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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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九月的最后一天里，江宁忽然下起了雨。
阳台上，秦晓呆呆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凝望着窗外的世界。一旁的晾衣架上，正挂着一条潮湿的长裤，没有拧干的水沿着裤脚缓缓地滴落，啪嗒啪嗒地落在摆在地上的花盆里。
雨下得并不算大，但是窗外的世界却仍然被淋得模糊不清，苦于屋子里并没有雨伞，所以看着玻璃上那不断洗下的水帘，秦晓最终还是放弃了出门的想法。
或许是太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闲，没什么爱好的秦晓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来消磨时光。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从昨天开始她便觉得自己的身体懒洋洋的，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但就是感觉有些不舒服，干什么都提不起劲，肚子似乎还隐隐作痛。
秦晓觉得可能是自己上次感冒还没好，丝毫没有把那天妈妈的叮嘱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自己再多休息休息应该就能缓解，直到今天上午。
上午，当秦晓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一种前所未有的不适感立刻从她的身上传来，不仅浑身酸软无力，小腹后腰隐隐作痛，最重要的是好像什么地方粘粘糊糊的，而且空气中还隐隐约约有一丝血腥的味道。
不过好在秦晓并非是一点生理知识都不明白，她在确认了那种粘粘糊糊的感觉来自于血时，并没有过于恐惧，更多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懊恼。
自己确确实实变成女生了。
虽然秦晓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现在这具女生的身体，也开始下意识地接受周围的人将自己当做女生来对待。但在她的内心当中，却始终存在着那样一个倔强的念头，就是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女生。
因为这个念头，使得她没有办法去尝试接受唐宇凡，也因为这个念头，她在感觉到自己似乎对江霖产生一种不那么寻常的感觉后，开始变得有些抗拒和他相处。
然而今天发生的事，可以说无情地撕碎了她一直用来自我麻痹的遮羞布。当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时，秦晓感觉自己的一切坚持都失去了意义。
秦晓昂着头，在灰暗的光线下只有她侧脸的轮廓还算清晰，其他的就如同她如今的自我认知一样，徘徊在模糊不清的状态之中。她望着上那若隐若现的血迹，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无奈。
这段时间的烦心事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生理期身体上的不适感，让本就心思细腻的秦晓更加的难过抑郁。几乎整整一个下午，她都这样呆呆地坐在窗台边，握着手机发着呆。
可非常碰巧的是，之前一直骚扰秦晓的唐宇凡从前日的那次意外会面后便断了消息，江霖中午倒是打来了电话，先是询问了一下自己身体有没有好，并且表示了他因为学校有很多事情，所以今天没有办法来找自己而感到抱歉。
秦晓虽然嘴上说着没关系，但她的心里却依旧感觉落寞。恰巧今天又下起了大雨，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袭来，让秦晓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世界抛弃了。
天色越来越暗，远处的高楼接二连三的亮起了灯光，那些如同镜花水月一样的五彩斑斓，管道里的雨水铮铮淙淙的愈发响亮，这一次连一向温柔的风也变得暴躁了起来，吹得窗户上的玻璃也嗡嗡作响。
窗外的世界不仅还在下雨，而且好像下得更大了。
这时，秦晓的手机忽然亮起，屏幕的亮光好似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秦晓那张有些孤寂落寞的脸。
她有些欣喜地拿起手机，却发现是唐宇凡打来的电话。
看着屏幕上跳动着的头像，秦晓显然是十分的犹豫的，毕竟唐宇凡现在已经有了未婚妻，就算之前二人关系再怎么好，秦晓也会像当初对待苏妍那样，渐渐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但尽管秦晓心里这样想着，她的手最终却还是摁下了接听的按钮。
“……喂，秦晓。”
“怎么了，小凡？”
“……我，没什么，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
听到唐宇凡这样暧昧的话语，秦晓的心情无比复杂。毫无疑问，秦晓是十分矛盾的，她不知道自己对唐宇凡到底是什么感觉，可有这样一个问题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那就是为什么当自己真真切切地看到他的未婚妻时，心里会有些难过？
“……秦晓，我爸很喜欢江晓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或许明年7月份她毕业后，我们应该就结婚了。”
“……”
秦晓沉默着。
听唐宇凡这么说，秦晓心里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解脱，而是愈发的难过了，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人给揪住一样。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觉得自己分明对唐宇凡没有男女之情，而且他之前还对自己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情，自己明明应该讨厌他才对啊，为什么……
“嗯，挺好的，祝福你啊。”
“……或许我的人生就这样盖棺定论了，呵呵。”
电话中，唐宇凡的语气有那么一丝悲凉，他开始念叨起来：“……我唐宇凡这辈子喜欢过三个女人，可惜最后谁都没得到……”
“哪三个？”
“……你，你发小，还有我姐。”
“你真恶心。”
“……是吧，我也觉得自己很恶心，我是个坏人，所以我注定没有办法跟自己喜欢的人共渡一生，恐怕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唐宇凡语气低落地说道。
秦晓的情绪也随着他的低落而低落下来，她也在回忆着自己跟唐宇凡相处的这八年时光，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唐宇凡绝对是自己最重要的朋友，他救过自己的命，陪伴自己渡过了最迷茫的年纪。
“我感觉你在撒谎，小凡。”
秦晓用手揪着自己毛衣上的线头，回想着那天在饭店里所见到的场景，质疑道：“我看得出来，江晓梦是喜欢你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因为她看着你的眼神，不像是讨厌的样子……你之前还说她瞧不上你，可那天咱们在饭店偶遇的时候，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你，根本就不像你说的那样，你在骗我。”
秦晓有些语无伦次地宣泄着自己心中的情绪，以至于最后她的语气似乎像是在埋怨，而非责怪。
“……你又没谈过恋爱，你怎么知道什么是喜欢呢？”
“我当然知道。”
秦晓下意识地争辩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总之我感觉江晓梦肯定是喜欢你的。”
“……我听你怎么说话有气无力的啊，你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
唐宇凡忽然喊住秦晓，他似乎感觉到秦晓的声音似乎没什么精神，所以语气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紧接着那边接着响起了充斥着风声雨声的环境音，他自作主张地说道：“……我现在去找你。”
秦晓下意识地想说不用，已经心如乱麻的秦晓根本没有办法跟唐宇凡独处一室，于是她直截了当地拒绝道：“不不不，你不用来，我没事。”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矫情？咱们作为朋友，我关心你一下都不行吗？”
唐宇凡的话无疑是触动了秦晓，如果自己心中真的坦荡的话，作为朋友让他来又有怎样？毕竟自己现在“金身庇体”，而且她也相信唐宇凡已经有了未婚妻，肯定会把握好分寸。
然而就当秦晓心中开始疯狂动摇时，她无意间瞥向窗外的世界，发现外面的风雨愈发猛烈后，她害怕这样会给唐宇凡带来麻烦，于是拒绝道：“不用了小凡，外面雨这么大，你就别过来了。”
“……雨再大我也要去，你比什么都重要。”
秦晓听后心中一颤，内心变得无比柔软的她感觉自己的眼眶都变得湿润了起来。
“好吧，你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吧？”
“……我知道，上次老许帮我查过了。”
电话那边的环境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听起来似乎是唐宇凡已经坐进了汽车。
秦晓沉默了一阵，然后才扭捏地说道：“那好吧，你路上注意安全，不要开太快。”
“……oK，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后，秦晓的心虽然变得又慌乱了一些，但至少那种孤独的失落感却消失了。她将手机握在胸前，视线再次移向窗外，只觉得那呼啸的风似乎不再吵闹，雨水在灯光的映射下也变得朦胧温柔了许多。
…………
……
大约20分钟后，唐宇凡再次打来了电话，显然他已经找到了秦晓的住所，并且已经进了电梯。
秦晓这才站了起来，她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双腿，然后扶着隐隐作痛的后腰，踩着拖鞋拖拉着脚步走到门口。她握住门把手，在深呼吸后打开了门，楼道里那股寒意立刻袭来，同时伴随着的还有那回荡在楼道里的风雨声。
电梯门缓缓打开，只见上半身几乎湿透了的唐宇凡出现在电梯间里，他弯着腰，抱着一个纸质的包装盒，而盒子上的图案秦晓则是再熟悉不过了。
唐宇凡看着站在门前的秦晓，此时的她正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身上穿着宽松的卫衣，头发有些散乱，气色很不好，跟她之前那种精神活泼的相差甚远。她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另一只手握住门把手，身体则无力地倚靠在门框上，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虚弱。
经验丰富的唐宇凡几乎只一眼就看出来，秦晓来生理期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失望，但很快又变为了心疼。他赶忙上前扶住秦晓，然后将一直保护着的纸盒放在门口的鞋柜上，进了屋，关了门。
“你说你天天躲着我，防着我，不愿意见我，这种时候只得我才能来照顾你吧？”
唐宇凡扶着秦晓坐到餐桌旁的椅子上，然后蹲了下来，伸手抚在秦晓的小腹上，在对方那惊骇的眼神里，他居然从容不迫地揉了几下，接着皱着眉头，脸上完全是一副关心的表情，询问道：“这里是不是有些痛？”
秦晓表情复杂地看着唐宇凡，但很快她的眼神里便出现了嫌弃的神色，虽然没有发怒，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唐宇凡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掌。
唐宇凡有些尬尴地笑了笑，他脱下自己身上已经湿了大半的西装外套，然后随意地朝旁边一扔。这时，一股奇怪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腔，他嗅了嗅，接着视线缓缓地顺着秦晓的小腹向下移动，而秦晓显然恐惧他这肆无忌惮的视线，下意识地将双腿夹紧。
但这样的举动显然是更加印证了唐宇凡的猜想。
“你没垫卫生巾？”
秦晓忽然紧张了起来，她别过已经红透了的脸颊，然后闭上眼点了点头。
“没买？”
秦晓又点了点头。
“我去帮你买。”
见秦晓承认，还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唐宇凡就瞬间站了起来转身就准备离开。他刚走到门前，视线忽然停留在了他带来的那个纸盒上，于是他停了下脚步，拎起那个包装盒又折返到秦晓身旁，对她说道：“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蛋糕和咖啡。”
在秦晓沉默地注视中，唐宇凡非常耐心地将包装盒拆卡，接着和前两次一样，他小心翼翼地将里面装着的咖啡、蛋糕、曲奇饼干一件一件地取出来，然后摆放到秦晓的面前。
“你等我一会啊，我去附近的超市帮你买包卫生巾，再给你买些红糖什么暖宝宝什么的。”
“不用了小凡……”
秦晓下意识地就想拒绝，曾经是男生的她知道一个大男人去买卫生巾是一件多么尴尬的事情，因为她之前也帮苏妍买过卫生巾。那段往事实在是不堪回首，以至于直到今天，秦晓依旧无法忘记那个售货员看自己的眼神。
所以，她不想让唐宇凡也经历这样的尴尬。
然而唐宇凡却完全不在乎买，他根本就没有理会秦晓，而是回头对她喊了一句“等我回来”后，便小跑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