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根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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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晓看着面前这位阔别已久的故人，心中不禁五味杂陈，她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两年前：那时的自己即将走出校园，面对因为独身一人而带来的迷茫，这位年长自己将近十岁的大哥曾经给过自己一条算得上是不错的出路，然而那时因为跟家中决裂而对生活失去希望的自己，最终选择了和许多止步于此的同学一样，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选择了迈入平凡。
虽然已经时隔将近两年，但是唐奇峰的样貌在秦晓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相比于那时，现在的他看起来要更加干练、成熟，并且眼神也不再像当时那样木讷了，而是多了些难以描述的色彩。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秦晓感觉唐奇峰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倒并不是像唐宇凡那样相对“单纯”的眼神，他的眼睛里好像是隐藏着什么秘密。
唐奇峰注视着面前款款走来的女孩，当他看清了秦晓的面容后，似乎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同时扶了扶搭在鼻梁上的镜框。
“真是不可思议……”
“确实很不可思议是吧？”
唐宇凡拉着秦晓来到唐奇峰的面前，对于秦晓的紧张，他完全做不到感同身受，在听到自己大哥这一句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话后，将自己牵着的秦晓朝面前拽到身前，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就像是在展示一件属于自己的奇珍异宝。
秦晓依然是畏畏缩缩的，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唐奇峰，只觉得自己此时如芒在背，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她，于是闭上双眼，同时五官拧巴在一起，承受来自唐奇峰的视线。
“怎么了，秦晓，就这么害怕见我啊？”
唐奇峰看着秦晓这副似乎是极不情愿的模样，不禁嗤笑了一声，接着挥了挥手让唐宇凡朝一旁让一让，接着自己像看一件物品一样，绕着秦晓转悠了一圈，接着连连赞叹道：“完美，实在是太完美了。”
“哥，你别这么说她啦，她现在脸皮薄得很，没见她脸都红透了吗，就跟红苹果一样。”
“我只是实话实说。”
唐奇峰笑着回答了一句，接着他蹲了下来，抬起头注视着一直在低垂着脑袋的秦晓，语气平静地对她说道：“好久不见，秦晓。”
“……”
秦晓依旧紧闭着双眼，就像她之前回家那次一样，即便在出发之前已经自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实际上真当面对自己所要见的人一样，她便又立刻蔫巴得不行。
因为唐奇峰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跟自己并不是同辈的人，很多时候他更像自己的长辈，所以秦晓多少有些惧怕他，就像惧怕秦继武一样。
“你小子，都到哥面前了，怎么还紧张起来了？你睁开眼看我一眼。”
唐奇峰笑着说道。
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秦晓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这个总是异常一本正经的男人，接着支支吾吾地说道：“奇，奇峰哥……”
见秦晓终于愿意喊自己，唐奇峰脸上浮现出满足的微笑，他伸手摸了摸秦晓脑后的长发，似乎全然没有把她跟曾经那个比自己还高的男子汉联系在一起，或者说，他很快便接受了秦晓已经成为女生的事实。
“你的事情宇凡已经都跟我说了，这小子也还算不错，想到给你改个身份，但是毕竟生活在现在，光是换一个身份可是远远不够……”
说着，身后的门忽然打开，一个像是秘书一样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面前的几人，非常恭敬地各自微微鞠躬，随后贴到唐奇峰身旁，向他报告道：“部长，一切都办妥了。”
“嗯，现在网上已经可以查到了吗？”
“已经可以了。”
“好，把档案袋交给面前的这位小姐。”
在得到唐奇峰的命令后，这位秘书上前一步，微微颔首，以一个非常恭敬的姿态将手中的档案袋呈到秦晓的面前。
秦晓看着面前的这个档案袋，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不是让自己来采集信息吗？自己这刚刚到还没照相，什么都还没干，难道就已经都办好了吗？
唐奇峰似乎是看出了秦晓的疑惑，但是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对秦晓说道：“拿着。”
在秦晓接过这份档案袋后，唐奇峰忽然对身旁的秘书命令道：“杨秘书你先回去吧，我中午就不回部里了。”
杨秘书看了一眼秦晓和唐宇凡，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沉默地朝着门外走去。
目送着杨秘书消失在楼道里后，同样是非常疑惑的唐宇凡立刻开口向唐奇峰询问道：“什么情况啊大哥，怎么我跟晓儿刚到就办好了？不用拍照片吗？”
唐奇峰嘴角浮现出一个不明显的微笑，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将视线投向前方的出口，正了正自己的衣领，说道：“我们去吃午饭，路上慢慢聊。”
离开行政大楼后，唐奇峰领着唐宇凡和秦晓走到一辆轿车旁边，但是他并没有朝前座走去，而是直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对一旁等待着的二人吩咐道：“宇凡，你去开车，秦晓，你跟我坐后面。”
“啊？”
秦晓倒是没有不乐意的，但是唐宇凡却非常有意见，他停在门旁，对自己老哥抱怨道：“哥你想干嘛啊？干嘛让晓儿跟你坐后面？”
唐奇峰一愣，他看着自己这个似乎是不满于自己安排的弟弟，不禁嗤笑一声，说道：“怎么，你不乐意啊？我让秦晓跟我坐后面，是想多跟她聊聊，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随后，他又恢复到之前那副有些刻板的表情，没什么感情地说道：“不要以你自己的品行来揣测我，宇凡，我是一名科学家。”
被唐奇峰这么不留情面地怼了一句，唐宇凡即便心中不爽却也不敢造次，他只得非常不爽地走到前面，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看着唐宇凡乖乖就范，唐奇峰的目光也从刚才那种冰冷而变得缓和下来，他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对一旁的秦晓说道：“上车吧，秦晓。”
秦晓看出了唐宇凡心中有情绪，她有些纠结，想着要不要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但是很快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老老实实地绕到轿车的另一旁，拉开另一侧的后座车门，然后径直坐了进去，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似乎有人正在注视着自己。
当她坐进车内，将头上戴着的向日葵帽子取下，挠了挠被捂得有些潮湿的头发时，却忽然发现车窗外，江霖正在表情复杂地注视着自己。
江霖的出现把秦晓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便想跟他打招呼，但是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好像跟他说过，自己今天一天都会宅在家里睡觉，然后晚上一起吃饭。
那自己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而又在他的注视里坐进了另一个男人的车里……这种情况，自己到底该怎么跟他解释呢？
对了，自己不是戴着口罩嘛！他肯定认不出来的，大概吧……
秦晓心里越琢磨越没底，最后她只得把罅隙的车窗彻底摇上，同时掩耳盗铃地把视线移向前方，企图用这种低劣的方式来自我欺骗。
然而秦晓却无法回避自己的内心，她担心江霖，所以又忍不住悄悄地将视线挪了回去，当他发现江霖正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时，她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已经暴露。担心江霖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于是她只得用乞求的眼神看向他，接着连连摇头，同时悄悄地拿起手机，稍稍晃了晃，这才使江霖停下脚步。
“我们走吧。”
幸运的是，唐家两兄弟此时正在忙活着各自的事情：唐宇凡正在忙着启动轿车，而唐奇峰则是在双手握着手机，皱着眉头连续敲击着屏幕，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秦晓这边发生的事情。
在系好了安全带后，唐宇凡回头看了一眼秦晓，确认她身上安全带已经系好后，便踩下油门，驾驶着汽车驶出了停车场，沿着这条长满了梧桐树的校园大道，朝着校外驶去。
“拆开看看。”
路上，终于放下手机的唐奇峰用肩膀顶了顶心事重重的秦晓，随后用视线点了一下她怀中抱着的那个档案袋，没什么情绪地说道。
秦晓看着他，随后立刻动手拆开档案袋，发现里面装着的果然是一本毕业证书，跟当时自己领到的那本一模一样，怀揣着和当时几乎一模一样的激动心情，她颤抖着翻开外壳，随后将目光汇聚在了照片和性别框上。
在确认了一切都已经修改过后，她激动得几乎快要说不出话，同时内心里充满对于唐奇峰和唐宇凡的感激，若不是这两兄弟的帮助，自己可能真的没有办法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回归社会。
“谢谢你，奇峰大哥。”
唐奇峰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一下，但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只是秦晓并不知道的是，他开心的原因不仅仅是帮到了身为秦晓的自己，还是帮到了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位在唐奇峰的记忆中，他最尊敬，也是最疼爱他的阿姨。
“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
唐奇峰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句，随后他低着目光看向前方，那个坐在驾驶座上仍然是闷闷不乐的弟弟，于是又补充着说了一句：“当然，这其中很多也是小凡的功劳，你更应该谢谢他，如果没有他的话，或许永远都没人能够找到你。”
秦晓是个很容易被人牵动情绪的人，她立刻将视线投向正在专心致志驾驶着轿车的唐宇凡，在犹豫了一会后，柔声说道：“谢谢你，小凡。”
“……没什么好谢谢的，咱们俩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如果我遇到一样的困难，我相信你也会帮我的。”
唐宇凡用余光看着后视镜里的秦晓，笑着回了这么一句。
但是这句话落在秦晓的耳中，却让她的心里感到有些许羞愧。若是在以前，毫无疑问她可以做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唐宇凡绝对是秦晓心中最重要的人，尤其是在她和家人决裂、疏远苏妍的那段日子里，唐宇凡的地位可以说是无可替代的。
然而现在……那个叫江霖的男人却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秦晓的内心，虽然秦晓并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更不知道是不是爱，但毫无疑问的是，唐宇凡在她心中的地位没有之前那样无可撼动了。
尽管心中感动，但秦晓也没有办法做出任何承诺，面对唐宇凡这句充满感情的话，她最终也只是用一句：“真的谢谢你”来搪塞过去。
“对了哥，刚才的事情你还没告诉我跟晓儿呢。”
被老哥喂了糖的唐宇凡情绪立刻好了起来，他又恢复到之前那轻松的语气，向身后的唐奇峰问道。
“这个没什么好解释的，我让你们来江宁大学找我并不是让秦晓来拍照，我只是单纯地有些累，不想开车罢了。”
说着，唐奇峰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躺在轿车后座上，他一边扶着自己的颈部，一边念叨起来：“唉……我还是怀念之前在研究所里的日子，现在虽然当了官，但是每天要处理的事多到让人窒息……”
“确实，就像咱爸一样，一年四季都在忙。”
唐宇凡应了这么一句。
“嗯。”
唐奇峰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也可能是他不怎么待见自己的父亲，所以当他听到弟弟提到父亲后，脸上忽然便冷了下来，接着眼神有些心虚地瞟向身旁的秦晓。
“对了秦晓……”
唐奇峰忽然唤了一声秦晓，他坐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试管，以及一个很小的取发器，随后指着秦晓头上的长发，对她说道：“介意给我一根你的头发吗？”
正在思考着还要不要跟唐宇凡说自己离开江宁之事的秦晓忽然回过神来，她看着身旁的唐奇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要自己的头发，但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非常爽快地答应：“不介意，奇峰大哥你剪就是。”
“好。”
唐奇峰明显有些激动，他伸手捋出一绺秦晓的长发，然后将取发器顺到选择的那根头发根部，连带着毛囊一起截取下来后，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根纤细的头发塞进试管里，最后塞回到自己的口袋里。
“谢谢你，秦晓。”
唐奇峰的道谢让秦晓再次疑惑，她不知道这种小事为什么值得感谢，于是傻傻地点了点头，然后微笑道：“不用谢，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