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我是你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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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残阳所留下的最后一抹红霞消失在天际，永恒的夜幕在那虚幻霓虹的簇拥下再次降临。
秦晓站在路灯下，攥着手机的手按在胸前，接着按住被晚风吹动的长发，目光则是不时在街道的两端来回交替，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想要见到江霖，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刚刚为他做出了那么巨大的牺牲，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在今天下午和唐奇峰的谈话里，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曾经的理想不属于现在的我。”
对于现在的秦晓而言，她已经不再关心曾经的雄心壮志，也不在乎唐奇峰口中自己那光明的前途。相比于继续挣扎在蕴含了太多不确定因素的江宁，此刻的她只想等江霖课程结束后，一起返回临山去经营新的生活。
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会像那段无法磨灭的过去一样，被秦晓永远深埋在心里，永远不会对江霖开口。
忽然，一辆黑色的老轿车停在了秦晓的面前，正当她下意识地准备朝一旁稍稍躲避时，那摇下的车窗里，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秦晓！”
秦晓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车内，发现在亮起的车厢里，江霖迅速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下车，接着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将身上穿着的那件西服取下，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怎么站在这啊？”
江霖站到秦晓面前，双手为那件披在秦晓身上的西服给紧了紧，让她觉得更暖和一些。
“当然是等你啊。”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二人真正相识开始，每当江霖出现在秦晓面前，她便总能感到轻松和安心，让她可以卸下自己的面具，得以成为最本真的自己。
看着秦晓笑盈盈地回答了这么一句，江霖只觉得受宠若惊，就当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秦晓那双纤软的小手却忽然牵住了他，当那种如玉般细腻微凉的触感从手掌传来时，江霖忽然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秦晓，傻乎乎地问道：“怎么了？”
秦晓踮起自己的脚尖，让自己的脸跟江霖靠得尽量更近一些，她注视着江霖的眼睛：“白天的事情，真是对不起啊。”
意识到秦晓居然是在向自己道歉，江霖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有些心花怒放。他在心里想着：看来陈老师分析得没错，秦晓确实很在意自己。
尽管江霖的心中对于白天的事情仍然非常好奇和介意，但毕竟秦晓是在当面道歉，那么他也不可能再端着，并且联想到之前陈老师对自己的那番说教，江霖也确实觉得自己存在一些问题，于是他非常认真地拉紧了秦晓的手，对她说道：“不是的，秦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太敏感，太自以为是了……毕竟咱们俩现在还只是朋友，而你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我没有权利去干涉你的任何行为，更没有权利去过问你和什么人接触、和什么人交往……所以，你不该向我道歉，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加狭隘。”
“你真的这么想吗？”
江霖的话让秦晓觉得非常诧异，在与江霖见面之前，她在脑海里预想了很多种自己道歉的可能，可她却从未料想到江霖居然会反过来向自己道歉……
这事要是发生在小凡身上，指不定他会让自己做些什么呢。
所以，面对着江霖如此真诚的话语，秦晓愈发感觉到良心不安，毕竟无论自己对他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却依旧改变不了欺骗他的事实。
“可我确实……确实骗了你，我之前就已经跟唐宇凡约好了，我害怕你多想，所以就欺骗了你……”
“所以，我相信你这只是善意的谎言，而不是恶意的欺骗，对吗？”
江霖笑着说道。
秦晓看着江霖，然后点了点头。
“秦晓，我一直很好奇，你和唐宇凡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霖并没有询问今天发生的事情，而是直接询问了一个非常根本的问题。
秦晓抓着江霖的手，然后视线有些失落地望向一旁，喃喃地问道：“我说我对他没有任何想法，你相信吗？”
“我相信。”
面对着秦晓这有些驴头不对马嘴地回答，江霖直接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还没等秦晓询问他为何会相信得如此干脆，他便给出了自己的理由：“因为我知道，如果你真的对他有心思的话，你们俩肯定早就在一起了。”
这时，江霖松开了秦晓的手，转而双手搭在秦晓的肩膀上，弯下腰，将脸凑到她的面前：“秦晓，之前我一直心存疑虑，很抱歉我曾经怀疑过你，但是现在我一切都明白了。”
他话音刚落，便忽然转身走到自己的车旁，伸手从副驾驶上拿起了那一大捧向日葵。
“秦晓。”
可能是预感到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秦晓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慌张地看着面前手捧花束的江霖。但这次她却没有像二人初识时那样慌张地逃走，那种慌张的心情很快便平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等待。
她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静静地站在原地。
“你记得我曾经问过你是否喜欢向日葵吗？”
江霖站在秦晓面前，忽然焦躁起来的晚风再次吹来，吹得他身上这件衬衫的衣领呼呼作响。
秦晓与他对视着，在回忆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因为在我看来，向日葵有着令我无法抗拒的魅力，它象征着坚强、希望、勇敢、勇气和无畏，当然，它更代表着对爱情的忠诚。我妈妈生前特别喜欢向日葵，她在去世前曾经给我留下了一直到18岁的生日礼物，而其中的每一个礼物都和向日葵有关……所以在我的心里，始终存在着一片长满了向日葵的花田，而我喜欢的女孩，会像向日葵一样完美。”
秦晓也不禁有些动容，她将被风吹动的发丝勾到耳后，然后望着远处的霓虹，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然后语气低沉地说道：“或许你喜欢的那朵向日葵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完美呢？或许她原本并不是一朵向日葵……”
“我并不在意她是否完美，更不在乎她原本是什么……因为我知道，当她第一次对我微笑时，她就已经是向日葵了。”
秦晓沉默，接着侧过身，双手抱在自己的身前，低下头，有些失落地问道：“江霖，你知道吗？其实自从我出生以来，我便一直生活在痛苦和孤独当中，虽然说起来可能有些无病呻吟，因为我痛苦的原因，是我周围的人始终在强迫我去做我愿意做的事情，成为我不想成为的人……从来没人关心我真正想要什么，所以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渐渐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没有自己的思想，甚至很多时候我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究竟喜欢什么，自己想要什么……”
说到这，秦晓的眼里不禁泛起泪花，因为在自己先前那漫长的24年人生里，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获得过自己想要的自由。
无论是自己的父亲秦继武，还是母亲玉茗，姐姐秦梦，亦或是苏妍、唐宇凡，甚至是齐飞大哥。他们虽然都很关心自己，可却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自己想要什么。
而江霖不一样。
江霖是秦晓认识的所有人当中，几乎是唯一一个真正在乎她自身想法的人。
“所以，每当你对我好，迁就我，我心里就特别感动，因为我感觉到自己的人格终于受到了尊重，我可以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是被别人牵动着，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说着，秦晓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眼中含泪，转头怒视着江霖，接着用力地捶打着他结实的肩膀，发泄似地哭喊道：“我恨你！我恨你！你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要迁就我！为什么要打乱我的生活！为什么要干涉我的命运！”
江霖心疼地看着面前这个正在向自己发泄着的女孩，心里不禁颤动个不停。他不知道秦晓的心中原来如此的压抑，更没有料想到，她其实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坚强，也有柔软的一面……
“我恨你……”
“对不起……”
“我恨你……”
“对不起……”
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情感终于得以宣泄，秦晓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被摧垮。她的双臂和脑袋一起无力地垂下，眼睛空洞地注视着地上的石砖。
这时，又是一阵冷风吹过，一旁的梧桐树也因此被吹得哗哗作响，随后那些枯黄的树叶便如同大雪般纷纷扬扬地落下，将路灯下的二人笼罩。
而那些树叶落在秦晓一侧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停留片刻，便被江霖拂去。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好到我一想到自己的过去，我就会忍不住的难过，愧疚，我恨我自己不是一个完整的女孩，我也恨你这么肤浅，会看上我这样一个怪人……你总是这样不求回报地为我付出，我的心里就感觉到负担，我恨我自己不能像你对我一样对你好……”
秦晓声音越来越低，她心中越发的愧疚。
这话落在江霖的耳中，则让他认为秦晓曾经遭遇过什么侵害，所以她的性格才会这样的奇怪，这也正好能够解释，为什么她的眼神里总是带着淡淡的哀伤。
然而江霖已经不在乎了，此时的他更在乎的，是自己和秦晓的未来。
江霖蹲了下来，一只手捧着花，得以让另一只手去替秦晓拭去眼角的泪水。
他看着秦晓，然后认真地说道：“不是这样的，秦晓。”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秦晓为自己买的那部手机，然后在她的面前晃悠了一下，笑着说道：“你为什么要感到负担呢？该愧疚难过的人是我啊。每当我因为自己的事情抽不开身，而不能去陪你的时候，我的心里都很难过，我也恨我自己，不能够时时刻刻陪伴在你身边，不能够倾尽一切地去对你好，我恨我怀疑过你，对你有所保留。”
江霖拉起秦晓的手，然后放在自己的胸口，说道：“我更恨我这么迟才认识你，没能在你受到伤害前保护你，恨我自己没有能力，不能够像唐宇凡和苏妍一样给你帮助，我能做的，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我最恨的，是自己居然这么自私，这么自不量力，能够和你成为朋友就已经实属侥幸，居然还敢不可自拔地爱上你……”
“但我也感谢自己的自私，让自己可以一步一步地接近你，爱上你，想象着跟你在一起的未来。说来好笑，我虽然当过四年兵，但我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地离开江宁生活过，然而现在，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你一起离开江宁，回到你的家乡临山，去书写属于我们二人的未来。所以……”
江霖暂时松开了秦晓的手，然后双手捧着向日葵，非常郑重地对秦晓说道：“秦晓，我喜欢你，永远都喜欢你。”
说罢，他将向日葵送到秦晓的面前。
秦晓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混乱，身体则是轻飘飘的，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但可以确定的是，秦晓并不排斥这种感觉，被自己所在意之人表白的感觉，
但是看着面前的向日葵，她却迟迟没能接过。在犹豫了一会后，秦晓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抬头向江霖问道：“江霖，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会。”
江霖一边注视着秦晓的眼睛，一边重重地摇头回应：“我绝对都不会后悔，永远都不会。”
“真的存在‘绝对’吗？”
秦晓喃喃地问道。
“存在。”
江霖语气坚定地回应道。
秦晓忽然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别人这么说，我肯定不相信，但是你，我愿意相信……”
秦晓的心中不禁有些五味杂陈，同时又有些唏嘘。她凝视着面前这捧向日葵，那花瓣里所蕴含的清香和美妙，似乎也是自己喜欢向日葵的原因之一。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被表白，居然是以女生的身份被男生表白。
那么到底该不该接受呢？
秦晓知道，自己一旦接受江霖的表白，就意味着过去的秦晓彻底消失……但是，相比于和江霖在一起的未来，那痛苦的过去就算消失了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秦晓郑重地收下这捧向日葵，然后笑着看向江霖说道：“所以，我是你的向日葵，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