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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仙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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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三妖走到沼泽之前,放眼望去,四周再无人际,均是大感棘手。

“人呢?”断齿看向碧鳞。

碧鳞冷笑道:“这林子就这么大,他逃进来不过是片刻功夫,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肯定是躲在这片沼泽里。”

白鳞蹙眉问道:“这沼泽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小,我们怎么找他出来?”

碧鳞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我们就守在这里,他要是真躲在其中,不信他还能躲上半个时辰。”

“此法不错,”断齿附和道,又有些迟疑,“不过若是我们等了半个时辰也没有等到,那又该怎么办?”

“那也只好算了,”碧鳞叹了口气,“原先我们想要抓他,也不过是看他和那位少主有些交情,或许可以一用。抓到了自然最好,没抓到也没有什么影响。”

“要是打草惊蛇,让他找到了少主,怎么办?”断齿继续问道。

“哼,你忘了我们的目的?找到了更好,好歹能够知道她在哪里,否则偌大一个仙境,我们到哪找她?”

“也是,只要不暴露我们的身份就行。”断齿点头说道。

子黍躲在沼泽中,听着三人谈话,心里困惑,似乎这些大妖并非是和那妖无情一伙,反倒和她有仇一般。

不过,如今他也没有太多心思想这个问题。三妖守在沼泽边不走,他纵是憋气功夫再好,在这样的沼泽泥浆之中泡上半个时辰也要背过气去。半个时辰是四刻钟,常人憋气的极限也不过是两刻钟,他纵是靠着真元支撑,半个时辰也是极限,除非能够……

危急关头,子黍忽而想到在上清藏经阁之中曾看到过一篇《胎息经》,短短数十字,却是极为精妙。胎息本是道门精修的功夫,只是他入门尚浅,对那数十字的经文只是粗略有个印象,却不知如何修行,又见到其注释繁杂玄妙,便不曾理会,如今那些经文和注释却是渐渐浮上心头。

“胎从伏气中结,气从有胎中息。气入身来谓之生,神气离形谓之死。知神气可以长生,固守虚无,以养神气。神行即气行,神住即气住。若欲长生,神气相住,心不动念,无来无去,不出不入,自然常住,勤而行之,是真道路。”

按照《胎息经》所言,只要他能做到“伏气”“守神”,两相结合,即便不用呼吸外来之气,也能保住自身性命。胎息和道门所谓性命双修密切相关,神是性,气是命,如今他尚且还有一大口吸入体内的“气”,但是不能和“神”相守,因而等到“气”散也就“命”尽,可要是“气”和“神”能够结合常住,就不至于散去这一口气,保住自身性命。

这样想着,子黍将那一口气往丹田运去,心神守一,如同婴儿。《道德经》中说“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胎息所向往的也正是婴儿般无欲无念的境界,以神气在丹田凝成婴儿,称之为玄胎,心神专注于玄胎,神住而气住,则气息不出不入,便算是断绝了人体的外呼吸。

胎息需要常年的练习,他修行尚浅,所幸自小受到仙气滋养,如今又是身处仙境之中,运气之时,稳稳当当,心神牢牢控制住体内那一团气,结成玄胎,虽然只是一个朦胧的人形,好歹有了模样,勉强守住那一口气,不至于一下子散掉。

这一口气不知不觉间便守了半个时辰,沼泽边的三妖等得早已不耐烦,想来一般星师绝不可能在水下支撑如此长的时间,如今这片沼泽还是毫无动静,看来是白等了一场。

“轰!”

断齿忽然抓起身边一株树木,猛地拔出,朝着沼泽之中砸去。泥水四溅,白鳞和碧避了开来,眼见这些肮脏泥水,皆是直皱眉头。

“你做什么!”白鳞斥道。

“万一那小子藏在里面,也好将他砸出来。”断齿盯着沼泽,只见其中不断冒出水泡,树缓缓沉入水中,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走吧,看来他用什么秘法逃掉了。”碧鳞叹了口气,不愿再看这片肮脏沼泽。

断齿虽是心有不甘,眼见碧鳞和白鳞走远了,也只好转身跟上。

半刻钟后,沼泽的另一边才缓缓爬上来一个人,全身湿漉漉的,正是子黍。

他练气的功夫还不到家,神气虽然暂时守住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一点点散去,之前断齿轰然朝着沼泽砸下树木时,虽然没伤到他,也打乱了那种所谓的胎息境界,一口气顿时散去大半,要是三妖再有耐心一点,他必然无法再潜伏下去。

甩了甩衣袖,全身满是泥水,走起来自然异常难受,不过死里逃生,子黍也顾不了这些,匆匆朝着林子北侧逃去。北疆的军寨守在南边,乐萱等人从南边逃了出去,想来一时也不能跨过军寨找他,他虽然逃出生天,也绝不敢转身朝军寨方向走去,自然只有往北而去。

等到黎明时分,子黍逃出林子,见附近有了人烟,悄然松了口气,到附近的净水池塘洗了洗脸,又到村中讨了一件人家的旧衣裳。村中人家见他落魄如乞丐,丢了一套衣服给他之后自然不打算要回,子黍见对方有些嫌弃的神色,也不多加打扰,道了声谢后找个无人的角落换了衣服,便继续往北边走去。

北疆的村民,比起先前所见的云下村村民,倒是富裕安康了许多,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着鸡鸭,村中大道之上,牵牛赶羊的人不计其数,还有不少行脚商四处叫卖,看上去十分热闹。

子黍见到这幅情景,心想若非在那南北交界之处有北疆数十万大军看守,北疆之民想来也不会过上这般生活,而南疆边境却无人看守,以至于其百姓惨遭欺辱,一国之安康繁荣,当真离不开其武功。

只是,那北疆的将帅心性凶狠,杀了不少无辜百姓,如此的繁荣安康,便真的好么?他又想到当初妖族进犯灵州,镇南郡内几乎是生灵涂炭,尸横遍野,当初小薇……妖无情说她无力制止,便是真心话么?想来她也是为了妖族利益考量,宁愿让灵州百姓惨遭兵燹之祸,好一统南国的妖族。

那么,纵然有惊天的修为,便真能摆脱这人世的纷争?倘若他能够决定世间的生死,他又会做什么选择?

子黍想到这里,不禁感到为难起来。他自小在山村纯朴民风之中长大,心性善良,不喜杀伐,纵然之后见过不知多少血腥景象,仍是心怀不忍,常常自责自己不能挺身而出,扶危济困。只是世间每每不知有多少人要死,万物自相残害,皆不肯放过对方,世人常以好人坏人来区分他人,一旦以为自己所杀为坏人,那么自然心安理得,可一个人的好坏又哪有那么容易分辨,想来杀错的人不在少数,纵然如此也还是要杀,我不杀人,人却要杀我,这又如何是好?好比今日他从大妖手中死里逃生,他和那些大妖素昧平生,只因为一者是人一者是妖,便一定要决出你死我活,这又如何荒谬?

越是想着这些,子黍越是感到痛苦,至今为止,他也遇到了不少危难困境,仔细想来,却没有主动杀过一人,便是先前从军寨之中逃出生天,也只是打伤了一些拦路的兵卒,想到杀人之事不免心中困苦,不明白为何世间要有如此多的杀戮。

就这样一路往北,进了北疆的城镇,看到其中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倒是心安了一些,想来要是秩序严明,人人安居乐业,也不至于生许多仇杀害人之事。

他到北疆来时,身无分文,又不愿去偷取他人财物,到了这城镇之中,处处皆要花钱,倒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是穿着乡下的旧衣服,看上去倒是个乞丐,更让人轻贱,想找出投宿之处也没有,只好找了间破庙借宿,和几个真乞丐做了邻居。

子黍找的这座庙叫神女庙,是供奉神女瑶姬的神庙,只是前些年神女降罚于北疆大军,北疆之人觉得神女不再庇佑他们,祭拜的人便少了,时日一久,便破败下来,成了众多乞丐流民的居所。他踏入这破庙时,抬头端详了一会那位石刻的神女,只见神女像虽然是已经有了残破,衣袂之处有不少裂痕,但那容颜却仍是小巧精致,娇艳动人,真是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聘媚妆。心想此仙境以瑶姬为主,虽不知那位神女至今是否仍在仙境之中,但仙灵之威绝非常人可敌,还是多加敬畏为好,便也不敢多看,找了个角落盘膝坐下,打算就此过一夜。

破庙之中时有旅人寄宿,那些乞丐则是住在庙后的小院之内,进出之间,只是看了子黍几眼,也不在乎,倒是匆匆忙忙地像是在商议什么大事。

入夜之后,几个乞丐偷偷进出,看样子竟是要去行窃,子黍在一旁虽然心知肚明,却也没有多加理会,直到听见几个乞丐窃窃私语,说是最近镇上来了一个美人,孤身一人投宿在客栈之中,身上还带着一个包袱,据说其中满是金银财宝,若是可以,便将人和货物一起劫了,想那女子孤身一人,又非镇上之人,纵然失踪了也惹不出什么乱子来。

子黍听到此处,觉得这些乞丐未免太过大胆妄为,心想阻拦,可如今口说无凭,他纵然教训了这些乞丐,未必能阻止他们动手,还是跟上去看看为好。

子时过后,见几个乞丐决意要动手,他便悄悄跟了上去,七绕八绕,到了一处普通客栈之中,只见那些乞丐早已备好绳索,顶端是个钩子,往三楼的窗台上一挂,扯了扯,稳住之后便一个个拉着绳子爬了上去。

等到爬上去之后,这些乞丐接连翻身跃入窗中,子黍在外见了,担心那窗内女子,于是便也拉了绳子,轻轻一跃,到了窗台之外,正要踏入,忽然间一柄带血长剑朝着自己直刺过来,大惊之下一踏窗柩翻身飞了出去,窗内的人也紧跟着跃出来,剑尖直至着他的喉咙。

子黍眼见剑尖之上真元呼啸,才明白对方竟是一位星师,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只得运起真元汇聚在双手之上,朝着那剑一夹,死死夹住剑身。眼见对方还要抽剑,双掌再一翻转,对方一手持剑,不敌他两手的力道,手腕吃痛之下松了手,倒是让子黍夺过了剑。

此时子黍已经从三楼落地,只觉得此事大有误会,只是指尖捏着剑尖,却也不挺剑倒刺,落了地后便想解释一二,将剑还给对方。月色朦胧之下,他看着眼前与他一同落地的女子,却是愣了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倒是那女子冷笑一声,讥讽道:“怎么,你也要做采花贼?”

“咳咳,道友误会了。”子黍脸色一红,将手中长剑递还给她,说道:“先前我听破庙中乞丐要动手杀人,生怕他们害了性命,这才跟上来瞧瞧,没想到遇见了道友。说起来,道友能够逃出生天,真是可喜可贺。”

眼前这人,正是先前与他一同逃命的玉霞,不料会在这里遇见。

玉霞收起了剑,神色却仍是有几分不悦,只是淡淡说道:“我哪里比得过道兄手段高明,能在三只大妖手下逃得性命。”

子黍心想此事虽然牵连到了对方,但那些大妖潜伏军中,阑珊宫这几人竟然一直不知,命丧于此也是活该,又见到玉霞手中的剑上有血,便问道:“你杀了他们?”

“难不成我还让他们绑了去?”玉霞柳眉倒竖,听到子黍竟是关心那帮乞丐,一时气急,只觉得他或许真与对方是一伙的也说不定。

“这倒不是,”子黍摇了摇头,“只是我见你们阑珊宫的人到了仙境之后,行事无所顾忌,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哼,我还用不到你来教训。”玉霞收起了手中之剑,转身一拉绳子,又跃入三楼之中。

子黍以为她就此回去休息,摇了摇头,也正打算离开,却见她又背着包袱跃了下来。

他迟疑着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玉霞反问道:“既然杀了人,那屋子还能住吗?”

子黍一时无言以对,只见她往远处走去,方向却是与他相同,心思一动,忽然问道:“你是要去找青丘星官吧?”

“是又怎样?”玉霞只觉得子黍废话连篇,如今她一人身处险境,不去找师叔汇合哪能安心,但是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子黍的意思,“你那些上清的师兄弟也和我们阑珊宫弟子同行,你怕是不识得路吧?”

“那么玉霞道友是知道了?”子黍微微一笑,坦然承认。

“他们在仙遗谷。”玉霞看了子黍一眼,原想着两人要是可以同行,倒也无妨,但大妖追着他,不知是否会再次出现,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索性告诉了子黍位置,让他自己找去,免得给自己带来麻烦。

“仙遗谷?”子黍虽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却觉得定是大有来头,待要向玉霞细细追问,却见她已经独自离去,倒好似怕沾染了他的晦气,不由得苦笑一声,想来只好找个机会向当地人了解了解情况。

打定主意之后,翌日子黍便向镇中之人问起了仙遗谷之事,不过北疆村镇之中却无人得知仙遗谷所在何处,问了半日一无所获,倒引来许多怀疑。

后来子黍忽然想到,他要是偷偷跟着玉霞,说不定能够跟上去找到仙遗谷所在之处,不过此时玉霞早已走远。转念一想,即便他追上去也是无济于事,要是那仙遗谷当中真有青丘星官和四渎星官,他纵然赶了过去也是左右为难,孤身一人,反倒不好对付,要紧的是找到乐萱等人,只是仙境之内疆域辽阔,也不敢再回边境军寨,不知如何找起。

正在头疼之中,忽然摸到衣袖里的地图,摊开来看时,一一对照,发现自己距离地图上打圈之处不远,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想到杜子云一直记挂着此地,去看看也无妨。

就这样,子黍按着地图标记往北赶去,距离目的地尚有数百里距离,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赶到,倒是沿路之中见了许多北疆城镇,发现当中兵卒调动,皆是往南方奔赴,不觉有些困惑,心想边境已有数十万大军,北疆还要调兵,莫非是要一举灭掉南疆?可是按照先前云陌所言,北疆早已攻破南疆都城,只是慑于神女之威不敢冒犯,如今却大肆调兵,不知何意。

不过说到底,子黍等人皆非仙境原住民,北疆和南疆的斗争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有如阑珊宫这般的,甚至还要借此大捞一笔。指示兵卒劫掠仙元石,将偌大一处仙境视为牧场,虽为人所不齿,却是大多数人踏入这幽篁仙境时的打算。

沿途之中,子黍还听到北疆民众提起近日突然冒出的众多仙师,当中有的大肆劫掠破坏,还有的则是襄助官府搜刮民脂民膏,甚至进了皇宫,向北疆帝王进了不少谗言,以至于其下决心要再次南征。

听到此处,子黍才觉得灵州各势力与阑珊宫所为并无二致,只不知又是哪一家竟到了北疆皇宫之中,竟劝北疆帝王南征,如此一来不知又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心里不由得很是反感。他经历过魔渊之险恶,觉得仙境纵然美好祥和,当中定然也是暗藏凶险,若是轻举妄动必遭报应,因而也无暇顾及这些在仙境中肆意妄为的势力,劫了盗匪一匹马,一心只顾纵马向北疆深处赶去。

三个日夜之后,四野渐渐荒凉,放眼望去,尽是大漠风光,风沙四起,黄尘滚滚,百里难见人烟。子黍心想已是到了仙境边缘,取出地图仔细对照,断定地图所标之地据此不过数十里,只是附近有不少断崖戈壁,也不知哪一处是地图所标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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