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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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连绵了好几日,天总算放晴了,大家的心情也似乎晴朗了几分,辛邴纶那沉郁了好几天的脸也露出了几丝笑意。
昨日许芸娘终于又和他“巧遇”了。
烟雨朦胧中,撑着伞,素雅淡妆的佳人像春风那样轻盈,像梨花那样娇嫩。
辛邴纶是想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的,但怎么也控制不住要瞟过去。
见辛邴纶看过来,芸娘含羞带怯地对着辛邴纶笑了笑。
芸娘不哭了,芸娘笑了,她的心情应该好些了吧?辛邴纶的心如擂鼓一般跳得飞快。
好久没有这种心跳如鼓的感觉了,似乎还是在和林文慧洞房花烛时,揭开了文慧的盖头,见到了那如花娇颜时有过。
文慧!妻子的名字突然冒了出来,令辛邴纶清醒了些。
自己是答应过文慧什么的,那日缱绻缠绵时,文慧还特地提醒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文慧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辛邴纶一凛神色,冲许芸娘正颜颔首,大踏步向家里走去。
许芸娘怔怔地看着辛邴纶离去,咬着唇,连青布伞滑到了一边,细雨打湿了头发都没觉察到……
这段时间刘春花一直在丁氏的指导下绣花。绣了好几天,鸳鸯还是像鸭子,荷叶还是像蒲扇,气得表姨妈只骂蠢材。
“要不,婆婆您还是去求求表姐、表姐夫,让我去照看五娘吧!”刘春花笑嘻嘻地道。
在辛家吃得好吃得饱,照看五娘也不累,还能拿工钱,攒几个私房,又能避开婆婆的斥责,何乐而不为?
“要求你自己去求,我拉不下那个脸皮。”表姨妈没好气地道。
好歹自己是林文慧的表姨,是长辈,哪能三番四次地为了个好吃懒做的刘春花拉下脸去求人。
再说,林文慧倒是好说话,那辛邴纶却是个礼到情疏之人。面儿上彬彬有礼,说起话来却是含锋带剑。偏偏他又句句在理,让人气恼不已,但又无话可回。
刘春花来到辛家时,林文慧正带着五娘在收拾箱笼,翻晒被褥、衣物,刘春花殷勤上前帮忙。
林文慧瞪了她一眼,到底性子良善,不好意思令刘春花太难堪,加上又快到午时了,忙着要替辛邴纶准备午饭,只好任刘春花涎着脸帮忙。
刘春花心里暗喜,晒好了衣物,又去牵五娘的手。
五娘让开了,脆生生地道:“我不喜欢你,我爹爹不喜欢你,我娘也不喜欢你,你不要来我家了。”刘春花的脸不禁红了。
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如果大人没有表现出来不喜欢的话,孩子是不会说出来的。
林文慧喊五娘:“五娘,到房里来,外面太阳大,别晒坏了。”
五娘进厨房去了,撇下刘春花一个人悻悻站在院子里。
林文慧做好了午饭,出来看到刘春花已经走了,松了一口气。
自从五娘昏过去醒来后懂事了很多,不但不四处乱跑,还天天跟着自己。
什么时候叫她,都能听到她清脆响亮的回答。什么时候转身,都能看到她清澈的眼睛,孺慕的笑脸,哪里还要请什么人照看?
再说,就算要请,也不会请刘春花那样的人。
午饭过后,辛邴纶去学堂了。
五娘已经午睡了,林文慧觉得有些疲倦,正想去躺躺,刘春花又来了。
还真是块扯不掉的牛皮糖了,林文慧冷着脸,“表弟妹有什么事吗?”
“表姐,我有话对你说。”刘春花神秘兮兮的,“是关于表姐夫的。”
“他能有什么事?你若胡编乱造,姨妈不会饶你。”林慧云的语气淡淡的,心里却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刘春花一向喜欢说三道四,路上死只老鼠都能说几天,何况不少人知道许芸娘和夫君是青梅竹马,难免传到刘春花的耳朵里。
“表姐不可能不知道许芸娘吧?她可是我们桑丘出了名的美人呐!”刘春花似笑非笑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果然是来说夫君和许芸娘的事。
林慧云深叹了一口气。一个年轻俊俏的寡妇,即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会引来非议。何况许芸娘还三天两头地抛头露面,何况俊逸脱俗的夫君还是她的青梅竹马。
“看情形表姐还被蒙在鼓里呢!”见林文慧并没想象中那么“激动”,刘春花不甘地撇撇嘴,“看在亲戚的份上,我可要好好提醒你一句,那个许芸娘总是在去学堂的路上去勾引表姐夫,她是想进辛家的门呐!”
许芸娘总是在去学堂的路上……勾引夫君!
难怪夫君这段时间的情绪那么不稳,他是在为她喜为她悲么?那他又知道自己因为他突然的冷淡和不在意深夜辗转,泪湿枕巾么……
想进辛家的门?夫君答应过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但男人的誓言靠得住吗?他会在乎自己的伤心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夫君纳了她,就算自己伤心欲绝,夫君只怕也只会责怪自己不够大度,不足为人妻吧?
林文慧愣怔了片刻,回过神来,刘春花还在说着什么,神情越来越亢奋,言语越来越难听。
林文慧打断了她:“你来说这些给我听,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刘春花的声音突地高亢起来,很是气愤不满,“我是为了你呀,表姐!亲戚一场,我怎么忍心你被那个婊子给……”
“打住!”林文慧皱着眉头,“我不想听这些,就算有什么,夫君也会解释给我听的。”
“啧啧!男人的话你也信?”刘春花的脸上不仅有浓浓的鄙视,还有满满的义愤,“表姐,等哪天那个许芸娘给你端茶的时候,表姐夫夜夜陪着她冷落你的时候,你才知道,天底下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的话。”
男人的话真的不可信吗?夫君在耳边呢喃的誓言真的只是情浓之时的无心之言吗?
不过,这个刘春花绝对不是来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她只是想来看戏的。从她那眉飞色舞,故作义愤的样子中不难看出来。
就算夫君和那个许芸娘真的有什么,也应该关起门来解决,这个刘春花要是插了进来,那事情定会不可收拾。
林文慧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里的酸楚,道:“我信不信是我的事,你若没什么其他的事,就请回吧!”
直接下了逐客令。
刘春花的兴奋渐渐冷却了下来,不解和羞恼涌上了心头。
当她听到黄婆子说那个许芸娘总在路上等着辛邴纶,还和辛邴纶眉来眼去的时候,那种幸灾乐祸的喜悦差点让她笑出了声。
她迫不及待地跑来告诉林文慧,希望看到她悲伤,她彷徨,她嫉妒,她愤怒……好让明天的谈资更丰富,好让自己的得意更有底气……
但林文慧竟然打断她的话。她明明是在帮她骂那个不要脸,抢人夫君的许芸娘,竟然还冷冷淡淡地撵她走……
“哦!我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死活不答应让我照看五娘了,”刘春花恶毒地道:“原来你打了好算盘,那个许芸娘进了门,不就有人免费替你照看女儿了吗?只是,”刘春花“咯咯”地笑了起来,“那个许芸娘素来好手段,只怕表姐你什么好处都捞不到,还要赔了夫君又折女儿呀!”
“你……滚!”从不动粗口的林文慧拉下了脸,说什么都可以,但诅咒自己的女儿是万不能忍的。
刘春花悻悻走了。林文慧一丝睡意也没有了,倚在门边怔怔地看着太阳西落。
“娘,太阳要下山了,我们要收衣服吗?衣服白天晒了太阳,是不是晚上还要晒月亮?”五娘正试图自己下床,圆滚滚的小手趴着床沿,小短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落脚点,脸却努力地看向娘这边。
林文慧茫然失落的心一点点地温暖起来:“晒月亮?扑哧!”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五娘你说话怎么那么有意思!”
林文慧抱起了暖暖的,软软的女儿:“我们要收衣服的。不但要收衣服,还要去厨房做饭。你爹爹还不回来,定是在外面吃饭去了,但我们还没有吃饭呀!五娘,你饿不饿?”
“饿!我可以先吃些点心,等娘做好了饭,再和娘一起吃。”五娘眨眨眼睛,欢快地回答,心里却在叹息。
刘春花进门的时候,五娘就醒了,她说的话原原本本都被五娘听到了耳里。从爹这几天的表现来看,刘春花并不是空穴来风。
娘对爹可以说是一往情深,爹几乎是娘的天。
爹要是想纳那个许芸娘进门,以娘的性格和她所受教育的影响,她是不会激烈反对的,只会自己私下里伤心落泪。
唉!爹也真是的,一夫一妻多好,为什么要找个小三来家里添堵。
还有那个许芸娘,丈夫死了,就正正经经另嫁一个,上赶着到别人家当妾,当妾很好玩吗?
太阳隐去了最后一丝光辉,夜幕开始降临大地,林文慧点上了灯,和五娘吃完了饭,辛邴纶还没回来。
担忧、着急,还夹杂些不安涌上了心头。林文慧的眉头越皱越紧,五娘的童言稚语再也难以让她真正的展颜一笑。
看出娘的忧心和难过,五娘识趣地闭上了嘴,心里的隐忧更重了。
前世也是这样,爸爸总是晚归,妈妈开始和爸爸吵嘴,后来就传出爸爸有了外遇,两人吵得更凶,甚至动了手,最后,妈妈自杀了……
月亮升高了,把门口的小路铺上了一层清辉,辛邴纶终于回家了。
见妻子和女儿静静地看着自己,有些讪讪的解释道:“遇到了几个同谊,一块去吃了个饭……忘了让人带个话给你……”
见了桌上还未收拾好的饭菜,他有些愧疚地道:“你们吃了饭没有,今天桌上有道松鼠鱼做得很不错……”
“你们是去秦楼楚馆吃的饭吗?”林文慧突然打断了辛邴纶,低声问道,眼睛死死地盯着辛邴纶领口那块鲜红的口脂印。
那块口脂印在辛邴纶月白色的长衫上十分打眼。
辛邴纶不禁有些生气,林氏竟然打断自己说话,他拉着脸道:“哪里是那种地方,你知道我是从不去去那种地方的。”
说完辛邴纶又有些心虚,眼睛看向了正歪着头瞧着自己的女儿。
“那你们是叫了粉头陪酒?”林文慧的语气里有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希冀,她很希望夫君说是。
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没什么,只要不往家里带就行了。
辛邴纶却恼怒了:“你往日从不问三问四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你不知道我从不和那些风流韵事沾边的,我要是喜欢了,也只会大大方方地纳进门来!”
“所以……”林文慧低声喃喃道,“你还是要纳进门来……”两颗眼泪在眼圈中转了转,终于缓缓落下来,辛邴纶却已甩手进内室去了……
这月朗星疏的一晚,辛邴纶一夜好睡,五娘做了一夜的梦,林慧云却心乱如麻,一夜未能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