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夜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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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二月。
夜色深沉。
山脚下进京的官道上空无一人,四周遍野都笼罩在深深的寂静中,山道两旁的树林显得愈加幽暗,山中偶尔传出一两声鸟啼,随后又归于一片死寂。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疾驰的“哒哒”声,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清晰,四个人四匹马冲破浓重的夜色沿着官道疾驰而来。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将军,拐过前面这个弯,再走几里就是进京的最后一个驿站了,我们连着赶了几天路,今夜在那里休息一晚,明日即可到京城……”
话音未落,为首之人突然勒紧缰绳停了下来,抬手示意其他三人不要出声。
跟随的三人见状立即勒住了马,挺起身警觉的四处张望。
安静了几秒之后,为首之人慢慢驱马向前踏了几步,眼神中充满警惕。马儿似乎也察觉到前方有危险,竖起了耳朵。
其余三人一边缓缓的驱马分散在为首之人两侧和身后,一边伸手慢慢握紧了身侧的剑柄。
四周一片死寂,马儿的呼气声显得格外清晰,微风徐徐吹过,树林里传出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声伴随着无数树枝断裂的声音刺破了这片死寂。
刹那间,几十个蒙面黑衣人从两侧树林中杀出。
没有一个杀手出声,似乎每个杀手都很清晰的知道刺杀任务的目标,所有的杀气都冲向为首骑在马上的那个男人……
茫茫夜色中,只看到互相缠斗的模糊身影和刀剑闪出的微光。只听到刀剑互相碰撞的铿铛声和受伤之人凄厉的惨叫。电光火石间,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杀手猝然倒地,又几声惨叫过后,另几个冲过来的杀手也倒地不起,再也发不出声音。
林中,一个黑影静静的躲在一棵树后观察着、等待着……他倏地抬起右臂,一支小巧的袖箭射向激战中的刺杀目标……
一声闷哼后,目标左肩上赫然中箭,他身子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他另外的三个伙伴立即挺身上前将再次冲过来的杀手格挡在外,回手更加毫不留情的刺向杀手的要害。中箭之人只不过微一停滞,即刻又加入了战斗。
这四人的招式均是冷酷果断、直击要害,即便是以寡敌众,配合默契的四人也不见有分毫落败的迹象。
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空气中原本散发着的泥土和树木的清香气味中,夹杂进了淡淡的血腥味。
林中的黑衣人目不转睛的关注着战况,眼见死伤已经过半、此时绝难取胜,只得又吹了一声口哨,活着的杀手立刻停止了打斗,转而扛起地上同伴的尸体顷刻间就消失在了树林中,只留下那四人依然警惕的留在原地。
四周重新又归于一片死寂,若不是有周围打斗的痕迹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刚才的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
***
夜深人静的驿站中,大多数人都已经休息,只有寥寥几个房间中依然亮着灯。
一间烛火明亮的房间内,大宁的镇西将军萧凌风正襟危坐在床边,面色惨白,左肩上赫然插着一只袖箭,他强忍着剧痛低头静静的沉思着……
去年入秋后,西北的天气极端寒冷,风雪灾害不断,羌国人多次派兵骚扰边境百姓、抢夺过冬物资,还好与他们的几场大小交战都大获全胜。萧凌风更是在得知军情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当机立断带兵主动出击,趁敌军立足未稳之际,以少胜多歼灭了羌国大可汗从羌国各部中集结起来准备围攻西州的两万大军,又带兵长驱直入,将所剩无几的残兵败将远远赶回了大漠。捷报传回京城,陛下大喜,称赞萧凌风勇冠三军、忠心为国。
入冬后,多年来与大宁在边境上连年冲突、征战不休的羌国国内出现了一些变化。原本好战的羌国大可汗在此次战败后突然暴毙而亡,最新推举出来的科洛大可汗与大宁关系亲密,他是一个主张和平的人,这才能够让双方停战变为现实。羌国主动提出与大宁签订停战协议,双方允诺各自休养生息、再不出兵。到次年春天来临的时候,边境上终于迎来了企盼多年的和平和安宁。
萧凌风已经有五年多没有回过京城了,萧父武平侯萧正廷一年前被皇上从西北边关调职回京,以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之职拜相,参议朝政,政事繁杂无暇分身,只能遥领西州大都督和西北边境大军,西北边境各个军事重镇的防守重任就落在了萧凌风和几位亲信大将的肩上,军中的大小事务也要靠他们一力承担。
这一年多来萧凌风与父亲分隔两地,孤身一人带兵驻守在西北边境上最偏远的州城。父亲戎马半生,如今年老体迈重病缠身,幸亏陛下体恤回到了京城,京中还有姐姐照应,希望家人一切平安。如今战事已平,双方停战,边境暂时无忧,陛下念他在边关多年,护国有功,又体恤他们父子分隔两地不能团聚,特召他回京调任正三品骁武军大将军,领兵护卫京畿,一则为嘉奖提拔他,一则为了让他们家人团聚。
萧凌风年纪轻轻就被皇上破格提拔为骁武军大将军,手握京畿重兵,足可见皇上对他和武平侯府的偏爱和信任,可谁知偏偏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刺杀。
萧凌风正在沉思中,房门突然开了,明春、燕秋、林冬三人端着水盆毛巾金创药等物进来了。这三人是他的副将和贴身护卫,此次随他一起调任。
他们三人将东西放到桌上后,齐刷刷跪地对萧凌风行礼说道:“将军,属下护卫不力,请将军责罚。”
萧凌风笑着说道:“都起来吧,不是你们的错,暗箭伤人实难预料……明春,你来帮我处理伤口。燕秋,林冬,你们也帮着互相看看伤势……”
明春上前帮萧凌风拔掉袖箭。见箭上无毒却生有许多倒刺,袖箭应该是用机弩发射的,伤口很深,箭拔出时又造成了伤口处更严重的创伤,萧凌风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可是额头上却沁出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
箭拔出后,明春见萧凌风脸色苍白,气息不稳,心疼地自责道:“都怪我不够谨慎,将军着急回京看望侯爷,让卫队押着行礼物品慢行,我该劝劝的,无论如何也该多带几个人随行……”
萧凌风微微一笑,安慰他道:“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大意了,没料到有人会在暗中来这么一手,看来京城里有人真的急了!”
他又玩笑道:“再说了,要是连你们三个高手猛将都保护不了我,那再多几个护卫恐怕也没太大用处……”
明春三人知道萧凌风是在安慰他们,都苦涩的笑了笑。
明春见休息了一会儿后他气息平稳了许多,便开始清理伤口和上药。他压低声音问道:“将军,今夜在官道上刺杀的人会是谁?将军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正在给林冬胳膊上药的燕秋开口道:“那些杀手的功夫虽然没有登峰造极,但是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行动颇有章法,倒像是军中的人,或者是受过特殊训练的。”
坐在桌子旁边的林冬急躁的一拍桌子,小声喝道:“将军此次回京可是陛下特旨嘉奖调任的,谁那么大胆子?不要命了……”
萧凌风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如今情势不明我也不敢轻易下结论,只怕就是因为陛下的嘉奖,对方才决定痛下杀手的。多年来,父亲和我手中掌握着边境数十万大军,边境的多数将领都是父亲提拔和培养的,即便我们对陛下忠心耿耿,但是朝中难免有别有用心之人觉得我们拥兵自重。如今多亏陛下信赖体恤,将我调职转任京畿附近的防卫,依旧手握重兵,有人恐怕恨不得要生吞活剥了我。陛下年迈,近年来常常生病,京中几位皇子的暗中争斗只怕更加激烈了。我和父亲即便不愿参与到任何一方的争斗中,只怕也难以独善其身,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觉得我的兵权和陛下的嘉奖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阻碍吧……”
明春低声说道:“应该不是二皇子,将军的姐姐是由陛下亲自指婚给二皇子做了王妃的,就算将军和侯爷保持中立,对二皇子来说绝不是阻碍,只怕就是三皇子或者四皇子?”
林冬开口附和道:“我觉得三皇子的可能性最大!现在京中他的风头最盛!陛下又最宠爱他……”
萧凌风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必再猜了,这五年多来我们远离京城,京中到底是何情形尚不明朗。今夜发生的事情不要张扬,回京后一切小心,相机行事。”三人闻言都点了点头。
明春三人都是孤儿,自小由萧凌风的父亲武平侯收养在武平侯府,算是萧氏的家臣。三人从小和萧凌风兄弟两人一起长大。明春原本是萧凌风的兄长萧凌云的副将,早年一直跟随萧凌云在边境军中。萧凌风因为年幼,一直和母亲、姐姐三人在京中读书生活,他十八岁中进士后,皇上赞赏他为京中世家公子的表率,特旨留他在京中任职。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萧凌云五年前战死沙场,武平侯痛失爱子大病了一场,萧凌风体贴父亲辛劳,自请转文从武代替兄长从军,保卫大宁边境。他本就出自军武之家,自幼习武,陛下感念他对父亲的一片真心就答应了。
萧凌风初入军中很多事情都由明春教导,算起来明春既是他的上级,也是他的半个师父兼半个兄长。
历练了四年后,萧凌风因为在军中表现优异,有勇有谋,又治军有方,屡立战功,被皇上一路破格从游击将军提拔为正四品镇西将军,明春便又跟随萧凌风作了他的副将。
燕秋和林冬原本是萧凌风的伴读和护卫,一直跟随萧凌风在京中,萧凌风从军到边境后,两人便也跟随他从军,成了他的贴身护卫。
此次萧凌风调任骁武军大将军,明春三人随他一起调任,明春授骁武军正四品中郎将,燕秋和林冬分别授正五品左、右郎将。
明春见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开口对萧凌风说道:“将军,你伤的不轻,我们现在身边只有金创药,如今只能先止住血,等明日进京之后再找大夫细看吧,明日还有一天的路程,骑马颠簸,不如将军改乘马车吧?”
萧凌风回道:“不必麻烦了,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到家后养一养也就好了。此次回京,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眼下的情况我们还不十分清楚,今夜受伤的事情不要张扬,回京后即便是父亲和姐姐那里你们也不要提起,若十分瞒不过了,只说是在战场上的旧伤复发,或许推搪的过,我不想他们为我担心。”
三人默默点头应允。
深夜,京城一座华贵府邸中,黑衣人首领正在向主子回报:“殿下,萧凌风几人都是武艺高强、身经百战的将军,属下们实在不敌,伤亡惨重,未能取他性命,只是用弩箭伤到了他,目前伤情未知,此次刺杀失败,请殿下责罚。”
黑衣人的主子呵斥道:“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这么多人只是伤到了他,养你们这么多年有什么用,平日里只会夸口。骁武军大将军的位置有多重要你知道吗!王大将军病逝,好不容易天赐良机才空出来的位置……责罚——我责罚你受得起吗?如今萧凌风有了警惕,你们不要再有任何动作了,等我的消息。”
黑衣人首领领命而去。
黑衣人的主子低头沉思着——如今看来也只能先默默接受萧凌风顺顺当当的接任骁武军大将军了,京畿重地的兵权只能再想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