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交锋对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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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云城。
萧凌风命人安置好了从阳县带回来的所有证人，只是单独安排梅傲雪住在云城馆驿里他的房间隔壁，每日早晚，他只要有时间就过去看她。
梅傲雪再见到自己日夜期盼的人，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如今的她，早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意，只是内心矛盾挣扎，不敢靠近他——以前她内心坦荡的将他当做朋友，可如今，她喜欢他！
怀揣着心事，两人相处时，她反而比以前更拘谨了。
有的时候，她都不敢抬眼看他，总担心他会从她的眼神中看透她的心思；也担心自己会不会控制不住感情，做出什么让他难堪尴尬的事情来。只有当他走远了，她才敢大大方方的盯着他看……
高都督的眼线的确一直都在暗中盯着萧凌风一行人，他们在阳县的一举一动，早已经一丝不漏的上报给了高都督。
高都督听说萧凌风抓了春红院和当铺的掌柜，又审问了李副将和几个王将军的亲信下属，想来已经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
暴怒过后，他倒是很快想出了一条应对的策略，准备将罪责全都推给已经死了的王将军。
过去，阳县的所有生意都是由王将军一手负责，高都督从没有出面过，指认不到他的头上。只要说成是王将军辜负了他的信任，打着镇东都督府的旗号做出了这些勾结奸商、买卖人口、纵容走私的重罪就可以了。
活人的证据高都督可以轻易的编造出来，死人的嘴巴也已经没有办法再开口辩驳，一切顺理成章！
高都督自己虽负有失察之罪，可罪不至死！
眼下只有吃空饷、私自调兵欺瞒朝廷这一项，无论如何都只会落到高都督身上，而且还不知道萧凌风会不会从阳县私开口子，再查出些其他事情来……
思虑再三，高都督决定先礼后兵！
军队里吃空饷自古有之，无非是多寡而已。萧凌风自己也是带兵的人，若是连这一点都不能体谅，那双方就只能撕破脸了。
高都督亲自督办了一桌好酒好菜，和自己的几位亲信下属，单独请萧凌风赴宴。
宴席上少不得说些心里话，表白表白……无非是边关苦寒，治下百姓穷苦，军中缺钱少粮，兵不好带之类的话……最后再半推半就的承认，贪污军饷这类事情自然多少是有一点的，高都督也愿意协助调查，提供证据，交出罪人来。
作为交换，自然是希望钦差大人能网开一面，毕竟瑕不掩瑜，镇东都督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那些该严加治罪的人，钦差大人当然可以带回京城去治罪，皇上那里也好顺利交差。可有些不该查、不该办的人和事，还要请钦差大人高抬贵手……
钦差大人辛苦一趟，自然也不能白跑一趟，高都督等人也定会略表心意……
如此这般……两面光鲜！
双方既不伤和气，彼此也都有利，大家同朝为官，留有余地，日后也好再相见……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萧凌风在酒席上的态度也是一团和气……大家既然都是领兵的将领，有些苦处当然能够体谅……他作为钦差前来巡查军务，许多事情还要仰赖高都督协助，才能顺利办成差事，回京向皇上复旨，库溪人早就退了，一次意外而已，他又何必较真呢……
一场并未言明的交易似乎就这样在谈笑风生中达成了！
可刚一离开宴会，萧凌风脸上的微笑瞬间就变成了冰冷的嘲讽……当他萧凌风是什么人！！
高都督听说萧凌风从阳县把杀了王将军的那个美人带回了云城，还特意留在自己身边，日夜照看，关爱有加。
他暗中揣测之下，以为萧凌风也好这一口，特意吩咐手下挑选了四个美貌女子，装扮成侍女的样子送进馆驿里伺候钦差大人。又以送特产的名义抬了几箱子金银珠宝送进了馆驿里孝敬钦差。
萧凌风也毫不客气，照单全收！！
不仅如此，他表面上似乎也放松了许多对镇东都督府的追逼。每日查问军务的时间少了，和明春等人一起与几位美人饮酒作乐、赏乐听曲的时间倒是多了起来。
只不过萧凌风不时来坐坐也就走了，只留下明春等人与几位美人“夜夜笙歌”，他自己似乎更喜欢去探望那个受了伤的美人。
这些变化自然也都一丝不漏的传回了高都督的耳朵里，让他也稍稍放下了些忐忑不安的心。
经过萧凌风几番不动声色的“好意提醒”后，镇东都督府下的几位官员总算是慢慢吞吞提供了一部分账目文件……高都督也照例陪同萧凌风去两州其他几处驻军大营中做了一番巡查检阅。
双方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和谐！
只是私底下，萧凌风不敢有丝毫放松！他的人依旧在各处加紧追查取证，而高都督的人仍旧在暗中盯梢和阻挠调查。
发现了萧凌风在私下的一些动作，高都督也陡然明白了，他并没有妥协！他的这些温和态度，都是在表演，不过是想让高都督放松警惕，好为调查争取更多时间……
一时间波澜再起，双方相互周旋，时间一晃又过去了许多天。
***
这天，萧凌风带着林冬去往孙邵将军的住处探望。
孙将军原本驻军在蔚州的天镇大营，之前库溪人来犯时，他见云城情况危及，亲自带着三千兵马前来支援，战斗中身受重伤，如今还留在云城养伤。
房间中，只有孙邵和萧凌风两个人，两人都不开口，只静坐着喝茶。
过了许久，萧凌风缓缓开口说道：“这些事情瞒不了人，兵士、百姓，人人心中都知道，只要留心查问，很快就知道真相了。”
孙邵将军低着头没有发话。
萧凌风接着说道：“库溪人进犯云州的那天晚上，风镇大营的严括将军根本就不在营中，他和营中军官们都在云城恭贺高都督纳妾，整个云州的领军将领都在一起喝喜酒庆贺呢。风镇大营原本该有一万驻军，实际上只有不到五千人，而且还群龙无首、军纪涣散，库溪骑兵很快就将他们打的七零八落，然后长驱直入向云城攻来……我说的没错吧？”
孙邵将军又抿了一口茶，抬头看一眼萧凌风，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恐怕这几年来库溪人也早就打探清楚了我们边防的情况，知道蔚州由你把守，这才选择攻击云州，果然，一路到云城脚下，没有任何力量阻挡他们，他们当然肆无忌惮烧杀抢掠。”萧凌风气愤的说道。
孙邵将军依旧一言不发。
“高都督贪污军饷，侵占民田，勾结商人，私开铜铁矿这些罪责，你为什么不向朝廷上报？”萧凌风质问道。
“上报？你要我如何上报？他是我的上官，在这里一手遮天，两州所有的官员都要听他的话，我一个小小的领兵将领又能如何？”孙邵说道。
“他贪污、敛财获得的那些钱，你是不是也有份？你是不是也拿了钱？”萧凌风盯着孙邵，加重语气质问道。
“拿了！”孙邵大大方方的承认。
萧凌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心痛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如今为什么会和这群败类站在一起。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如今身在高都督帐下为将，除非我要叛变，否则我不能不拿。他就是要将所有人都拖下水，让所有人都听他的话，让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你是朝廷的将领，拿着朝廷的薪俸，为什么要帮着他助纣为虐。当初你在西北军中不是这样的人！”萧凌风怒喝道。
“萧凌风！！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这里不是西北军中！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出身名门，有个好父亲、好兄长帮衬，可以顺顺利利升官发财。”孙邵也动了怒。
停顿了一下，他又开口说道：“这里有多穷你看不到吗？这几年我们驻防在这里，边境安稳没有战事，朝廷还记得我们吗？西北军有武平侯统领，军饷钱粮一应俱全，谁敢克扣贪污？可是这里是高都督的天下，我们又能怎么办？没有仗可打，军饷被克扣，田地被侵占，你让这些将领和兵士们怎么养活自己和家人？”
孙邵的语气大义凌然，他在房中走来走去，显见情绪也是非常激动。
停了片刻，他又接着说道：“我是拿了钱！可是我自己一分没留，都发给了底下的弟兄们。你也是领军带兵的人，应当明白，如果没有钱，没有粮，底下的士兵还会听你的吗？不会！！他们会变成一群兵匪，会想方设法去盘剥百姓！钻空子，耍无赖，再无军纪可言！我还怎么领兵！还怎么驻守边关！！”
萧凌风知道他的话所言不虚，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中想要独善其身确实很不容易，但是这不是助纣为虐、欺凌百姓的借口。
他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说道：“云州、蔚州的防卫有多么重要你很清楚，如今这里的驻军竟然到了这个地步，百姓苦、兵士苦，只有高都督和他手下的几个亲信将领大肆敛财获利。库溪人这几年来逐渐强大，难保他日不会联合羌国和其他部落来侵略我大宁，这次进攻只怕就是试探。从我们的调查来看，高都督私开铜铁矿铸造的铜铁器，大部分都通过边境的不法商人走私流入了库溪和其他边境部落，这些器物很有可能会被重铸成为兵器，反过来威胁到大宁的安危……这些事，我如今既然已经知晓，就一定会彻查到底，上报陛下从重处置。”
“你如今查到了这些事情，你以为你还能出得了云州，平安回到京城吗？”
“所以我来找你帮忙！”萧凌风正色道。
“我是高都督的属下，又身在这一团污泥当中，我凭什么断了自己的后路来帮你。”孙邵不屑的笑道。
“就凭你带兵赶来云城截杀库溪骑兵！就凭你的属下严守边境，没有放一个敌人过境！就凭我们过去多年的袍泽之情！”
萧凌风直视着孙邵，铿锵有力的说道。
“我相信你不会看我死在这里！而且……你难道不想从这团污泥中出来了吗？”
孙邵长叹一声：“我已经身在其中，只怕早已经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