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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抓壮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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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包车,又叫人力车。

这一行,在山城也有行业规矩。

车行以及所属车夫必须在事先划分好的一定经营区域和路段内接货拉客,不得越界。送客人所到达的目的地超出规定的业务范围,则另当别论,但在返程时不得在别人的营业区域内拉客。

越界接活的后果很严重,遭到罚款,扣押车辆,或者被人拳打脚踢地猛揍一顿,在所难免,甚至于会连累所属车行受罚。

当然,拉着车到处跑,不受限制,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没人理会。

这日,许臻心情恍惚,拉着空车走出车行后,便一路西行,走出了自己车行的经营区。

“师傅,停一下!”

路旁,一位年轻男子叫车,许臻驻足,四下看了看,不见人影,这才说道:“请吧,去哪?”

“堰华路。”男子说着坐上了车。

许臻不再啰嗦,拉起车闷声而行,没有像往常一样飘上一嗓子,高声提示乘客,“坐稳了,走勒!”

来到一处兵营,男子一个人进了营门,让许臻门外等候一下。

许臻将车停在街路一侧,扯下毛巾擦了擦头脸上的汗水后,坐在车梁上抽起了闷烟。

不曾想,一身便装的男乘客,乃山城卫戍司令部督练处的副处长,中校军官,名叫辛科伟。

他相中许臻是个当兵的料,一声令下,让勤务兵将许臻抓进了军营。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时逢战乱,自愿从军者寥寥无几。

征兵入伍,扩充军队兵员,抓壮丁则成了重要手段。

军警特各自为政,恣意妄为,毫无规矩和底线可言,说抓就抓,不管三七二十一,动辄施以暴力,予以胁迫绑架,平民百姓成了案板上的肉任意宰割。

许臻稀里糊涂地遭遇抓壮丁,还搭上了一辆黄包车,撞在了枪口上,成了冤大头。

当晚,许臻被悄无声息地押送到了一个深山中的秘密军营。

为了掩人耳目,给出的扣押理由是,“乃属窥视兵营的探子。”

讲理,特马的兵痞讲的是歪理,凭借手中的枪杆子,一言九鼎,谁敢不听,信不信一枪崩了你!

上山第二天,许臻和一批同等遭遇被抓壮丁的人,亲眼目睹了枪毙逃兵的行刑过程。

“啪啪啪——”

执法队的一阵枪声响过后,处以极刑的三个男士兵应声倒在血泊里,被冷酷无情地夺走了年轻生命。

“这,就是逃兵的下场!”

辛科伟中校训话,以血淋淋的案例为军训班的开场白,杀一儆百,严肃军纪军规,警戒列队观看的这批被强征入伍的倒霉蛋们。

言之凿凿,军令军纪令严明严肃,不得任何人触犯,违者,或施以军棍,或执行死刑,严惩不贷。

军营,周围圈着高高的铁丝网,东南西北中分别耸立着高高的观察哨,昼夜有人轮值站岗。

营门外除了荷枪实弹的八个士兵站岗外,巡逻队不时地在军营驻地四周巡逻执勤。

出逃?

防范得密不透风,想都甭想。

许臻被分在了渝中警备区特训营一连一排一班。

排长金凯顺,成都人,二十四岁,身高一米六九,健壮而敦实,浓眉大眼,一张粗糙黝黑的脸庞,高鼻梁,厚嘴唇,说起话来嗡声嗡气。

副排长李景山,二十三岁,祖籍湖北宜兴,一米七二的个头,瘦里透着俊健,两个眼睛不大不小闪着精明的神色。

一班班长何勤贵,湖南人,二十一岁,中等个,不胖不瘦,一张大嘴,厚嘴唇,皮肤铜红粗糙。

一班十二人下榻于一间营房中,大通铺,木板床,东西分两排均成一字排开,一个挨一个,煎鱼似的。

清晨。

军号吹响。

“一二一,一二一!”

“立正,向右看齐,向左看,稍息!”

......

班长何勤贵的身份并不简单,起码都是三年以上的老兵。自称,刚当兵不久,也是被抓壮丁。

瞧瞧,那腰板,那持枪动作,那步伐熟练程度,还有说话时的腔调,虽说可以隐瞒藏拙,透过细细观察,些许言谈举止,却露出了训练有素的军人特质。

看破不说破,许臻心中有数。

枪托加军棍,军旅生活就这般身不由己地开启了。

出操。

队列。

打靶。

越野跑。

徒手攀岩。

一对一拼刺......

军训项目一个接一个,枯燥而高强度,一天天累得身心疲惫,累死累活,几近到了崩溃边沿。

日落尽显温柔,人间到处浪漫。

训练了一整天,队伍解散以后,独坐于一个山岗下,看着日薄西山,许臻丝毫感觉不到有什么浪漫的。

离别半个月了,心里一直惦记着体弱多病的姑姑,车行那帮同甘共苦的兄弟们,怎么样了?

音讯阻隔,令人牵肠挂肚,吃饭饭不香,睡觉觉难眠。

“怎么,又想家了?”

排长金凯顺走到许臻跟前坐下来,面露友善关怀地询问。

许臻侧脸看了看金凯顺,点点头。

金凯顺掏出半包香烟,抽出一支递给许臻,他自己再抽出一支放在嘴上叼着,拿出打火机打火后,欲先给许臻点烟。

“不不,班长先点,我自己来。”许臻急忙竖起手掌婉拒。

金凯顺只得先点燃叼在嘴里的烟,将打火机递给了许臻。许臻仔细地接过燃火的打火机,点上烟后,将打火机返还金凯顺。

香,真香!

抽上一口香烟,特别过瘾,别有一番香味。

被抓时,许臻兜里只装着三块找零的法币、大半包香烟。军营严禁队员私自外,许臻的烟断顿,已经十多天了。

有的同伴烟瘾犯了,找不到香烟,迫不得已,因陋就简地点燃一截枯萎的葫芦梗,吸上一会儿,也能过把烟瘾。

许臻自制力强,缺烟粮,宁肯忍者,也不肯抽葫芦梗烟,更不会轻易向别人讨要,除非人家主动递烟。

当然,亲如兄弟,不分你我的相知,则另当别论。

“其实,我是偷着跑出来的,家中有爷爷奶奶,父母,还有三个弟弟妹妹。”

金凯顺说道:“我也想家,非常牵挂他们。但是,自古忠孝两难全,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就应该提得起,放得下。”

自愿和强抓胁迫大不一样,许臻不想反驳金凯顺,敷衍道:“嗯,我应该向班长看齐。”

接下来,两人拉起家常,食住行,人生阅历,兴趣爱好等,东拉西扯地说了起来。

金凯顺对许臻的观感不错,一米七五的个头,不胖不瘦,长得英俊挺拔,少言寡语,但见识广,知分寸,很会做人处事。

同样是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不管是理论学习课,还是训练场上,许臻所表现出来潜质却大相径庭,其举一反三和接受应变能力非常强,可以说是出类拔萃,数一数二的的翘楚。

尤其令人刮目相看的是,一班队员们个顶个都喜欢许臻,心甘情愿地向他靠拢,被他所左右,在队员眼里他俨然自然领袖,不是班长的班长。

“这样,你写封信,我有个老乡在后勤处,托他捎给恒源车行,并打听一下你家里的情形,给你传个话。”

临走时,金凯顺不仅留下一包马牌香烟,还怕了拍许臻的肩膀说:“别担心,有啥犯难的事,跟我说。”

许臻深度鞠躬表达感激之情,“谢谢金排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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