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凤凰牌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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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兰被戚民赶出了戚家,亲爹亲妈那又没有她睡觉的地方,跑到了村东头二赖子家。
二赖子三十不到,无父无母,唯一的一个姐姐又嫁了人。
他没娶老婆,是李云枝的表哥,她大舅家的孩子。
二赖子住着两间泥巴房,连个厨房也没有。
村民眼中好吃懒做的一个人。
集体干活,他偷奸耍滑最在行,大伙便不叫他的大名李云飞,送了他一个外号:二赖子。
每到年底队里分粮食,二赖子分的粮食最少,打钱最多。
去年,他受不了大集体的约束,偷偷摸摸跑到城里去闯荡。
混了小半年,被城里抓盲流的执法队逮住关了起来。
接受了几天改造再教育,被遣送回了村子。
有了上次进城的经验,他常常到河沟里抓鱼扑虾,山林里逮野物,偷偷摸摸着拿到城里去卖。
一年到头分不到多少粮食的人,没有被饿死,还戴上了只有工人,教师才有资格戴的大手表,穿上了大皮鞋。
在那个视贫穷为光荣的年代里,清风村上至八甸老人,下至三岁小孩,一直认为他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就这样一个在村民眼中不务正业的人,自然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娶不到老婆的二赖子手里有两个小钱,吃的也好,戚兰没少去他家蹭吃蹭喝。
队里放工的哨子刚吹响,二赖子腿脚麻溜的已跑回了自己的家。
戚兰额头贴着胶布,脸颊哭得浮肿,正坐在他家门外等着他回来。
“不好意思哈,我这两天被队里看得紧,没顾得上到城里卖货,兜里没钱给你,家里也没有好吃的好喝的来款待你。”
二赖子这人虽然娶不到老婆,却也瞧不上戚兰。
觉着她太贪心,嘴又馋,娶她做老婆除了败家没一丁点屁用。
戚兰来找他,随着李云枝叫表哥,套近乎,无非就是想从他这里骗钱蹭吃的。
羊毛被她薅多了,也会厌烦。
二赖子拿着钥匙打开自家的门,戚兰厚着脸皮推门进屋。
她从二赖子手里夺过钥匙,一屁股坐到里屋的床上。
“赖子哥,我在你这里借住两天,你上别处找个地方睡觉了。”
二赖子就怕她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自己,夺过戚兰手里的钥匙,把戚兰往外推。
“大妹子,我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会被村里人嚼舌根,埋汰死,你以后还有可能嫁不出去。我一个男人倒无所谓,你是女人,还是要注意点!”
戚兰两手扒着门框乞求:“赖子哥,我真的没地方去,就让我在你这里住两天。你白天在家,晚上出去睡,我们又不睡在一起,村里人不会说什么了。”
二赖子不依,强硬着态度往外撵人。
“你没地方睡觉也不是什么难事,清风山上有尼姑庵,有破庙,你可以去那里住两天。
再不济,外面有的是泥巴和树枝,你和些泥巴垒间茅庵子也能凑合着过活。你看,这两间房子就是我自己搭建出来的,住着不是蛮好的嘛。”
二赖子心里明白,戚兰之所以来他这里,就是想把他当成免费的饭票。
戚兰快三十岁的大姑娘,不喜欢做饭,不乐意干家务,不愿意到队里去上工。
整天厚着脸皮等着别人饭做好了端到她脸面前。
她是没有公主命,却一身公主病的觍着脸到处混吃混喝。
在那个年代,贫困的农村都是集体生产,无工无商,农业种植,靠天吃饭,温饱都不济,怎会养闲人,养懒人?
二赖子靠着偷偷摸摸做点小生意才混上温饱,养自己绰绰有余,养戚兰,那就算了吧!
“好吧,这两间房子让你住两天,我去山上破庙里住。”
戚兰坐到里屋的床上赖着不走,二赖子也没有招。
他收拾了自己的贵重物品,平常穿的衣服,用被单子包了一大包,拎着出了门。
戚兰却从床上跳了起来,抓住二赖子的胳膊不让走。
“不行啊!你走了,谁给我做饭吃?我在外面晃悠了一天,一口饭还没吃呢。”
“锅里有煮熟的红薯,你凑合着垫吧垫吧。”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碰上个赖吃赖喝,二皮脸的女人,霸占了他的房,还要做饭伺候她,二赖子真想一拳头捶死戚兰。
想想打死人要偿命,划不来。
二赖子苦笑几声,挣脱戚兰的拉扯,逃难似的跑出了屋子。
他想去清风山上躲两天,清风山的半腰间有他偷偷搭建的一间小木屋。
他每回偷摸着上山打猎,就住在那间木屋里。
上清风山首先得穿过整个清风村,走到村西头,有一条上北山的小路,弯弯绕绕的直通清风山山顶。
太阳早已落了山,天色也渐渐暗淡下来。
村里人都怕费灯油,天一黑就爬到了床上。
躺在床上的大人做着大人要做的事。
小孩子肚子饿得咕咕叫,都被大人哄睡了。
哄孩子的方法是清风村历年历代传下来的绝招。
“快睡吧,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饿了。”
这个点,出村的路上可谓是万径人踪灭,整个村落里的鸡猫狗都睡死了过去。
“咯吱吱…”
远处传来自行车碾压路面的声音。
二赖子头皮一炸,拎着包袱,嗖地跳进路边的草木丛里。
整个清风村就大队长佘大炮有辆28大杠自行车,他以为是佘大炮来了。
佘大炮若是逮到他又要上山,非把他捆到麦场挨批斗,还要接受无产阶级教育再教育,最后再割掉他的资本主义尾巴。
所谓的割资本主义尾巴,就是把二赖子逮到的猎物,捕捉到的鱼虾全没收。
二赖子被佘大炮逮到过两回,两只野兔,一头小野猪,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全进佘大炮一家人的肚子里了。
“戚民!怎么是你,你…你哪来的自行车?”
戚民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的从二赖子躲藏的草木丛前驶过。
二赖子的两只眼睛差点从眼框子里蹦出来。
能拥有一辆自行车可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二赖哥,咋是你?黑灯瞎火的不去睡觉,躲在草木丛里干什么?”
戚民被猛然间的惊呼吓得一哆嗦,重心不稳,从自行车上滑了下来。
白天骑自行车太招摇,容易露富,又想过过骑自行车瘾的他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李云枝就劝他:“等天黑了,你骑着自行车在出村的路上想怎么骑就怎么骑,保证没人看到。”
戚民来来回回在出村的路上骑了好几圈,一个人都未碰到。
正想着回家睡觉,就碰到了二赖子。
“乖乖!还是凤凰牌自行车!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皎洁的月光下,自行车牛皮鞍座上印着红通通的凤凰两个字。
七十年代的凤凰牌自行车要凭票购买,普通老百姓只有眼馋的份,买不起,也买不到。
“啧啧…好东西啊!我要是能有一辆,非发大财不可。”
二赖子围着戚民的凤凰牌自行车转悠着看,时不时的用手抚摸,羡慕得直吧嗒嘴。
“二赖哥,怎么个发财法?说给老弟听听。”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戚民穷怕了,做梦都想发财。
今天上午和老妈去卖猪,买了麻花红糖鸡蛋糕,老妈舍不得拿出来给李云枝和娟娟吃,放宝贝似的不让别人碰。
娟娟闻到了香味,却吃不到嘴,哭着睡着的。
他若是有了钱,就买一大堆麻花和鸡蛋糕,让老妈还有老婆孩子吃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