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抬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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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凝仔细看着截断的伤口，在上面缝针。
“刚才是谁在外面说话？”
“谢家二少爷。”
她轻哼一声，这谢家家主生了三个儿子，这等严重的病症，一拖再拖，就只有这一个儿子来看他锯腿。
但凡早先坚决一些，或者他的儿子态度强硬，也不至于腐坏到现在这样。
人情冷暖，在医者这一行，看得最是清楚。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很快太阳便落下了。
她脖子上的汗水流到衣领内，听闻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多。
“外面又来了什么人？”
扶风再次开门，见是之前来宣旨的吴公公，还有几个禁卫军。
他急忙把门关上。
和凝皱眉，“怎么了？”
“宫里来人了。”
“我不是让非雾去宫里传信了吗？”
扶风摇头，“我看还有几个持刀的禁卫军，娘娘，你赶快吧。”
“急什么？”
她在伤口上涂抹药膏，然后绑上纱布。
接着，摸摸谢老爷的脉象，确定是平稳的。
她刮了刮谢老爷锯下来的腿骨，白骨森森。
扶风退后几步，觉着看一眼都瘆得慌。
她故意拿着断腿在他眼前晃，“这人呀，讲究个入土为安，身体要全，入土才能投胎，断腿还得给谢老爷留着带走。”
扶风把她的手支开，“娘娘，我恶心。”
“切，你还没看过更恶心的。”
房门外一个头戴高帽的人影出现，“娘娘，太后传召您回宫。”
“吴公公且慢，这个病人还要等些时候。”
“娘娘尽快，太后今日脸色不太好。”
和凝摇摇头，“本宫知道了。”
七八个高大的禁卫军站在吴公公身后，吴公公嗅到里面的味道，连连作呕，血腥味还有些腐臭。
吴公公朝禁卫军看去，“娘娘在治病，你们先退下。”
扶风看向昏睡的谢老爷，“现在我们做什么？”
“等谢老爷醒过来，”她估算麻沸散的剂量。
“还有半个时辰就会醒。”
扶风看向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天，“要不娘娘你先回宫，这里我看着？”
“不妨事，病人事大，更何况这个病人还是李云霄看过的。”
和凝一脸淡然地清洗刀具，然后把带血的纱布、药材收好。
扶风还是不放心，吴公公还带人在外面等着，估计是有重要的事。
“若是太后怪罪下来怎么办？”
“大不了我就被打入冷宫，扶风抓紧皇宫做小太监，日日给我端饭送水，主仆二人终老宫中。”
“不行！”
和凝笑了，铜铃般的笑传到外面。
谢家二少爷背着手在外面来回踱步，又朝非烟发问。
“这是在里面做什么？”
和凝打开门，抬眼看向不远处仪表堂堂的男子。
“二少爷请进。”
男子冷不丁被这突然开门的丰盈女子吓一跳，定神之后反应过来。
“娘娘。”
“你爹醒了，伤口未愈合之前不能下床，这床你们就直接抬回去安置在府中。”
“抬，抬床？”
谢家二少爷还是头一回听医者治病，送床的。
她带着二少爷走进去，里面还残存血腥和腐朽的味道。
“这下面有个小洞，可以接个夜壶，让谢老爷直接在床上方便。”
二少爷的脸颊微红，一个女子怎能将如此私密之事脱口而出。
“嗯。”
谢老爷朝床边看一眼，发现自己锯下来的断腿，只剩下森森白骨。
“娘娘，我，”
“对了，残肢你们可以带走。接下来按照我的药方，每日服用三次，下个月及时来复诊。”
一张药方放在二少爷面前，扶风来到他跟前。
“二少爷请跟我去领药。”
四个仆人抬着谢老爷的床走出和氏医馆，天色渐暗，但医馆外还是聚集些百姓看着谢家把床上的谢老爷抬走。
“奇观，这谢老爷得的什么病？”
“估计是重病吧，从娘娘医馆里抬出来的，还是头一个。”
她慢悠悠又净一遍手。
吴公公焦灼地在那里跺脚，已经等不及了。
太后正在气头上，这位主可真不省心。
“哎哟喂，我的娘娘，该走了！”
“马上。”
和凝还嘱咐一遍医馆内的事情，“扶风，记得贴上医馆关门的告示，让下个月候诊的病人确认时间。”
“知道，娘娘赶紧走吧！”
赶紧走，不要停留。忙了这么久，得亏让他好好休息。
走向宫门的那一刻，她有想过杀了沿路护送的禁卫军，逃离大梁。
这日子一天天的真是太艰辛了。
吴公公在轿子旁边拿袖子擦汗，“奴才这一把老骨头，您还是少折腾几次吧。”
“此话怎讲？”
吴公公看向她，“皇上让您日落之前回宫，您看这是什么时辰了？”
“我不是让非雾帮我回宫传话了吗？病人有重疾，需要两个时辰治疗，而且非雾正是找的你吴公公。”
吴公公纳闷，“可是，奴才今日没看到您宫中的非雾呀。”
说完吴公公明白了，一拍手，“难怪惠嫔平日里从不去太后宫中，今日跑到那里请太后，到御花园与众嫔妃一起赏荷。”
她面露笑意，笑得冷冽。
“傍晚天气凉爽，正是赏荷的好时机。赏花之余太后看没有本宫的影子，眼见着日落西山，就到气头上了？”
“或许有这么个原因。奴才当时在御书房侍奉皇上，太后宫中的小顺子突然过来说要请皇上过去一趟。
皇上尚在与内阁大臣商议要事，让奴才去看看怎么回事。太后动怒，见到奴才，便让奴才出宫来请娘娘。”
吴公公的话说得不全，只因当时众妃嫔和太后说的话有些刺耳，这位主子听了，非得掀桌子不可。
和凝坐在软轿中仔细盘算着，慢悠悠吐出一句话，语气淡然。
“非烟，你先去找非雾，我和吴公公去太后宫中，找到了再过来。”
皇宫之内灯火通明，太后的殿内妃嫔们齐聚一堂。
太后的寿诞将近，连在大相国寺祈福的梅妃也回宫，此时正坐在妃嫔首位。
但见她紫衣玉冠，深灰眸子，高高的鼻梁，白皙而修长的脖颈，倒映着摇曳的耳坠阴影，颇有异域风情。
孙美人升到了淑仪，位列梅妃、惠嫔、和昭仪、张昭容之后，现在正趾高气昂的坐着。
太后本打算知会皇上，再带那和昭仪来自己宫中，便可问罪与她。
怎知吴公公前来回话，“太后，皇上政务繁忙，让奴才来问问怎么个事。”
不过没有皇上在，和昭仪更好处置。
孙淑仪站出来，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
“太后，那和昭仪嚣张跋扈，若是派您宫中的人去，怕是请不动的。”
太后抬眼，“她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