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字:
关灯 护眼
66读书 > 女师 > 第6章 相争

第6章 相争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女师!

进门第十天的时候,许芸娘终于和林文慧进行了第一次正面“交锋”……

在辛家的这十天,许芸娘充分展现了自己高超的演技。

辛三郎在家的那几日,她以早年离家,没有好好看过桑丘为名,白天缠着辛三郎四处游逛。

晚上则花样百出,柔媚似水,迷得辛三郎恨不能时时两人并做一人……许芸娘撒娇说身子劳累,不能早起,便含糊着连茶都没让她去敬……

辛三郎去学堂教书去了,许芸娘仍是不愿给林文慧敬茶,更不愿侍奉林文慧。

前世做妾,这世还是做妾,一听到“妾室”这两个字,许芸娘就咬牙,就恨不得林文慧立即消失。

原先许芸娘曾嫌弃辛三郎无父母兄弟相帮,家世太薄。

如今却是暗自庆幸辛家无长辈,无论她如何过分,只要辛三郎不言语,林文慧就是流干了眼泪也不济事。

其实许芸娘早就想要挑起争端了。

一是因为那一百两银子像一根横亘在咽喉中的刺,让她食不安心,睡不安眠。

她早算计好了,原先不知三郎会这般宠着自己,怕被知晓了银子的事让他心里留下膈应,不利于自己行事。

现在看来,银子的事就算辛三郎知道了又如何,大不了埋怨几句,板几天脸。

银子要回来了,给三郎置几件新衣,买些名贵点的笔墨纸砚,再含泪倾诉一番“芸娘绝没有半点其他的心思,一切均以夫君为主……”三郎的气就会消了。

其二,更重要的是,她发现林文慧总是恹恹的,嗜睡且食欲不振,就留了心,话里话外打听到林文慧的月事已延迟二十几日了……

所幸的是,林文慧只顾着伤心,还没发觉,竟以为是自己身子不好。

而辛三郎只顾和自己“新婚燕尔”,也没留意……此时不闹将起来,把林文慧赶走,更待何时?

“林文慧,我有话对你说。”这日辛邴纶去学堂后,许芸娘突然对林文慧道。

林文慧不由得愕然。许芸娘进辛家门已有十天了,虽不恭良,连茶都不曾敬,却也处处回避着,还算相安无事。

像今日这般提名道姓,高声冷语的,着实令她惊讶。

“那一百两银子是你收着吧!却道是五娘弄丢了,既想要昧下银子,也要想个高明些的由头,这样的话,只拿骗孩子罢了。”许芸娘冷笑着,睨着林文慧,语气鄙夷至极。

“你……你……你怎地如此说话?”林文慧抖索了半天唇,才迸出了一句话,却是轻飘飘的毫无分量。

银子的确是自己疏忽,导致不懂事的女儿弄丢了……那么大笔钱,也怨不得许芸娘恼怒……

但怎能一口咬定是自己偷藏了银子,把女儿推出去顶罪……

女儿是自己的心头肉,就是磕了、碰了,自己都比谁更心疼,怎会做出那种事……

“我这么说话还是客气的!林文慧,你若把银子拿出来,咱们继续你恭我敬,安心过日子,不然,我到官府去告你一个欺诈银两之罪,让三郎休了你!”

林文慧果然懦弱讷言,许芸娘语气更是凌人。暗忖若是借此事休了林文慧,倒也不枉损失那一百两银子。

“许……许芸娘,你……”许芸娘威胁要告上官府,林文慧又气又惊,更是说不出话来……

五娘在厨房和香梅一起给林文慧炖汤。

这段时间林文慧嗜睡少食,精神不振,好不容易红润了一点的脸又变得消瘦苍白了不少。

五娘要去请郎中,林文慧又不许。

辛家办喜事花了不少银子,又新添了两口人吃用,许芸娘还挑三嫌四的,不时撺掇着夫君到外面买来吃,开销比往日要大许多。

香梅如此辛劳,也该给些月钱……处处捉襟见肘,哪还有银钱请郎中?

提了汤出来,正听见许芸娘胁迫之言,五娘把汤放下,不慌不忙道:“许姨娘,你好大的口气!”虽是声音稚嫩,却也铿锵有力。

“我娘巴不得你去告官。其一,那银两你说是你的,人证物证何在?其二,你既进了辛家门,做了辛家的妾,连人都是辛家的,还找当家主母要什么许家的银两?名不正言不顺!”

“其三,你作为一个妾,只是一个奴婢而已,对主母不恭不敬,以下犯上,论罪当出。卖了你都是应当的,你有何底气在此高声大气,口出狂言?”

早知道许芸娘不会善罢甘休,这套说辞是五娘早就准备好了的。

“辛五娘,你个黄口小儿,知晓些什么,竟在这胡言乱语……”许芸娘知道五娘所言句句有理,无话可回,瞪着五娘,大声呵斥道,只望五娘害怕退缩,“我与你母亲说话,你插什么言?如此不知理,林文慧竟从不管教你么!”

做小三,这许芸娘竟比前世的李丽娟还嚣张。五娘不由得心头火起,也顾不得装嫩,扮小孩了,鄙夷道:“许芸娘,你如此放肆,仗的不过是我爹的势罢了。你在他面前苦心扮了这么久的温良小妾,现在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来了么?”

“若是他见到了你这副泼妇样,会如何看你,如何待你呢?你只是一个小妾而已,只有纳定文书,连婚书都没有,要打发,容易得很。”五娘一字一句道。

虽是孩童,五娘看着许芸娘的眼睛竟颇有几分凌厉。“现在你已经比我娘年纪还大,过几年你定会年老色衰,不知我爹会不会又纳个什么张姨娘、李姨娘的,到时候你又算个什么?”

前世当了快二十年的老师,从小学到高中都教过,什么样的家长、学生没见过。一个爱演戏的小三而已,就该抓住她的痛脚狠狠地踩。

“你……”许芸娘被五娘一顿挖苦,张口结舌,气恼得竟挥起手掌,朝五娘打去。

五娘未料到许芸娘如此胆大,竟敢打她,一时没回过神来,没有来得及躲避。

林文慧大惊失色,想跑过来替五娘挡着,却心太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等站稳,尚未抬起头,已听得“啪”地一声,十分响亮,心里不禁一紧,忙向五娘看去,却见香梅搂着五娘,脸颊上有一个通红的手掌印。

原来香梅闻声刚从厨房出来,见五娘要挨打,忙上前抱过五娘,替她挨了一下。

“贱婢,你也敢忤逆我,我立刻叫了牙人来,将你卖到窑子里去!”许芸娘脸红目赤,手指香梅,怒骂道。

香梅不敢吭声,咬着唇,低着头,泪珠直在眼眶中打转。

五娘拉着香梅后退了几步,以防许芸娘发疯再扑过来,冷冷道:“好教许姨娘得知,香梅的卖身契爹爹已交给娘保管。你与她一样,是奴婢身份,无权打骂她,更无权发卖她!”

说着,拉拉早已跑过来,挡在身前,护犊模样的林文慧,冲她眨眨眼。

林文慧性子虽弱,见许芸娘要打五娘,气恼至极,紧抿着双唇,怒视着许芸娘,张开双手,护在了五娘身前。

五娘冲她眨眼,林文慧心里既酸楚又有些哭笑不得。

那许芸娘十分狠毒,香梅来辛家不过七、八日,已被毒打了两三回。

那次香梅机灵,故意把手臂上的累累青痕露出来给辛邴纶看,许芸娘被责备了几句,原以为她会收敛些。

没想到她竟趁辛邴纶去学堂之时,把香梅叫进屋,狠命拧、掐她的胸和下身,还不准香梅哭泣……

若不是香梅痛楚难耐,找五娘要药膏擦,林文慧还不知道。

五娘虽聪明伶俐,终究是个孩子,以为骗骗许芸娘就可免去香梅受苦……唉!林文慧不由得暗叹自己太无能,不但护不住香梅,连争嘴都要女儿帮忙……

许芸娘冷哼了一声:“三郎真心待我,怎会背着我把卖身契拿给林文慧?”

嘴里这么说,心底却有些发虚。五娘言辞凿凿,还是亲眼去看看才放心。

许芸娘转身进了西厢,未几,里面传来一声厉呼,接着是茶杯砸在地上的声音……

五娘弯弯嘴角,抚了抚香梅的面颊,道:“那毒妇打你,你要躲开,别傻站在那儿让她打;若躲不开,你就与她对打,怕她作甚,卖身契已不在她手里!”

五娘声音清脆,尚带着奶气,一本正经叮嘱着,像个小大人般郑重其事。

香梅忍不住抱着五娘,放声大哭起来。

真的可以躲开许姨娘,甚至反抗她吗?再也不用担心被卖到那可怕的地方去了吧?香梅只觉得眼前有了光明,活下去有了盼头。

香梅自从五、六岁被卖给别人做丫环,是吃过不少的苦。

可因勤快老实,不多言语,犯了错,所吃的苦也不过是被罚跪、饿饭而已。

到了辛家,当初还庆幸是小户人家,没那么多勾心斗角,繁琐规矩,只要老实做事即可。

万没想到,竟会遇到许芸娘这样狠毒的妇人,打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地方,疼得连做梦都打哆嗦,还时不时被威胁要被卖到窑子里去……

若不是有五娘时常安慰着,香梅连寻死的心都有了……

“五娘,你爹爹何时将香梅的卖身契交予我的,我怎地不记得了?”林文慧满是疑惑,低声问五娘道。

“那日,爹爹要我将香梅的卖身契交予你,你还嘱咐我要好好收着的,你忘了么?”五娘也低声道,眼里蕴着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拿回香梅的卖身契,可是五娘的得意之作。

香梅被许芸娘虐打,五娘都看在眼里,心知若不把她的卖身契拿回来,香梅永远都脱离不了苦海。便一直盘算着如何把卖身契从许芸娘手中拿出来。

那日,五娘又一次趁许芸娘去沐浴时来到了西厢,和辛邴纶说话。

许芸娘每日都要香梅准备香汤沐浴,还要香梅替她按摩,以保持肌肤嫩滑,身材有致。

“爹爹,前日我听说香梅到我们家是签了什么卖身契的,什么是卖身契呀?爹爹可以拿给五娘看看吗?”

五娘语声孺慕,眼睛黑亮,唇红齿白,嫩滑的面颊上两团浅浅的红晕,一颦一笑便会露出两个酒窝,模样十分可爱讨喜。

辛邴纶不由得心一软,放下手中的书,解释道:“卖身契么,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罢了。”

自从许芸娘进门以来,无论歇息,吃饭,辛邴纶均和许芸娘一起,冷落了林文慧和五娘。

林文慧心里有怨,见到辛邴纶总是一脸的忧伤,冷淡无语,辛邴纶便有些惴惴之意。

五娘年纪小,毫无芥蒂,虽不像往日那般喜欢粘着爹爹,但瞅空便会到西厢来问长问短。

只是见许芸娘进门了,便会行礼离开,辛邴纶更是内疚不安。

见五娘仍是扑闪着懵懂不解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辛邴纶索性把卖身契拿了出来,给五娘细看。

五娘接过卖身契,看了一会儿,小心叠好,道:“我拿给娘去看看。”说着,便跑了出去。

辛邴纶站起身来,本欲叫住五娘,想了想,摇摇头,又坐了回去。

家有正室,奴仆的卖身契本应交予正室掌管,芸娘虽得自己的意,终究是妾室。

何况,契书在她手上,动不动就说要把香梅卖到窑子里去,其言甚鄙,哪像读书人家说的话。

五娘把卖身契拿回去,告诉林文慧道:“爹爹给我一张纸,娘要看看么?”

“一张纸有什么看头,你自己收好便是。”林文慧苦笑着摇摇头,心里酸涩不已。

只是一张纸,便欢欣雀跃,真是孩子心性。

如今许芸娘还未生育,五娘懵懂,尚得夫君喜爱,以后若是许芸娘生了儿子,五娘怕是想见爹爹一面都难了。

五娘脆声道是,把契书与银票一道收好。

林文慧性子懦软,经不得几句好话,万一哪天辛邴纶受不住许芸娘的撒娇纠缠,找到林文慧软语温存一番,契书和银票便保不住了,还是放在自己手上妥当。

五娘有个三指宽,一寸长的护身符,里面有张写满了符文的符纸,是五娘周岁时,林文慧诚心拜佛,好不容易才求得高僧赐予的,十分珍贵,每日都让五娘贴身佩戴着。

背了林文慧,五娘把符纸拿了出来,把银票和契书细细叠好,放了进去。幸好银票和契书均是一张薄纸,虽有些鼓囊,不仔细看,倒也难以发觉。

“那卖身契你放到哪儿去了?拿来给娘收着。”林文慧道。

“娘,我把它烧了。”避开香梅,五娘轻轻地在林文慧耳边道,“许姨娘老拿来威胁香梅姐姐,我就把它烧了,你可别说出去。”

其实烧的是符纸。烧的时候,五娘还在心里祷告了半日,求菩萨宽宥,符纸虽难得,但在五娘心里,银子和香梅的卖身契才是护身符。

“什么?”林文慧不由得抚额,深叹了口气,这五娘,有时伶俐得不像小孩子,有时又傻乎乎的,做的全是孩子事。

她竟把香梅的卖身契烧了,要是被夫君知道,一顿打肯定是逃不了了,到时候,怕是会更疼许芸娘生的孩儿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