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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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旅客请注意，列车前方到站【临山站】，需要下车的旅客请整理好行李物品，从列车运行方向的左部车门下车，下车时请注意安全……”
少年时代的故事似乎怎么也回忆不完。
随着身处的列车开始减速，那些记录了无数喜怒哀乐的瞬间如同幻灯片一样，在秦晓的眼前，与窗外的那些渐渐放缓的世界一起变得清晰。
视线穿过一望无际的原野，无数农民忙碌在绿色的稻田里，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小山，湛蓝的天空上白云朵朵，而地平线的尽头，一座不起眼的小城静静地伫立在那。
那便是秦晓长大的地方。
在秦晓还是个叛逆少年的时候，那时的他做梦都想逃离这个令自己窒息的地方，逃离那个令自己畏惧的父亲。
因为厌恨父亲，秦晓也连带整个家乡一起记恨着。但尽管如此，当他确实远走他乡之后，却仍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这座小城，去思念那些承载着快乐回忆的日子。
但实际上，秦晓记忆里的家乡并不是那么惹人讨厌。老街上望着牛肉拉面而垂涎的贪吃虫，藏在广场上的老雕像下等待着捉弄母亲的顽皮鬼，横跨护城河两岸的公园里嬉戏的孩童里也曾有他的身影，以及那一张张高高挂在蓝天上的风筝下，牵着还是孩童的苏妍奔跑着的自己。
只是随着秦晓的慢慢长大，愈发严重的叛逆心理让他忽略了这些美好的画面，脑海里只剩下了那个自己又惧又恨的父亲，时常站在门前拎着扫帚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
列车的车门缓缓打开，一股熟悉的味道随着车厢外的气流钻进秦晓的鼻腔。她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那股带有着些许暖意的空气先是进入她的嗅觉，接着直下胸膛，这是家乡特有的味道，那种稻谷里夹杂着青草的芳香。
而现在，仿佛秦晓只要这样深深地呼吸一下家乡的空气，之前的所有不安与恐惧都会迎刃而解。
只是当秦晓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已经两年未见的妈妈，那种还未压下去的恐惧便又重新占据了她的大脑。
追随着出站的人群们那匆匆的脚步，那位于尽头的检票站在视线里越来越清晰，秦晓却感觉自己愈发地紧张，以至于她的身体开始微微发颤，步伐也随着脚步的沉重而放缓了下来。
一旁的苏妍看着秦晓这副模样，没有过多言语，而是直接牵住了她的手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随后跟她一起并肩朝着出站口走去。
轻柔的秋风带着未消的夏意从门外吹进，橘黄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大厅，来来去去的人群在攻击墙壁上留下匆匆的影子。
恍惚间，一直在纠结着的秦晓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视线向自己投来，而身旁的苏妍也在同时加快了脚步，她扬起手臂，面带喜色对着不远处喊道：“老妈，玉茗阿姨！”
跟随着苏妍的视线，秦晓也将目光投向前方，在检票机旁的栏杆后面，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苏妍的妈妈正向着自己所在的位置招手回应，而自己心心念念的妈妈，则沉默地站在一侧，面带欣慰，但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秦晓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被苏妍几乎是拖着了出了检票口，然后就这样站在妈妈和苏阿姨的面前，而当那两道视线直直地射来，秦晓仿佛是中箭一样的心中一紧，脸蛋立刻因为紧张而红得发烫，一直延伸到白皙的颈部。
深深的无力感与恐惧感很快摧垮了她的神经，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丧气地垂下脑袋，紧闭着双眼，希望可以通过装死来逃避这令自己尴尬到想死的场面。
“小妍……这女孩，就是现在的秦晓吗？”
最先开口的是苏阿姨。
“对啊，怎么样？是不是跟玉茗阿姨一样漂亮？”
秦晓感觉自己被轻轻地推了一下，随后她转头看向身旁的苏妍，只见她脸上带着笑容，眼神点了点了自己的妈妈，仿佛是在说：“上啊，勇敢点！”
这时，秦晓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垂着的脑袋，尽管眼神仍然闪躲，却总算能够把自己的面容展现给妈妈和苏阿姨了。只不过当她的视线停留在了母亲的脸上时，她却不由得愣住了。
自己离开的这两年，妈妈变得憔悴了，尽管她和苏阿姨一样，仍然有着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气质和美貌，但相比于自己离开时明显要黯淡了许多。尤其是她那双灵动的眼睛，以前总是觉得里面有浩瀚星辰，现在却如同深海一样深邃黯淡，而且眉宇间带着浓浓的哀愁，想必还在为自己当时的混蛋行为而难过。
她站在原地，右手抓在自己的左臂上，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秦晓咽了一下口水，然后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颤抖着说出了那句迟到了两年的话：“对不起……妈妈。”
玉茗依然没有开口，看着秦晓的眼神却一直在闪烁变换个不停，里面有喜悦有哀伤，还有深深地担忧。
沉默了许久后，她才缓缓地叹了口气，然后走到秦晓面前，捧着她的脸庞，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你。”
接着，她用手指擦去秦晓眼角的泪珠，用她双总是带着孤郁的眼睛注视着秦晓的脸庞，说道：“让我仔细看看你……很好嘛，看来你小时候的愿望成真了。”
“妈妈……你怎么一点也不怀疑啊？难道就不担心我是骗子吗？”
秦晓对妈妈的反应感到疑惑，为什么她没有表现出一点的惊讶和怀疑，就接受了自己是秦晓的事实呢？
玉茗仿佛是看出了秦晓心里的疑惑，她温柔地摸了摸秦晓的头发，回道：“因为你是妈妈的孩子，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妈妈都可以认出来。”
然而秦晓还是不满意妈妈的回答，有些着急地追问道：“可是，你难道不觉得很荒唐吗？为什么你会这么快就接受了我是秦晓的事实啊？”
这时，一旁的苏阿姨忽然开了口，她的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耐心地解释道：“这个问题阿姨来回答你。因为在你到之前，小妍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跟我和你妈妈仔仔细细地说过一遍了，我们当时听到的时候确实很惊讶，并且也非常的怀疑，毕竟这种事情谁听了都会觉得荒唐。只不过呢，就像小妍说得那样，我们觉得你完全没有欺骗我们的必要，毕竟以你的性格，你大可以继续像之前一样疏远我们，从我们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我……”
秦晓张了张嘴，然后有些心虚地看着妈妈。
玉茗仍然是用她那种孤郁的眼神看着秦晓，只不过脸上却始终挂着微笑。她拉住秦晓，然后说道：“好了，你能选择回来见妈妈，就说明你心里已经意识到错误了，对不对？所以，妈妈不会怪你，爸爸也不会怪你……”
说到秦晓的父亲，玉茗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跟妈妈回家吧，你爸爸和你一样，都是个倔脾气，所以你回去跟他认个错，他不会怪你的。刚才你爸爸听说你变成女孩后急得不行，担心你会变成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怕你会因此走极端，现在看你这样漂亮，想必他一定可以放心了。”
得知父亲已经知道了自己变身的事情后，秦晓再次变得犹豫起来，对父亲的畏惧再次袭上心头，但是她知道，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没有必要再逃避了，勇敢地回家吧，去直面自己心底的恐惧，去解开折磨了自己二十年的心魔，那由自己的自私和狭隘所臆想出来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