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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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宇凡首先是向玉茗打了个招呼，随后他看向了坐在玉茗身旁的苏梨，对方的脸上还带着初次和自己见面时的不屑和敌意。尽管唐宇凡对于这个总喜欢穿红色长裙的女人始终怀有畏惧和恨意，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向她打了个招呼，毕竟她曾经也算是自己的丈母娘。
玉茗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以示回应，但那眼神却意外地陌生，随后她便转回头继续看向坐在她正对面的唐父，似乎她根本不在意出现的人到底是谁。而苏梨则是压根没有搭理他，只是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后，便又继续翘起长腿转回了脑袋。
这让唐宇凡一时感觉有些尴尬，然而父亲的反应则更是令他感到疑惑。唐父只是淡漠地扫了自己一眼，接着便用他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命令道：“宇凡，你先回自己的房间。”
最令唐宇凡感到费解的是，就连那个一向对自己特别热情的吴繁这次也是面色凝重，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后，便不再有下文，若是在平时他一定会拉着自己好好聊聊他部队里的事情。
虽然唐宇凡的心中无比好奇，但一向对父亲十分敬畏的唐宇凡自然不敢当面违逆，于是他表面上恭恭敬敬地听从父亲的指示穿过客厅，然后走到楼梯拐角时却停了下来，他将自己隐藏在屏风后面，鬼鬼祟祟地通过缝隙窥视着谈话的四人。
几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偷听的唐宇凡，他们很快又继续了刚才的谈话。
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玉茗，唐宇凡的灵光一闪，他之前还苦于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去联系秦晓，玉茗阿姨出现在自己的家中无疑是天赐良机。有了正当理由的他立刻戴上耳机，接着给秦晓拨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便被接通，这让唐宇凡有些受宠若惊，很快他的心里又不禁得意了起来：虽然秦晓嘴上说不联系，但是自己的电话接得这么快，想来还是很在意自己的！
“……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秦晓语气似乎并不是特别友善，她没有像平常一样先喊一下唐宇凡的名字，而是直截了当地询问他打电话的目的。
“喂？你听得见吗秦晓？”
唐宇凡一边窥视着前方客厅里的四人，一边压低了声音跟秦晓通话。
“……你怎么了小凡？你声音怎么这么小？”
对于唐宇凡这有些古怪的声音，秦晓的声音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
“我没事，我跟你说啊，玉茗阿姨今天来江宁了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啊。”
秦晓迟疑了一阵，然后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妈妈来江宁的？”
唐宇凡得意地回答道：“因为玉茗阿姨现在就在我家里跟我爸聊天呢。”
说着，他打开相机，将手机背部的镜头抵在屏风的缝隙间，对着前方连着拍了几张照片，随后发送给了秦晓。
“……还真是！”
看到照片的秦晓大吃一惊，她随后非常好奇地追问道：“可为什么我妈妈会去你家呢？她难道认得你爸妈吗？”
“这个我就不是特别清楚了，总是我也很纳闷，而是我刚到家，我爸就把我支走，他好像不想让我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
就在二人通话期间，身穿着火红色长裙的苏梨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将手中的茶杯连杯带水砸到了唐宇凡父亲的身上，而旁边的吴繁则立刻起身，从大衣里拔出手枪指着对方。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唐宇凡吓得一惊，并且也顺着听筒传到了电话那头的秦晓耳中。
“……什么情况？”
唐宇凡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过他很快便想起了这并不是视频通话，于是他说道：“你等一下啊，我开一下视频给你看。”
随后，他再一次将后置镜头抵在缝隙间，接着打开了切换视频的按钮，另一头的秦晓立刻接通，她的面孔也瞬间出现在了屏幕当中。
“我把收音级别调高一点。”
说罢，唐宇凡将听筒的收音功能拉到最高，客厅里四人那原本因为距离而有些模糊的声音，现在变得清晰了起来。
“把枪放下，吴繁。”
唐云生（唐宇凡的父亲）站了起来，摁下了吴繁那举着手枪的胳膊，然后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怒不可遏的苏梨，神情阴郁的玉茗，他笑着说道：“我只是替陈伟和秦继武感到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深爱的女人还是在想着那个早已化为枯骨的男人。”
随后，他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无奈地笑了笑，向二女问道：“你们能不能告诉我，昊凡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会这么吸引你们，就连跟我从小长大的思雨都会为了他远离我，就算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想不明白。”
听到唐云生提到“昊凡”这个名字，苏梨变得更加愤怒，因为在她看来，唐云生的话语就是赤裸裸的嘲弄，嘲弄那个死于他的阴谋诡计，同时也是自己景仰钦慕的男人，这是她所无法忍受的。
所以她当即举起手中攥着的手机，想要狠狠地砸到唐云生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上。
然而玉茗却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因为她知道唐云生就是故意在激怒她，毕竟现在的她们对于这个可恶的男人已经无可奈何，拿东西砸他除了能够让他更得意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唐云生，我告诉你为什么。”
玉茗看向了唐云生，然后冷笑着说道：“因为当时我收到情报，说你和北方达成协议之后，我和李雪柔曾经向昊凡提议解除你的职务，收回你对守备部队的指挥权，但是昊凡没有采纳，你知道为什么吗？”
唐云生的脸上阴晴不定，他似乎知道答案，但却不愿意相信，他有些心虚的笑了笑，试图转移这个话题：“无论真相是什么，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昊凡说，他相信你，你是他最亲密的战友，最信任的同志，你绝对不可能背叛我们。而上官思雨也是一样不相信，她跟你从小一起长大，像你的姐姐一样照顾着你，虽然她没有选择跟你在一起，但她却一直信任着你……可你又做了什么？”
说到这，一向沉稳的玉茗也开始激动了起来，她眼中带泪瞪着唐云生，凄声说道：“你不仅背叛了我们，联合吴繁王伟发动了z变，处决了昊凡，还将你的青梅竹马上官思雨给囚禁了起来，当时她已经怀孕了啊，你居然还舍得害她……”
“我没有害思雨，是她自己，是她自己不听话！”
唐云生恼羞成怒地争辩道，此时的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已经年过六十的老人，倒像是一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
“所以你归根结底都没有把思雨看作是一个独立的人，只是把她当成一件你的私人物品，得不到就要毁灭，是吗？”
玉茗的质问像是一柄利剑，无情地戳进了唐云生那虚伪的灵魂，他红着眼睛怒视着这个跟当年别无二致的女人，但很快他又平静了下来，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处变不惊的姿态，脸上挂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是的，我心存愧疚，所以我才会留你们一名，甚至齐畅的儿子我都也默许了你们把他带走，而且……”
唐云生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说道：“而且我并不能算是背叛了昊凡，我完成了他的一直以来的理想，给岁月以和平，我做到了。如果按照他的计划，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那场战争死去，所以从人民的角度来看，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玉茗倒也没有否认唐云生的这番言论，毕竟当时她也是主张谈判合并的，然而她的理由是不想再看到更多的人死于战争，她的心里还是一直坚信昊凡所描绘的战后新世界。
这时，旁边的苏梨怒斥道：“是啊，但站在做人的角度来看，你无疑是失败的。”
“人类的角度？这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只觉得可笑，难道你以为长着我们的样子，跟我们一起生活，你就真的是人类了吗？你不过是一个诞生于生物实验的可笑造物，战争结束后，你已经失去了作用，我却依然让你活这么久，给你人类的身份，就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了。”
苏梨愤怒地瞪着唐云生，她刚准备发作，便再次被玉茗给拦了下来，随后她有些失落地说道：“他说得没错，小梨……”
玉茗忽然看向满脸笑意的唐云生，说道：“我们能活这么久，拥有人类的身份，确实是他的施舍……只是唐云生，尽管我们确实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人类，但我的体内可确确实实地流淌着和上官思雨一样的血液，我的孩子也有，所以我才会答应去做当年那个实验……”
说着，玉茗的眼中浮现出懊悔的神色，眼泪也渐渐地从她眼角流出，她继续说道：“可我却没想到，你居然那么恶毒……你为了满足自己对思雨的残念，居然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真的后悔……”
“所以我对你很愧疚，你跟秦继武回到临山后，我便立刻联系当地给你们安排了工作，然后为你们购买了一栋别墅和两辆汽车，希望可以补偿到你们。”
“真可笑，你觉得我会需要那些东西吗？”
玉茗冷笑着反问道。
“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把我们请过来，如果你只是觉得我可怜，想要再施舍我什么的话，那还是别白费功夫了，我这次来江宁，只是想去祭拜一下上官思雨，瞬间再看一看我的女儿。”
唐云生沉默了一阵，然后又问道：“你女儿？是小梦吗？”
那次事变发生的时候，秦梦已经6岁了，当时的秦继武跟唐云生亲如兄弟，所以他下意识地认为玉茗所提到的女儿指的是秦梦。那次事变发生后，唐云生可能是因为良心上过意不去，他一直在刻意淡忘曾经的事情，包括类似于秦继武这样曾经荣誉与共的袍泽弟兄，所以他自然也就不知道秦晓的存在。
玉茗没有回答，而是拉着苏梨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前时，她忽然回头望了一眼屏风的方向，吓得躲在后面偷窥着这一切的唐宇凡和屏幕后的秦晓浑身一激灵，接着她又看向了似乎陷入到情绪当中的唐云生，告诫道：“管好你的小儿子，别让他变成跟你一样的人。”
说罢，她便和苏梨一起消失在门外。
一直在窥视着这一切的唐宇凡似乎还在回想着刚才他们的对话，直到秦晓的声音再次从耳机里传来他才反应过来。
“……小凡，我妈他们走了吗？”
“啊，啊？走了，她们已经走了。”
“……我妈妈好像很难过，你有听见他们刚才在聊什么吗？”、
秦晓的话让唐宇凡一愣，他有些奇怪地问道：“诶？我明明把声音开到最大了啊，你没听见他们在聊什么吗？”
“……听见你个大头鬼啦，你隔得那么远，我哪能听见妈妈他们在说什么啊？”
电话那头传来秦晓嗔怪的声音，这令人骨头发酥的声线让唐云生不禁浑身一颤。他对着屏幕里的秦晓笑了笑，然后带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啊，下次我换个更好点的手机。”
“……罢了，待会我直接问我妈妈好了。”
秦晓摆了摆手，随后她瞥了唐宇凡一眼，没好气地问道：“……你脸上的伤好点了吗？”
唐宇凡心里一喜，他欣喜于秦晓仍然非常关心自己，这让他感到如沐春风。于是他故意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接着装出一副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捏着嗓子故意说道：“哎呦喂！还疼着呢！”
随后，他又习惯性地假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哀声说道：“这次肯定要留疤了……”
“……”
看着屏幕中的秦晓似乎因为自责而紧咬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自己的样子，唐宇凡又得意了起来，就在他准备趁势要求秦晓出来见面时，客厅里忽然又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而电话那头的秦晓也忽然停了一下，说道：“……不好意思啊小凡，我妈妈打电话来了，以后有空再聊，我先挂了。”
唐宇凡刚准备说一句“晚上出来陪自己吃饭”，谁知秦晓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挂断了电话。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等着吧。”
唐宇凡收起手机，接着继续靠在屏风后面偷听着父亲和吴繁伯伯的谈话。
“看来卫灵没有说谎，这件事情跟玉茗她们没有关系，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重启那个实验。”
唐云生走到窗前，背着手望着庄园里那辆缓缓驶离的红色轿车。
吴繁跟到他的身旁，为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随后说道：“这恐怕永远也没有答案了。”
“为什么？”
唐云生疑惑地看向了他。
“因为我们抓到那个只是卫灵的克隆人，尽管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卫灵。”
“那看来卫灵背地里做过不少次实验了，这个疯子……”
“他有没有可能去临山？我记得他跟你那个跟班秦继武关系特别好。”
吴繁提出了猜想。
“很有可能，这样，你立刻派人去临山一趟，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卫灵抓到。”
“那如果他真的在秦继武那，该怎么办？”
“卫灵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如果他真的出现在了秦继武那里，很难保证他不会跟秦继武说些什么……”
唐云生的脸上出现了挣扎，短暂的沉默后，他命令道：“如果秦继武真的接触了他，那你就公事公办，记住，任何和这次事件有关的人要全部处理掉。”
面对着这道冷酷的命令，就连久经沙场的吴繁都不禁被吓了一跳，他立刻想到了也被牵扯到此事当中的江霖和那个女学生，于是问道：“学校里的人也要处理吗？有两个学生则参与其中，只不过我已经审过他们了，他们只是负责去找文件，并没有接触实验。”
“最好是都处理掉……总之你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