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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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殿内沉寂许久。
杨博谦笑意收敛，神色重归平淡：“倒是让罗杰牧首耽搁了正事，王室向我们求援，说五阀十二家有异动，诸位怎么看？”
场间众人无不绷着脸，神色异样地望着其他人。
除了【群星之巅】的旨意外，这才是今夜最重要的议题。
罗杰冷着脸一言不发。
哈林斯倒是清了清嗓子，道：“圣事部的主要职责是监控帝国疆域的诸神，除非王室有灭亡之患，不然我们不适合出手。”
杨博谦点了点头，徐徐道：“理当如此，是时候让某些人清楚，决定这座帝国命运的，应当是我们圣事部，而不是倒行逆施的王室，企图叛国的五阀十二家。”
他环顾在场所有人，一字一顿道：“这座帝国的命运，理当由在座的个人来编写！”
一旁的罗杰眉毛颤了下。
原来如此！
这二人早已达成了某些私下的共识！
杨博谦，本就是圣事部中属于王室派系的人！
这场议事就是由他发起的，原以为他是准备借口加入战争，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接地把王室给卖了……
他和哈林斯到底达成了什么约定？
罗杰眉宇紧锁、
这场圣事部内部的会议就这么出奇地结束了。
杨博谦慢慢起身，对着罗杰笑了笑，身后有人为他披上大氅，在随行之人的簇拥下，他径直离开了这座议事殿。
离开议事殿，他坐上了如今只有少数贵族还在使用的老式马车。
“杨老爷子果决如当年，在下佩服。”车厢内已经坐了一个人，那人轻笑着。
这是一位清瘦的中年人，唇上短须显然是经过精心修剪，衣着朴素简单并不华丽。
“姬狂澜已经和五阀十二家半数以上达成共识，你等还有闲心来找我？”杨博谦并不买账，不咸不淡道。
“姬帅心系帝国，我们敬佩还来不及，岂会防着他？”中年人不在意地笑道，“更别提姬帅所求不过是一个合格的王室，短时间内，怕是没有时间来找我们麻烦。”
杨博谦冷笑道：“好，原来王室也只是你们用来吸引火力的棋子，老夫越来越好奇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了。”
“王室中本就有我们的人。至于我们所求的……”中年人一顿，笑容自若道：“不过是革新而已。”
“革新？革谁？”杨博谦突然大笑，全然不怕声音传出车厢外，道，“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然有人敢革群星的新！你们难道都是些无爹无娘，天不生地不养的野种不成？可便是野种，只要还活在这世间，也该礼敬群星的馈赠才是！”
若无群星，此世无一生人，绝非说说而已。
相传群星之主自诩送这世间生灵两件大礼，第一份，便是“底线”二字。
无数生灵毕生所求，不过是“自在”二字。
【伟大者】超脱一切之上，被诸神视为真正的大自在者；而诸神掌控自身的命运，被万灵视为真正的大自在者……
似乎不同层次的生灵眼中，自在的含义也是截然不同。
而在那一天，群星之主为这世间划上了一条名为“活着”的底线。
只有活下去，才是一切的基础，更是这世间万灵众生所获得的第一份大自在！
中年人正色道：“非也，大破灭本就是起源长河的循环清理，便是没有群星，也不过葬送上一世代的生灵，而且总会有‘种子’留存，群星看似救世，实则……”
“够了。”杨博谦扬起手，神色不耐地打断道，他神色冷漠道，“老夫没兴趣听你传道布教，你来寻我究竟何事？”
中年人被打断也不在意，脾气似乎很好，笑呵呵道：“麻烦老前辈帮忙找一个人。”
杨博谦眉宇扬起道：“谁？又是希斯·亚瑟那个师弟？”
中年人笑容敛去，凝视老人数秒，缓缓道：“看来，已经有人在我们之前捷足先登了。”
杨博谦淡笑道：“你们视王室为棋子，却不知王室也视你们为棋子。”
中年人神色一凝，沉默片刻，缓缓点头：“这答案，着实令在下意外了，看来王室中仍有能人，并非一群蠢货扎堆。”
“只是，不知杨老前辈选择哪一边？”
他目露深意，嘴角似笑非笑。
杨博谦语气淡漠道：“我倒是有些好奇，那个姓顾的小儿，究竟有何特殊之处，竟能让你们两家互相争抢。”
中年人郑重道：“有些事，杨老前辈还是不要打听的好，知道的越多，并非好事，晚辈可以做主，在原有的条件上再加四成！”
杨博谦顿时动容。
能让他不惜自绝帝国，甚至自绝于群星麾下的条件，本就是厚重的难以想象，再加四成又是怎样的光景？
他缓缓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片刻后，老者睁开眼，低垂着眼帘，却是直接送客。
中年人愕然道：“杨老前辈不心动？”
老者淡淡道：“这四成烫手了，老夫怕自己拿不起。”
中年人皱眉道：“如果老前辈不愿出手，那可否借【真视之眼】一用？”
杨博谦大手一挥：“送客！”
被近乎粗暴地赶下车，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中年人却是不怒反笑。
鱼儿已经上钩，这位自会为他们先行探路……
昏黄的路灯下，有晚归的男孩急匆匆跑着，撞在了中年人的腿上。
中年人目光微异。
他笑着俯身，扶起了低着头，一直在道歉，衣衫褴褛的男孩，摸了摸他的头，说没关系，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枚苹果，塞在了男孩的手中。
那是一颗饱满、红润，生机盎然的苹果，看上去香甜诱人，散发着若有如无的芳香，馋的男孩直咽口水。
苹果上，不知道被谁画上了一副灿烂的笑脸。
……
送走了不速之客，杨博谦眼眸半阖，独自在车厢内思量着什么。
他已经两百多岁了，一百多年的谋划让他随时可以离开帝国，离开群星麾下的地界。
所以他不在乎自绝于帝国，亦不在乎得罪那位新晋的道标。
他唯一在乎的，是与【亵渎教会】的交易，这直接关系到他的成神之路。
群星之主为这世间划下了名为“活着”的底线，而他却试图再向上一层，触碰真正的大自在。
他要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成为下棋的人，成为编写剧本的人，而不是他人手中的棋子，又或是他人笔下随时可能身死的角色。
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即使是背叛群星。
他先前之所以拒绝中年人加价四成的提议，即是忌惮，也是好奇。
这群【亵渎教会】的渣滓想做什么，他清楚得很。
对他们来说，这一生最高的荣耀自然是亵渎诸神，而在诸神中，自然是以伟大的【群星】为首位。
在此中，道标既是诸位神灵稳定自身的“锚”，也是破绽之一。
【亵渎教会】不可能接近群星之主，却可以通过祂的道标来达成某些目的。
只是群星的道标无一不是名动一方的大人物，是诸方神系的座上宾，身边防备力量之重，超乎想象。
唯有希斯·亚瑟是一个例外。
可这群人居然放着希斯·亚瑟不要，将矛头指向了希斯·亚瑟的师弟，这让杨博谦大感疑惑。
那个叫顾见诚的年轻人，究竟有何特殊？
杨博谦手中把玩着一枚似古玉雕琢的眼球，目光深邃。
看来他之前都猜错了，【亵渎教会】根本不是为了王室而来，而是为了这叫做顾见诚的年轻人。
也罢，让他来看一看，此子究竟有何特殊……
他缓缓闭上眼睛，手中似古玉雕琢的眼球散发出荧荧星光。
此物为【真视之眼】，传闻是某位窥见命运神权的古神所留，能窥见他人千丝万缕的命运之线。
也是他赖以生存的最大底牌，他靠着……
忽然间。
车厢轰然炸开，负责拉车的骏马受惊地长嘶！
滚滚浓烟中，老人披头散发地从中走出，发出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声。
他踉跄着倒在了地上，怒目圆睁中又夹杂着惊恐地仰头看着号称帝国距离群星最近的夜幕。
那究竟……是什么？
他在无尽的虚无当中，看到了一道立于黑暗中庄严肃冷的侧影！
仅是一眼，就让他几乎神魂俱灭！
……
……
越野车驶过黑夜下的荒野。
顾见诚从后座爬了起来，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