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花朝节（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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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已经布置好了才艺展示用的书案、笔墨纸砚、几样乐器和棋盘。为了方便台下之人观看，台上还拉起了一幅巨大的蓝布，布上画好了十九道棋盘，棋手对弈时会有仆人同步将棋局画到布上给台下之人观看。
梅傲雪看到这些东西，忽然就皱起了眉头。
李老爷对三位花神笑道：“那我就开始抓阄了……”边说边从一个小水晶杯中拈了一个纸团出来，念道：“崔小姐，请以‘春光’为题作诗一首。”
“作诗啊？”崔佳凝面带难色，“李老爷还真会难为人呢，我勉强胡乱凑一首出来吧，做的不好可不许笑我。”
“哎——姑娘说哪里话，崔姑娘文采出众，必能写出好诗句来。”李老爷笑道。
就有李宅的侍女上前指引崔佳凝去台上的一张书案前，那里设好了文房四宝，侍女在一旁帮她磨墨，崔佳凝低头思索。
这里李老爷又从水晶杯中拈出了一个纸团，念道：“请越王妃以‘国色天香’为题画一幅写意牡丹。”
高雨莹莞尔一笑点了点头。这对她来说并不难，琴棋书画是她自幼就要学的必修课，而牡丹是她最擅长的主题。她转身跟着侍女的指引来到了台上另一张大书案前，纸笔颜料都已齐备。
李老爷又从水晶杯中拈出了一个纸团，对站在台中央的梅傲雪笑道：“崔小姐和越王妃的诗画都需要花点时间，众人在此等候，请萧夫人为大家抚琴一曲，以祝雅兴。”
“啊——”梅傲雪为难道，“我不会弹琴。”
“用其他乐器演奏也可以，我们预备了琴、笛、箫、筝、胡琴、箜篌和琵琶，萧夫人可以任意选择自己擅长的乐器。”李老爷笑道。
“李老爷，你误会了。我一样乐器都不会，我根本就不懂音律。”
“啊？——”李老爷倒怔住了，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挑中的花神都是大富大贵之家的夫人小姐，琴弹的好不好是一回事，但多少都会一点，弹奏一曲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我真的不会。”梅傲雪笑道。
李老爷随即指着棋盘笑道：“这也无妨，人各有所长。不如萧夫人与我宅中的棋手对弈一局，众人观战，亦可消磨一点时间。”
梅傲雪摇了摇头道：“我也不会下棋。”
“啊？——”李老爷又愣住了。
梅傲雪大大方方笑道：“李老爷，就你刚才提到的‘诗画琴棋’这些才艺，我全都不会。你就别为难我了，不如请别人来弹奏一曲给大家听好不好？”
台下众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后，议论纷纷。有好奇，有惊讶，有讥讽，有不屑，许多人觉得不可思议。有听到过传言的人便开始小声议论梅傲雪的身份背景，台下一片嗡嗡之声。
“傲雪怎么能说自己一点琴都不会弹呢，明明还是会一点的。”萧凌风朗声笑道。他微笑着穿过人群，大步走上台去，向李老爷行礼道：“内子学琴的时间不长，又爱偷懒，的确会的不多，不如我和她合奏一曲为大家助兴，如何？”
李老爷连忙笑道：“当然可以，才艺展示嘛，多少都无所谓，贵在真诚。”
“将军，你就算是想帮我挽尊，也该看看实际情况吧！”梅傲雪尴尬的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连右手的指法都没学会，琴谱都看不懂，最多就会弹三个音……”
“那你就弹三个音，其他的我来完成，总不能让大家都干等着吧，画一幅画需要一点时间呢。”萧凌风笑道。
李老爷立马接口说道：“对对，让大家空等着也无趣，那就由萧大将军和萧夫人合奏一曲——不知两位要弹哪首曲子？”
“《凤求凰》。”萧凌风答道。
梅傲雪偷偷拽他的衣袖，小声道：“将军，你根本没教过我这首曲子，我听都没听过……”
萧凌风低头凑近她耳边，小声笑道：“你就弹三个音，鬼知道你弹的是什么。”
梅傲雪偷偷瞪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李老爷已经对着台下高声唱道：“萧夫人与萧大将军合奏一曲《凤求凰》为大家助兴，请欣赏。”
摆放好古琴，定好弦后，萧凌风让梅傲雪先弹，自己坐在她身侧。只听她嘴里叽里咕噜道：“你教我的那首曲子，第一句是什么来着？好像是散音？嗯对，散音。是勾三弦吗？”
萧凌风忍不住嗤笑，低头微嗔道：“让你偷懒不好好学……”看她实在苦恼，他又小声提示道：“右手，勾三弦，勾四弦，勾五弦，抹六弦，挑六弦。弹这一句就够了，节奏还记得吗？”
梅傲雪点了一下头，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上手……
轻重不均，毫无节奏，不知所谓！算不上多难听，但也绝对不好听！
萧凌风低头偷笑：“就这样吧……”
梅傲雪尴尬的挪开了位置，让萧凌风开始抚琴。琴音像潺潺的流水从他指尖缓缓流淌而出，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良久，琴声停止，台下掌声雷动。王湛手拍的最起劲，一脸得意和自豪。
萧凌风转头看向身旁的梅傲雪，微笑道：“好听吗？”
“嗯，好听！”梅傲雪满眼崇拜。
“回去好好学琴，不许再偷懒。”
“不要，我不想学。”
“你啊……”萧凌风微笑着轻叹了一声。“都随你……等你想学的时候我再教你。”
梅傲雪莞尔一笑，两人携手起身。
在一旁侍立等候的李老爷迎上前来，夸赞道：“真没想到萧大将军的琴技如此出众，刚才的琴声实在是太美妙了。”
“在下献丑了。”萧凌风客气道。
“哎——萧大将军过谦了。”李老爷笑道，“请萧大将军先移步下台，萧夫人在此稍后，崔小姐和越王妃的诗画也好了，我们请出来大家评一评。”
萧凌风点头走下台，回到了人群中。
叶真调侃道：“美娇娘弹了半句夹生的《阳关三叠》，你弹了一整首《凤求凰》，她还真的是‘会一点’！”
萧凌风微微一笑。
微一停顿，叶真又道：“她大大方方的，又不在乎别人说她不会这些，你何必出头呢。”
“老子乐意，你管的着吗？”萧凌风道。
叶真沉吟了片刻，正色低语道：“你这是在给美娇娘惹麻烦！你刚才实在不应该冲动上台去帮她。”
萧凌风皱起了眉头。
“你一向人情练达，洞察人心，美娇娘不过是被众人议论了几句，你就沉不住气了吗？你只想着不要让她被人看不起，怕她当众难堪，怕她受委屈，就没有想过其他人的感受吗？”叶真语气低沉，缓缓说道：“这是花朝节，姑娘们的节日，女儿家的盛会，你萧凌风是个男人。你刚才的举动，坏了她们的规矩，只会让萧夫人更招人嫉恨！”
萧凌风忽然明白了叶真的意思，他刚才根本没想那么多。
“我看你是和她在一起待的太久了，也变得单纯，甚至幼稚起来！”叶真严肃道。“远观时，群花皆美。可若靠近了去看——有的花依然美好如初；有的花虽然美丽却有毒有刺，一不小心就会伤人；有的花不仅不美，恐怕还会要人的性命……你一向聪明，怎么会如此大意……”
萧凌风沉默不语，他的确疏忽了。他刚才心里只想着傲雪，压根儿没有考虑其他姑娘的心思，他刚才的举动确实会引起众怒。
“她嫁给你为妻，被人议论的还少吗？在你们府里，你怎么疼她都不为过，可是在外面，还是收敛些的好。不是人人都喜欢看到别人过的好，尤其是对自己内心不认可的人、对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叶真小声劝道。
萧凌风微一沉吟，说道：“你错了！在外面，我只能更疼她，否则她恐怕就不止是被人议论那么简单了。”
叶真微微叹气，点了点头，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台上已经重新请出了崔佳凝和越王妃。
李老爷接过侍女拿上来的诗稿，大声念道：“崔小姐以‘春光’为题赋诗一首：‘天心开霁色，旭日照高城。淑气浮青霭，微阳转早晴。鸟声知远近，花影认芳名。欲采芙蕖蕊，归途且莫成。’”
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喝彩夸赞之声。李老爷将诗稿交给侍女，让她拿给台下众人传看。大家赞不绝口，都说诗好、字也好。
接着又看越王妃的画。尺幅虽不大，然而画中的牡丹色彩饱满、姿态优雅，在牡丹花叶和淡墨勾画的奇石映衬下，显得越发雍容华贵，题款处的字迹也很典雅，书画都很不错。
众人纷纷称赞不已。越王妃的画也随即被拿给台下众人传看。
待大家都看的差不多了，人群安静下来后，李老爷笑道：“三位花神的才艺都已展示，接下来就请大家评出今年的花魁……”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姑娘的声音：“崔小姐和越王妃的才艺自然都是出色的，她们当中评选出一个花魁也说的过去，难道萧夫人也要算进去吗？”
“是啊，萧夫人到底弹了什么曲子？我是没有听见。”又一个姑娘语带讥讽。
“要是让夫君替她弹奏一曲也能算的话，那前面游戏里被淘汰的花神们岂不是都可以找人帮忙。”又一个姑娘认真说道。
“就是，花魁就是应该才貌兼备，无才有德也好啊，如此公然作弊，岂不是连德行都没有了……”
有人帮梅傲雪说话：“这怎么能是作弊呢，萧夫人亲口承认自己不会，又没有请人帮忙，是萧大将军怕大家等的无聊，才好心弹奏一曲给大家听的，何必用恶意揣度别人呢……”
“如果是这样，那萧夫人就没有资格评选花魁！她根本就没有展现出任何才艺嘛……”有人立即给出了自己的论断。
有人想当和事佬：“哎呀——你们未免也太较真了，不过是大家聚在一起欢乐过节而已，萧夫人在前面的游戏里表现的很好啊，以她的相貌，参加个评选也不为过吧，何必让人难堪呢……”
立即有人反驳道：“那怎么可以！花魁是百花之首，难道是只看相貌的吗？无才无德，如何服众！”许多姑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更有人趁机暗讽梅傲雪：“哎呀——你们这不是难为萧夫人吗？她是个江湖出身的大夫，能背上来几句诗词就已经很难得了，哪还能要求她懂什么琴棋书画呢！”
“话不可以这么说，规矩就是规矩，人人都遵守，怎么偏她来了就要改了不成……”
台下七嘴八舌，争论不休。王湛急的差点和身旁的人吵了起来。萧凌风的脸色可不好看，叶真拍了拍他示意他沉住气。
梅傲雪刚开始还有点发懵，她原本没把这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如今看起来似乎这些姑娘对待“选花魁”这件事是相当认真。
见台下争吵不休，李老爷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想说几句。
众人逐渐安静下来，李老爷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梅傲雪忽然笑道：“李老爷，我刚才也说了，诗画琴棋这些才艺，我一样都不会。我觉得姑娘们说的有道理，花魁一定要才貌双全才行，我的确没有资格参加评选。”
听梅傲雪这样说，刚才争论的姑娘们面色缓和了些，似乎觉得这样可以接受。
“我第一次参加花朝会，不了解花魁评选的传统，破坏了规则，扫了大家的兴致，是我的错，在这里给众位姐妹赔礼了。”她面带微笑大大方方的向台下行了个万福礼。
台下有人认真还礼，有人面带不屑随便的俯身点了个头。
梅傲雪又转身向李老爷笑道：“李老爷，那我是不是就像前面其他被淘汰的花神们一样，下台去就可以了？”
李老爷赶忙说道：“当然，萧夫人这边请。”
梅傲雪微笑着向李老爷行了个礼，提裙准备下台。
这时只听台下的王姑娘对她身边的鲁姑娘说道：“早点承认自己什么才艺都没有，下台来也就罢了，如今让人赶下了台，真给武平侯府丢脸！”
“你小声些……”鲁姑娘赶忙小声制止她，可旁边的人还是都听到了。
“你说什么！”站在她们不远处的王湛怒不可遏，“我姐姐才不丢脸呢！她怎么会是被人赶下了台，她是自己要下来的！”
“王湛，怎么没有礼貌呢，大呼小叫的。”梅傲雪语带微嗔，王湛瞪着个眼睛不说话了。
王姑娘被王湛吓到，心中胆怯，嘴上却不饶人：“我说什么了？萧夫人本来就什么才艺都没有，她自己都承认了，还怕别人说吗？”
“王姐姐，梅姐姐只是不会弹琴下棋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你何必出口伤人呢。”崔佳凝忍不住为梅傲雪辩驳，“人各有所长，梅姐姐会的东西多了，她会的，恐怕你我还未必会呢！”
“崔妹妹倒是别误会了王姐姐，她也没说什么，不过是一时嘴快说了一句实话。王姐姐是个直性子，你又何必与她较真呢！”鲁姑娘暗搓搓帮着王姑娘说话。
“是啊，崔妹妹真是误会我了，萧夫人会的东西自然很多，她会和叶统领对唱情歌，我们就不会……”王姑娘明明气虚胆怯，可嘴上实在是不饶人。王夫人拉着自己女儿的衣袖，示意她别再多事。
崔佳凝气鼓鼓的撅着个嘴不知道怎么反驳。
萧凌风冷着脸刚想上前，被叶真拉住了，他低声道：“这是女人间的事，你去算怎么回事，沉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