许大经纪人，也每天风雨无阻的，只要观月出现在街头唱歌，他一定会站在那些人群里默默的看着她，呵呵，真的让人感动，不是吗？”顾隐星听着宋雅儿说的一句又一句，他攥紧的拳头就没有松开过，心里有一种名叫嫉妒的冒着细小泡泡的情绪，不停的在翻涌，他也愣愣的看着自己面前冰块就快完全化掉的冰美式，闻着咖啡的香气，却有苦涩的滋味在嘴里充盈。
明明没有喝一口这无糖无奶的咖啡呢……
“他们两个人，在月二十岁时正式在一起，观月说过，那是她最开心的一年，是她终于相信有圣诞礼物的一年，因为，许沉衍就像老天送给她的圣诞礼物一样，那么温柔，完美，才华横溢又深爱着她，他们在一起创作，他陪她打工，陪她在街头唱喜欢的歌，从此，观月身边就总陪着许沉衍，每次在涩谷街头，她唱歌，他就给她在旁边弹着吉他伴奏……直到，观月被我们当时的公司星探发现，因为，观月在涩谷的名气越来越大，有人将她唱歌的视频发到了网络，甚至在他们两个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点赞数转发数都冲到了最热，也因此，才让当时的经纪人看到。”说到这里，宋雅儿才抬起眼看向对面的张云龙明显已经有点苍白的脸，她看着就像当年知道这些自己一样表情的年轻男人，仿佛就像看到了当年那个羡慕而又……默默隐藏爱意的自己，她轻轻的笑了一下说：“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了观月，那一年，我也二十岁。”
我也二十岁，但是我没有遇见我的那个奇迹，却见证了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幸运至此，却又到最后，面目全非，毫不珍惜这别人求不来的幸运。
宋雅儿声音渐低：“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知道金童玉女这个词如果具象化，那一定就是观月和许沉衍，多么般配的两个人啊，一个高大俊秀，一个甜美阳光，你不知道，他看着她的眼睛里，总是有让人无法忘却的温柔光亮和爱意，而观月看着许沉衍的时候，总是有让所有人嫉妒的最美的笑脸……他们那时候多相爱啊，我们刚进公司，没什么作品，只能在那间狭小光线灰暗的，一伸手就能碰到天花板的小小练舞室里不停排练，每天高负荷的跳舞练唱，无休无止，却没有一个正经舞台，而因为和公司签了合同，平时的兼职也做不成了，我们都捉襟见肘省吃俭用，就连一瓶像样的化妆品都买不起。”宋雅儿看向窗外，目光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充满泪水汗水的时候，她接着说到：“可是，我们总想有一天，能站上舞台，能在舞台中央尽情歌唱，有多苦，我们两个都在不停鼓励对方坚持下去，不让对方倒下，呵呵，那时候，我其实很感谢一直像个坚韧不屈的斗士一样的观月，而许沉衍也一直默默打工支持观月的日常生活，甚至……我都受到了他们俩的很多照顾和鼓励，才能坚持下来。”说到这里，宋雅儿想起那时候的三个年轻人相互扶持，虽苦却也真挚，可谁知，到最后却成了她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而那当时海誓山盟的两个人，却也早已分崩离析。
笑了一声自己的单蠢，宋雅儿语气突然转冷，她紧紧的盯着顾隐星面无表情的脸说到：“我已经说过，那首月光玫瑰就是让观月丽莎转换命运的最关键，而那首歌，最开始并不是一定要让她唱的！那时候，许沉衍写出了那首一听就知道一定会爆火的歌曲，巧合的是，那时候刚好有月之恋人的剧组公开招募主题曲作词作曲，许沉衍将这首歌投递了过去，没想到很快剧方就看中了联系到了他，而那时候正是热烈的爱着观月的许沉衍啊，他竟然不要版权费用，唯一的条件就是要让观月演唱这首歌！然而，咯咯咯……”宋雅儿又露出了一种顾隐星看不懂的恶劣的笑容，后面的话让他更是意想不到，只听怪异笑声之后的女人用仿佛一种恶鬼的语气阴森森的说：“我能理解他们两个亲密情人之间，都想让对方得到最好的心情，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剧组的人来了后，先是听了观月的试唱，然后并没有立刻作出决定，反而是在隔天，那个制片人说让我也试一下，毕竟我们两个当时是准备组合出道的，于是，那一刻，我用我最大的努力，最深的感情，唱了那首歌。因为……这不仅是我那时候唯一的机会，也是，因为这首歌是许沉衍，那个我也不知不觉爱了很久的人，写的。”顾隐星眼瞳猛地睁大，其实在宋雅儿这一大段述说的字里行间，他早已感觉到这个女人，不仅对观月丽莎有着莫名的恨意，对许沉衍似乎也有隐隐约约的，爱慕。他眉头越皱越紧，依旧没有打断宋雅儿仿佛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回忆场景：“让人意外的是，最后选择了我！竟然是我，他们决定让我演唱那首歌！我那时候有多么高兴啊，我以为，我也能和观月一样，得到了上天比给我的光，而许沉衍虽然很失望观月落选，但他那个正直的性格，在得知结果后，又争取多次，甚至提出要将自己的作品收回，但依旧也只能无奈认同，因为公司说，如果他将作品收回，不仅会违约，而且会连累我和观月以后在演艺圈的路！他只能无奈认同，只是，观月当然极其失望伤心，她哭了很久很久，许沉衍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她声音沙哑再也哭不出来，她和许沉衍大吵了一架，摔门离去。”说到这里，宋雅儿脸上的冷意更甚，更像个恨不得将心里那个她千恨万恨的人生啖其肉一般咬着牙慢慢的说到：“可是，我算不过人心，我当时多么信任我那个所谓的，我以为的好闺蜜好朋友观月啊，我竟然还心怀愧疚面对她的伤心，小心翼翼的安慰，不停的承诺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也会推荐她来唱更多的歌，我不会让我的姐妹就这么被埋没，甚至，我还想要去找剧组，我可以不要我的演唱费用，已换取让观月去唱片尾曲或者插曲！呵呵，多可笑多愚蠢，又多像个小丑！知道为什么最后是那个女人取代我唱了那首歌吗？哈哈哈哈哈哈……”说到这里的宋雅儿突然疯狂的大笑出来，笑的流出了眼泪，笑的，浑身颤抖。
顾隐星眼神深不见底的看着有些癫狂的女人，心里莫名开始酸涩和害怕，他知道，下面听到的也许就是这个女人为什么告诉他这么多的，那个最后的原因。果然，宋雅儿慢慢收起笑，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挑起嘴角古怪的笑着说：“那一天，准备正式去录音室录唱的我，却在突然咙突然肿痛发不出任何声音，而我之前什么辛辣刺激都没有吃，就为了能有个最好的状态，却在当天，成了个哑巴！而我的好姐妹还在不停为我买药倒水，不停安慰我一定会好的……哈哈，是的，是会好啊，只是，好的那个，不是我而已！你一定能想到，最后是谁顶替了我，就是我的好闺蜜，观！月！丽！莎！”顾隐星看着宋雅儿一字一顿仿佛将这四个字嚼碎了般恨恨的吐了出来，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他又听宋雅儿说到：“我怎么会提防日夜和我在一起，一起练舞，一起唱歌，不管多难，甚至最困难的时候，我们分吃一个饭团的，姐妹呢？！呵呵，可就是这样我认为不会背后捅刀的那个有着一张天使脸孔的，我当成妹妹的观月，却在我的饭菜里和饮水里，都放了这种让我失声的药！天才，真的是天才，她为了掩盖药味，还专门亲手做了饭菜，为我泡所谓的药草茶，让我就这么，傻傻的一口一口，吃进去她喂的毒！”
顾隐星此时已经背后有凉意渗透，他心里却更有难过和不解，为许沉衍曾经为这样的女人付出良多而难过，也为许沉衍竟然默许如此恶毒的女人在自己身边多年而不甘疑惑。听了一下午故事的顾隐星终于在宋雅儿说完的时候开口：“你所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么许沉衍，他……知道吗？如果他知道，他又怎会在以后的这么多年里，就这么帮着这个观月？！”宋雅儿喝了一口咖啡，她说了太多话，当年的失声虽然是暂时的，却对她的嗓子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她，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唱出记忆里的完美歌声。她听着顾隐星的问句，就像听了个可笑的幼稚的问题。宋雅儿脸上的冰冷阴寒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顾隐星从心底里有着不祥预感的一个微妙的笑容，宋雅儿动作优雅的放下咖啡说到：“为什么？呵呵，你我都知道许沉衍的脾气，是啊，他那种追求完美，追求艺术极致的人，怎么会容许这种人利用他，伤害他，欺骗他？”顾隐星同样喝了一口完全不冰了的咖啡，不知是莫名的紧张还是什么，他不知不觉抓紧了杯子，却只见宋雅儿突然向后背沙发柔软靠背靠去，姿态轻松的说着：“顾隐星，我告诉了你这么多，我的诚意够足了吧？那么，现在我要提出我的条件了。”顾隐星不明白送娃儿为什么态度突然转变，一改刚才的愤恨却转移话题，他按耐住心底的不耐和慌乱，表面冷静的开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宋雅儿一只手拖住了瓷白的下巴，眯着画着精致眼妆的细长漂亮狐狸眼，诱人的红唇微笑轻启：“我要黑川千寻那部电影里的一个角色，你放心，我不贪心，不会狮子大开口要女主，但是我要那个女二，那个角色，我要得到！”
听到这里，顾隐星简直觉得不可思议的可笑！先不说他自己还在争取这部电影的男主角，前途未卜，就算观月丽莎是这部剧的女主角，而又和许沉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这次国际项目合作是多少人的心头好？多少资源多少经纪公司的眼中的肥肉？他顾隐星一个刚红没几年的演员，有什么资格塞人进去？！顾隐星看着宋雅儿，用痴人说梦的口气说：“宋雅儿，你是不是疯了？我自己还不一定能争的上这个剧，我有什么本事，把你弄进去？！”
宋雅儿丝毫不在意顾隐星这看疯子的眼神，她继续保持魅惑微笑开口说到：“别以为我异想天开，顾隐星，这个剧的男主角，一定会是你！我不是信口雌黄，不信我们拭目以待……因为你不知道，观月丽莎有个怪癖，是她的东西，哪怕她不要的，她就算毁了，就算扔了，也不会让给别人。而你，在短短四年期间，就在许沉衍的手里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小角色，到现在可以算是新生代里前途正好的明日之星，你觉得，观月那个女人，会没有调查过你？呵呵，年轻人，你永远不会知道，那种偏执疯狂，心狠恶毒的女人，会有多可怕！所以，就算是为了曾经的爱人再回到自己身边也好，或者，那个怪物女人那恐怖的占有欲也好，这次的男主角一定会是你！因为……观月最擅长的就是，她要在试图抢夺她东西的人面前，彻底的，让那个胆敢触动她领域的人亲眼看到自己的失败，那绝望的，永远被她踩在脚底下的，刻骨铭心的失败！”
不要的东西？！顾隐星眉头皱的更紧，他的双眼迸发出了烈焰一样的怒火，他放在心里那个人，那个即便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却在他最卑微，最失意，最狼狈的时候，将他一步步推向那最闪亮的舞台中央的，他，最爱的人，怎么会被人像个破旧的物品一样，随手丢弃！
顾隐星努力按住自己心里的愤怒心疼，咬紧了牙说到：“即便如此，我相信阿衍……他也不会去求那个观月丽莎！我了解他，他不会做出这种事！”然而宋雅儿却笑着说：“你还是没有听懂啊小朋友，这次，不是你想不想，而是，观月一定会让你和她一起站在许沉衍面前，因为……”宋雅儿突然停住了，她愣愣的看着顾隐星因为怒火而闪闪发亮的眼睛半响，才突然回过神一样突兀的笑了一下说到：“我说过了，除了观月的那个喜欢将对手亲手毁掉，羞辱对手，甚至让觊觎她所有身边一切的人万念俱灰的怪癖，还有，这次最大的投资商就是长谷川集团，而这次的合作方之一也是日本starry sky这个影响力很大的娱乐公司，而长谷川集团的当家掌门，就是长谷川隼人，也就是观月丽莎现在的丈夫。”
顾隐星默默看着宋雅儿笑的很假的脸，他突然说不出任何话语，他心里脑子极度混乱，为了今天所知道的所有一切，也为了，他那不曾参与的，许沉衍的以往……
他冷静了一下说到：“既然如此，长谷川集团怎么会轻易答应让我演男主角，长谷川隼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妻子和有着多年旧情的……前任之间，再有牵扯？！”
顾隐星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前任”这两个字，他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介意，有多……痛苦。
他默默的想着：许沉衍，我还能……还能有信心取代那个人，那个一直在你心里的人的位置吗？
从来自信满满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男人，突然生出了无穷无际的迷茫和痛苦未知。
……
另一边的许沉衍，在接到了那通远隔重洋的的电话后，一整夜就这么枯坐在不开灯的空旷客厅，他脑海里无法抑制的浮现过往的片段，就像放电影一样，有他初次遇见那个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光彩的，一身白色衣裙长相美丽的女孩子，抱着吉他在涩谷街头大声唱着歌的样子；有他们相互扶持走过最艰难的那几年的苦辣酸甜却又有着甜蜜小确幸的美好记忆……最后，停留在已经成名的女人，在他面前伸出左手无名指，声音平淡的告诉他：“我要结婚了，阿衍，我们分手吧……”
看着黑暗墙壁的许沉衍双眼空洞，他突然笑了出来，却有泪水在窗外月光的照耀下，划过脸庞。
啪嗒，手机一直紧握的手机，已经掉落在地，许沉衍就像个暮年的老人，突然失去了周身的力气，甚至，再也动弹不了一分。
丽莎，这次，你又想从我这已经一无所有的生命里，拿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