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退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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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凌风回京后忙碌了几日，将边关驻防和军务安排等事向兵部和陛下做了详细汇报，但是对于从柳萤那里得到的账本和腰牌等事却只字未提。
这段日子里，他私下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账本，暂时还未能参破其中的奥秘。事情既然关系到钱大人和三皇子，势必与朝堂斗争有关。他心想如果自己有所动作必然会影响到武平侯府，因此这天晚上他将此事原委向父亲和盘托出，想听听他的意见。
武平侯听完后沉思了片刻，说道：“恐怕此时不是合适的时机向陛下通报这件事情。一来你对账本的内容还没有参透，不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二来柳萤姑娘人已经死了，你又没有抓到裘天霸等人，三皇子完全有可能反咬一口，说你编出故事陷害他。”
萧凌风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孩儿也是这么想的，柳姑娘留下的书信只能作为辅证，那块三皇子宫中侍卫的腰牌，他大可以说是丢了或者被人偷了……”
武平侯点头说道：“所以如果你想继续追查下去，首先要弄清楚账本的内容，其次要留意裘天霸一群人的动向，如果能抓到活口、留下人证，再加上柳姑娘留下的书信和腰牌，只怕才能说得上是铁证如山！”
“孩儿在想，柳姑娘去潼华关找我的事情只怕三皇子他们已经得到了密报，他们如今应该猜到我从柳姑娘口中知道了裘天霸越狱和钱大人一家被灭门的真相，孩儿只怕他们暗中会对我们武平侯府不利，父亲一定要多加小心啊！”萧凌风郑重的说道。
“我知道了，你也是，一定要小心谨慎！”武平侯关切的看着儿子，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只怕他们对我们的忌惮还不止如此……这一次你在云州破获了高都督的案子，上上下下受到牵连的人有一二十人，都是身居高位的将军刺史封疆大吏，这些人都是三皇子一党培植多年的人。如今这些人全都被陛下重罚，这一次三皇子他们元气大伤，暗中支持二皇子的人已经趁势而起了，朝上更多了些踌躇观望的人……你做事切记不可心急，如果处置不当被人抓到了把柄，万一让陛下以为我们用心不良，不是为了朝廷查出实情，反而是在暗中为二皇子效力……陛下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如果有所怀疑，只怕对我们也同样不利！”
萧凌风严肃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孩儿一定谨记！”
“你且先去想办法破解账本的秘密吧！我们武平侯府虽然不愿意参与到皇位斗争中去，可是如果万一账本中有对朝廷、对百姓不利的事情，我们也决不能置之不理。”武平侯沉稳的说道。
“是，这件事情孩儿会尽力想办法的！”萧凌风答道。
“这些日子你在外面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情暂时放在心里暗中进行就好……”
武平侯关切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又是几个月没见，真有些心疼他在外劳碌奔波。
萧凌风站着没有动，低头沉思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父亲行了个大礼说道：“孩儿还有一件事情想求父亲！”
武平侯平静的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是孩儿的婚事……孩儿不能娶崔姑娘为妻，想求父亲在陛下面前退掉这桩婚事！”萧凌风说道。
“为什么？”
“孩儿心里喜欢一个人……这辈子只想和她相伴一生，孩儿要娶她为妻！”萧凌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说道。
“是药王谷的梅姑娘？”武平侯平静的说道。
萧凌风愕然的看着父亲，他怎么会知道？
从小，父亲给萧凌风的印象就是一个非常严厉而又寡言少语的人。他常常出征在外，少有的在家的时间也是查问他的功课和武功，他不是那种会陪孩子玩耍、和孩子谈心的父亲。萧凌风从军这么多年来，他和父亲之间讨论最多的都是公事和军务，虽然他敬爱自己的父亲，也非常的关心他，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父亲会关心他喜欢什么，所以很多事情他也不会和父亲讲。
看着自己儿子诧异的神情，武平侯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确实把许多时间和精力放在公事上，咱们父子也不常聊天，但是你是我儿子，我怎么能不关心呢？”
萧凌风很少听到父亲说这样温情的话，心中一暖，眼眶发酸，坦诚的说道：“是，孩儿喜欢傲雪，想娶她为妻，请父亲成全！”
“她是个好姑娘！你的眼光不差！” 武平侯微笑着说道。
萧凌风惊喜的看着父亲，诧异的问道：“您见过她？”
“能让我这么优秀的儿子失魂落魄、朝思暮想的人，我当然好奇，自然该见一见？”武平侯微笑道。
其实是萧凌风回京之后，武平侯找明春三人问了问他们这次查案的经过，他们三人提到了梅傲雪，武平侯才特意找时间去百草堂看一看。结果到了那里，刚好见到梅傲雪在帮人看病，他便在不远处观察了一会儿，后来梅傲雪帮他诊脉开方的时候，他又趁机和她闲聊了一会儿。说起来他们父子明明都很关心对方，但是却从来不表现出来，都要通过对方身边的人才能了解对方的事情，还要装的若无其事。
萧凌风脸一红，没想到父亲对自己的事情这么清楚，而且他以前也从来没有当面这么直接的夸过自己“优秀”，那么他会同意吗？
他满怀期盼的看着父亲说道：“所以……父亲会同意我娶傲雪，是吗？”
武平侯忧心的说道：“如今不是我同不同意，而是我们已经选了崔姑娘。陛下虽然还未下旨赐婚，但是崔家是已经知道了的。不仅如此，京城中只怕很多人私下都已经知道了，清河崔氏是名门望族，如果我们提出退婚，你让崔姑娘以后如何见人？我们对崔家又如何交待。”
当初萧凌风以为梅傲雪已经嫁人，他们俩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机会了，心如死灰，对于婚事只是听之任之。武平侯揣度着陛下的意思选定了崔姑娘，谁知道萧梅二人之后还能再度重逢。如今萧凌风如果提出退婚，又要伤害一个无辜的姑娘，目前的处境真真让他觉得进退两难，心内煎熬。
可是梅傲雪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他再也不想离开她了，因此心一横，对武平侯说道：“父亲，孩儿愿意亲自去崔府请罪，只要他们同意退婚，我愿意承担一切责难……孩儿心中没有崔姑娘，如果硬要我们成婚，她也不会幸福的，这样岂不是更误了她。我知道这样做，会对我们萧家的声名有损，可是孩儿真的不想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求父亲成全！”
武平侯看着儿子痛苦的脸庞，劝慰似的说道：“当初我选定崔姑娘，一来是揣度着皇上的意思，二来也是看中她的品貌教养和家世。我已经老了，终有一日会离你而去，如果你和她成亲，日后朝堂上就算是有人对你不利，她的母家还能作为你的助力，至少能保你一生平安吧……梅姑娘是个好姑娘，可是如果你和她在一起，今后的路只怕会很辛苦。陛下也老了，他日无论哪位皇子登基，你恐怕都会如履薄冰。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如今对武平侯府的偏爱，对你的偏爱，他日就有可能变成祸端……”
萧凌风苦笑了一下：“父亲为了孩儿的一番心思，我岂能不知。可是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是为国家尽忠、为百姓谋福，我只有一片赤忱忠心，并不想高官显爵。他日若真的不能为新君所容，皇权威重，又岂是一个世家的力量可以改变的！朝承恩、暮赐死的事情父亲也是亲眼看到过的，否则这么多年来父亲也不会因为厌恶朝堂纷争而选择远戍边关。姐姐嫁给二皇子多年，父亲如今在京中执掌兵部，也从未私底下参与过他的任何事情……”
顿了顿，萧凌风又接着坦诚的对武平侯说道：“父亲，当初我以为我和傲雪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我心如死灰，愿意听从陛下和您的安排，娶一位世家小姐，做一个好丈夫，和妻子相敬如宾过完这一生……可是后来老天又让我遇到了她，她死里逃生回到我身边，我不想再体会失去她的痛苦了！上天也不会再给我另外一次机会！如果这一生不能和她相伴，即便我能一世官高爵显、富贵荣华，那又有什么趣味……”
武平侯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看梅姑娘的个性率真潇洒，自由奔放，是个受不了拘束的人，她若嫁给你，免不了要承担起府中那些人情往来的应酬，只怕她过不惯……”
“孩儿没有想过要拘束着她，也不想强求她去承担那些事。她是个江湖人，性情如此，改不了，我也不想让她改。她很聪明，许多事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她若愿意就去做，若不愿意，我帮她担待就是了。府中如今有我和忠叔芸娘料理家事，一向不也安排的很妥帖吗。”萧凌风直言道。
武平侯不免认真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萧凌风又道：“孩儿不想瞒着您，我认真想过了，我不想拘着傲雪把她困在我身边，她可以继续做一个好大夫，但她也一定能做一个好妻子，好儿媳……孩儿说的都是真心话，您既然亲眼见过她，想必能明白孩儿的心思。”
顿了一顿，他又接着说道：“父亲，我知道傲雪的身份让您感到为难，她是和京中那些世家小姐们不一样，可孩儿已经身不由己爱上了她，我喜欢待在她身边时开心又自在的感觉。如果您硬要我娶别人，那往后余生的每一天，我都要和一个我根本不爱的女人朝夕相处，还要与她生儿育女，这只会是痛苦的折磨。孩儿也不想做一个忤逆的不孝子，可这是我一生的幸福，孩儿求您了？”
萧凌风说的动情诚恳，武平侯看着儿子痛苦，自己也是于心不忍。
沉默了许久，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想当初萧氏一族在前朝也是声名显赫、位极人臣，可是经历了国破家亡、战乱频仍，当年多少世家大族、草民百姓都已经变为了尘埃，到头来一切都是一场空。人生短短几十个春秋，还是率性洒脱些做人吧。明日之事不可知，全看事在人为吧。你既然坚持要娶梅姑娘，那便娶吧！”
“您同意了？”萧凌风满眼惊喜，声音颤抖。
“你从来也没有开口求过我什么事，如今这么郑重的跑过来求我，难道是希望我不同意吗？”
武平侯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这还是儿子头一回敞开心扉对他说些心里话呢。
“您真的同意我娶傲雪？”萧凌风又问了一遍。
武平侯点了点头，微笑道：“你小时候忤逆我的事情多了，这几年还以为你转了性子，结果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我老了，也罚不动你了。罚了也未必有用。你就是挨再多的打，也依旧会我行我素……”
萧凌风苦涩的微微一笑。
武平侯又道：“我同意你娶梅姑娘……不过，崔府和皇上那里，恐怕还要再花点心思。”
萧凌风终于确信父亲同意了他和梅傲雪的亲事，心中惊喜又感动，对父亲重重磕了三个头。
他知道，只有父亲同意了，在他的帮助下，他或许能说服皇上；如果连父亲都不同意，那他心中最坏的打算，就只能做个不孝的儿子了，而且还要狠心的不去想自己一意孤行会不会惹怒皇上、连累家人！父亲的这番疼爱，让他避免了做出最让他痛苦的选择！
知子莫若父，武平侯也未必不知道他的心思。明春三人说萧凌风把那块传家玉佩送给了梅姑娘，武平侯立马就明白了儿子的决心。
他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想了想说道：“为今之计，你只有自己先去崔府请罪以示敬重！我会去找崔大人帮你说情的，这件事情是我们无理。只有他们同意了，我再去求皇上，事情才能有转机。”
萧凌风郑重的点了点头：“是，孩儿多谢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