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向日葵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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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深了，或许是因为明天又要开始下雨的缘故，当短暂的温暖伴随着太阳一起消失在天际时，寒冷的风裹挟着浓郁的水汽再次袭来，与城市里随处可见的绚烂霓虹一起，为这座欲望的牢笼罩上了一层虚幻且朦胧的面纱……只有那萧瑟的秋风和冷冽的月色亘古不变。
江霖走出健身房的更衣间，刚刚淋浴过的他身上穿着秦晓为他买的那件卫衣，手里拎着的健身包里鼓鼓囊囊地塞着他健身时才会穿的运动服。
“88.5公斤……”
看着体重秤上显示着的数字，江霖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神色，相比于他二十天前刚走进健身房时，自己的体重已经下降了差不多将近十公斤。
不过他之所以能瘦得这么快，不光是因为秦晓的出现给予了他前所未有的减肥动力，以及每天高强度的锻炼，还得益于他本就强健的体魄。强大的肌肉群使得江霖只需要减少热量的摄入，然后加大体能训练，就可以使他在短时间内迅速甩掉身上冗余的脂肪，达到快速瘦身的效果。
走出健身房的大门，江霖推起自己靠在墙边的山地车，背起行囊，惬意地哼起了小曲，晃晃悠悠地蹬着车。湿冷的冷风呼啸着，那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的声音似乎是谁在呜咽，而道路旁的梧桐树则被吹得摇摆不定。
只是江霖仿佛完全无视了这彻骨的寒风，他的脑海里想着的全都是跟秦晓度过的每分每秒，这迎面而来的大风吹得他那没有完全被吹干的头发也一起舞蹈着，但他却丝毫感受不到寒意，倒是觉得这秋风好似春风般温暖撩人，撩得他心痒，暖得他心烧。
“我回来了。”
推开家门，江霖将背包放在鞋柜上，接着站在门边脱鞋，同时将视线投向客厅，只见自己的父亲江启林正站在茶几前，直挺挺地站着，脖子上围着一条毛巾，手里握着的牙刷正在口腔里飞快地动作着，而他的目光则紧紧地盯着电视机上播放着的新闻。
老爸肯定还没吃饭。
江霖看到江启林刷牙便明白了这一点，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有些病态的爱护自己的牙齿，他在吃饭前会刷一遍牙，然后睡觉前再刷一遍。
早已退役的江霖对于时政向来便不是特别关心，但他那个有些古板的父亲江启林可不是这样，他在体制内工作多年，这些看似离生活很遥远的一些时事新闻跟他的工作息息相关，所以每天晚上下班后，他都会准时地候在电视机前观看当日的新闻资讯。
只是让江霖感到疑惑的是，今天的父亲似乎有些不那么寻常，因为不远处的餐桌上不仅摆着几盘冒着热气的好菜，而且还摆着一瓶拆了封的白酒瓶，以及四副餐具。
这让江霖不禁感到疑惑，毕竟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似乎在母亲去世后便没再喝过白酒。
感觉氛围有些奇怪的江霖悄悄地走到父亲的身旁，他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发现对方正不停地用眼神示意他去关注电视上的内容。
“今天什么日子啊，老爸？”
带着这样的疑惑，江霖将自己的视线移动到前方的电视机屏幕上，却忽然发现电视上播放着的内容，似乎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大人物，正在参观父亲所工作的研究所。
江启林冲进厕所，在迅速地漱口之后，回到了客厅里，然后手指着位于屏幕中央的那位年纪似乎并不是特别大的官员说道。
“小霖，你知道他是谁吗？”
江霖摇了摇头，随后他看了看屏幕上的字幕，缓缓地读了出来：“特区科技部部长唐奇峰，没听说过啊？”
“他是咱们特区主席的大儿子，刚刚调任到咱们这里。”
江霖听得一头雾水，他疑惑地问道：“哦……可是老爸，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你应该知道卫灵吧？”
江霖听后一愣，他不明白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糊里糊涂地点了点了头，想要等待父亲解答其中的缘由。
“卫灵是唐奇锋的博士生导师，之前所里都在传，等梁部长退休后，下一位接任的应该就是卫灵，没想到居然是唐奇峰。”
江霖皱起眉头，然后看着屏幕上那个正在接受采访的中年男人，刚准备开口，一旁的江启林察觉到他的心思似的，没有一丝感情地说道：“不过大家倒也没有不服气，虽然唐奇峰的身份确实有些暧昧。但他也确实非常厉害，咱们现在之所以有用之不竭的电力，这其中有他一半的功劳。”
“难道课本上的‘奇峰定理’，就是他创立的？”
江霖满脸骇然。
江启林点了点头，随后自嘲似的笑了笑：“你说这么厉害的人，哪里会有人敢说闲话啊？”
在笑完了之后，江启林非常兴奋地拍了拍江霖的肩膀，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对江霖说道：“小霖啊，你知道爸爸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吗？”
江霖疑惑地看向身旁的父亲，用力地摇了摇头。
“他当部长，咱们所得预算增加啦，所以呢，你老爸我不仅升职了，而且工资也涨啦，哈哈哈！”
说罢，江启林高兴地大笑了起来。
这时，一直呆在房间里学习的弟弟听到客厅里的动静，好奇地从屋内探出脑袋，发现江霖回来后，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喜色，然后眉开眼笑地喊道：“哥回来啦！”
说着，他高高兴兴地跑到江霖的身旁，一下子扑到比自己要矮上那么一些的哥哥身后，接着跟他勾肩搭背。
江霖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但很快他看向一旁挂着的日历，发现今天是周日后，有些疑惑地问道：“今天不是周日吗？你为什么没去上晚自习啊？”
“我帮小艾请过假了，今天老爸高兴，咱们全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说着，江启林拍了拍身旁的两个儿子，来到了餐桌旁。
“对了，我们得一起给你们老妈敬杯酒，她可喜欢喝这个牌子的酒了。”
江启林拿起四个尘封已久的酒杯，其中三个几乎崭新，而一个却非常陈旧，杯沿都已经被磨平。
江启林拎起酒瓶，将四个酒杯挨个斟满，随后端到放在客厅的妻子遗照面前，他看着照片上那永远年轻的妻子，脸上挂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笑容，在注视了一会后，他的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笑着说道：“晓琳啊，虽然你已经走了快二十年了，但我相信你一直在我和孩子身边，保佑着我们，小霖眼看就毕业了，但他很聪明，也很能吃苦，小艾病也好了，现在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学习也特别好，估计咱们一家四口最后全都是江宁大学毕业的……我呢，熬了三十多年，也终于熬出头了，真好，真好……”
“唉……我在想，要是你没那么爱该多好，这样你就不会明明身体不好还非要为我生孩子……”
江启林低下头，因为痛苦，他的喉咙不停地吞咽着，许久之后，他长长地叹息，低沉地说道：“要是你们妈妈还在该多好啊……”
似乎是这种痛苦难以忍受，江启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回头对身旁的江霖和江艾说道：“你们俩稍微抿一口意思一下就行了。”
然而江霖却没有听从父亲的话，跟他一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从来没有喝过白酒的江艾见此情景，这个皮肤白皙的大男孩也学着父亲和哥哥的样子，表情痛苦地喝干了杯中那热辣的白酒。
江启林仍然沉浸在悲伤之中，而江霖也同样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他将目光投向照片上那个美丽且活泼的女人，想必自己的父亲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娶，或许是因为他跟妈妈相爱到了骨子里。
江霖看着生命永远定格在年轻时代的母亲，在心中向她问道：“妈妈……你是否真的在天上保佑这我们呢？我相信你一定是在的，所以我可以在那场战斗中死里逃生，弟弟也恢复了健康，而爸爸也终于升职……而也因为你送给我的那件印着向日葵的运动衫，让我和秦晓相遇……”
江霖总是穿着的那件向日葵印花卫衣，其实是他的妈妈在怀着江艾时为他准备的18岁生日礼物。其实江霖知道，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是特别好，可能是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她明知道可能会死，但还是坚持要为父亲再生一个孩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母亲去世后，江霖和江艾在18岁之前，仍然每年都会收到一件来自母亲送的生日礼物。
也许是那时家里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并且一次性要准备大量礼物，所以江霖收到的这些礼物都不是特别昂贵，加之母亲是知识分子的缘故，江霖收到的礼物大部分都是一些名着、文具之类的，其中最特殊的，莫属于他16岁和18岁时收到的生日礼物，一个是那件向日葵印花的卫衣，而他18岁的生日礼物，则是一朵向日葵。
说到这朵向日葵，江霖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笑容。因为在自己18岁生日的当天，他满怀期待地打开手机，刷新物流软件，因为在他的记忆当中，每年的这个时候，上面都会准时弹出一个快递信息。但那天却没有，以至于直到晚上，江霖都没有等到母亲送的成年礼物。
这让江霖倍感失落，那天他坐在自家楼下的台阶上，等了很久很久。他以为妈妈忘记了为自己准备十八岁的礼物，所以难过得几乎快要哭了出来，但是他忍住了，没有哭。
因为妈妈曾经在离开前教导过自己，男子汉无论如何都不能哭，可以流血，可以流汗，但是绝对不能流泪。
就在江霖彻底绝望之时，一个年迈的老爷爷杵着拐杖缓缓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他看到了江霖后，先是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会，然后问道：“娃娃，你是艾晓琳的大儿子吗？”
江霖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有些面熟的老爷爷，木讷地点了点头。
“哦……这是你妈妈艾晓琳在十几年前让我给你的，我家原本在你们楼下开花店，后来搬家了，店也就关门了，但是我答应了你妈妈，我不能失信于她，所以……”
老爷爷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他从身后缓缓拿出一束金灿灿的向日葵，递到江霖的面前，对他说道：“祝你生日快乐，小娃娃。”
江霖接过这束向日葵，他激动地谢过了老爷爷，随后看着这朵妈妈送来的向日葵，开心地手舞足蹈……但渐渐地，他脸上那幸福的笑容忽然凝滞，兴奋的心情也戛然而止，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妈妈留给自己最后的礼物。
一朵向日葵。
“你怎么突然喜欢起向日葵啦？”
唐宇凡蹲在秦晓的身旁，看着正在地上捡着那散落着的向日葵，疑惑地问道。
秦晓沉默地将所有向日葵全部收集好，她没有看向唐宇凡，而是非常冷静地回了他一句：“你管得着吗？”
“当然管得着，你喜欢我送你呗！”
唐宇凡似乎已经习惯了秦晓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他大大咧咧地搂住秦晓的肩膀，然后另一只手一边比划着，一边跟秦晓说道：“对了，你要是这么喜欢向日葵的话，明天我带你去我朋友的庄园，他那有一大片向日葵花海，那风一吹啊，漂亮极了。”
秦晓挣脱开唐宇凡的胳膊，然后捧着江霖送的向日葵，快步朝着自己公寓所在的那栋大楼走去。
唐宇凡皱起眉头，看着冷冰冰的秦晓，心中不禁有些怒火中烧，尤其是当他看到秦晓那似乎变得愈来愈完美的背影后，心中更是痒痒的厉害。
于是他快步跟了过去，挡在她的面前，脸上愠怒，质问道：“你什么意思啊秦晓，怎么啦？我是你仇人还是怎么的，跟你说两句这么难啊？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啊？”
随后，唐宇凡抱着胳膊，不悦地看着秦晓，同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她那渐渐鼓起的胸部游来游去，带着情绪继续嘟囔道：“不就是我之前不小心欺负过你一次吗，你还一直耿耿于怀啊？”
他指着脸上那两个崭新的创可贴，继续说道：“我可是都被你摔破相了，我还不计前嫌地来找你，想请你吃饭，哄你开心，关心你，你呢？一而再再而三地疏远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没想到你生性居然如此凉薄，难怪交不到朋友。”
面对唐宇凡这带着情绪的一通数落，秦晓不禁看向了他脸上贴着的那两个创可贴，尽管和记忆中的位置好像不太一样，但自己确确实实地摔过他，而且自己的表现确实有些过于凉薄了。
但是只要秦晓想到唐宇凡已经是江晓梦的男朋友时，她便难以安下心来跟他相处，因为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自己女性的身份，并且她非常清楚唐宇凡对自己图谋不轨，于是每每跟他独处时，总是会有一种插足别人感情的诡异感觉。
秦晓长长地叹息，幽幽地说道：“对不起啦小凡，我对你确实太冷淡了。只是现在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你已经有了未婚妻，我们俩在这样相处，真的不好。”
“怎么会不好呢？”
唐宇凡见秦晓态度松动，立刻再次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同时耷拉下来的手掌有意无意地顺着她锁骨的位置向下探索，接着大咧咧地笑道：“咱们不是兄弟吗？兄弟在一起怎么了？谁敢说闲话？而且你不是一直强调自己是男生吗？总不会你已经接受了自己是女生这个身份了吧？”
说着，唐宇凡故意用手指戳了戳秦晓的胸口，接着脸上浮现出放肆的笑意。
“好像确实有点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