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一切回到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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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安快步穿过舞池。
霓虹灯照出他冷静的脸庞,与动感的音乐,活力四射的舞者格格不入。
迪安完全没料到接下来的情况。
一个金发女孩儿突然推开舞伴,甩开大长腿来到他面前,冲他眨了眨碧绿的大眼睛,热情似火地朝他伸出了双手。
肌肤雪白。
红唇含笑。
曼妙的身体随着音乐起舞。
“亚洲男孩儿,不喜欢跳舞吗?”
One way ticket
One way ticket…
迪斯科高亢澎湃。
迪安现在哪有心思迪斯科?低头就走。
女孩儿却一把拉住他的左手,后退。
迪安再度转身,女孩儿又挡在他前面。
Now
Only tear drops are all that I could see(我眼中只有泪滴)
音乐如电流激活细胞。
Ooh
女孩儿干净利落地甩动双手,随之前后移动脚步,扭动大腿,一股灼人的活力扑面而来。
洗发露的清新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尖。
Ooh
Get one way ticket to the blue(单程票通往忧伤)
漫长的叹息。
女孩儿的身体随着轻缓的旋律,从脖子到胸腹腰肢到大腿,波浪般地漂亮律动。
迪安站在原地不动。
舞池中响起一阵惊叹。
“难怪那小子不喝酒,原来是要约会美女!可惜太拘谨,像个木棍似的。”
场外的流浪汉打趣了一句。
Gotta make a trip to lonesome town(必须去偏僻的小镇旅行)
曲调高亢。
女孩儿双手扶住两腰侧,扬起尖下巴,两腿飞快地前后交叠。
俏丽的脸颊上露出一个热情又夸张的笑容。
迪安正思考着怎么应对。
一個又高又瘦的年轻男士突然冲过来挡在两人之间,
“够了,莉莉,刚才是我发挥失误!你没必要找个chink来刺激我!”
男人一把拽住女孩儿的雪白手腕,转身恶狠狠地瞪了迪安一眼,旋转灯照出他那张英挺的小白脸。
“法科you ching chong!滚出去,不会跳舞就别来献丑!”
瓦特惹法克,你们是上帝派来送经验的逗比吗?
明明是你个大傻逼的女人来招惹我!
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迪安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男人放完狠话还不罢休,伸手抓他的衣领。
迪安神经反射般左手一抖,一下子锁住男人的手腕。转身,本能将他整条胳膊往肩膀上拉。
背部顶住他的胸腹之间。
双手前拉,屁股后顶。
就像帕奎上百次摔倒自己那般。
腿、腰、脊椎,肩膀的力量瞬间拧成一股!
流畅无比,向前一掷…
重物触地!
砰!
光滑的地面蓦地一震。
舞厅中的男女都惊呆了,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他们反应不及,就见那个亚洲人一转身。
一甩手。
刚才还大声叫嚣ching chong的同伴整个人就像沙包一样被狠狠地抛飞出两米。
后背重重砸落在地。
“啊!”
男人面部扭曲地哀嚎起来。
三个女人捂住嘴,发出尖叫和惊呼。
“去死吧!”
倒霉鬼的一个男同伴见状,从五米外冲来对准迪安的侧腰就是一踹。
他踢到了空气,眼前失去了目标的身影——
他太慢了!
迪安迅疾绝伦地矮身下潜,躲开这一蹬,同时双手一把抱住男人唯一站立的右脚,给出一个上前的力,头部撞击他的胸腹。
带着他离地而起,往前冲刺。
男人就像被行驶的火车撞中的假人,失去平衡,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撞出两米。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
山岳压顶般的巨大力量将他钉在地上!
咔嚓!
瞬间的剧痛让他双眼泛白,失去了行动力。
“白垃圾!”
迪安带着嫌弃的眼神做了个扇腋下的动作,突然一声闷哼。
第三个男人从背后偷袭,挥出一拳击中迪安后脖子。
但他来不及高兴,迪安头也不回地转身一肘,击中他的侧脸。
男人眼前一黑,摇摇晃晃地后退两步。
迪安前冲,双手拉住他的双臂往下压,同时右腿屈膝往上顶!
噗!
迪安的膝盖关节,犹如重锤撞中柔软的腹部,男人顿时变成煮熟的大虾,脸色涨成猪肝色,蜷缩身体,抱腹侧倒在地。
不到十秒,战斗结束。
迪安兴奋不已。
初试身手,他确确实实地感觉到格斗提升之后,身体得到的强化。
现在正常情况下,他对付两三个没经过格斗训练的普通人不成问题。
但这三个男人太过弱鸡,全部败北居然只给了他提供了一点熟练度。
“走开,别过来,我们要报警了。”三个漂亮的女孩儿害怕得瑟瑟发抖,凑成一团,看迪安的眼神就仿佛看到了穷凶极恶的罪犯,包括之前盛情主动招惹他的金发美女。
“哇呜——Chinese kongfu!”
吧台前的老泰姆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身后的酒保一动不动地低下头,很诡异,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舞厅里短暂的冲突。
而满脸酡红的拉斯特唾沫横飞地张大嘴巴,拼命地鼓掌!
迪安也不理会,转身冲向拐角楼梯,几步上了二楼。
走廊内侧露出几个房间,但都大门紧锁。
唯有最角落的房间,房门半开半掩。
迪安凑到门缝前。
一个黑色制服的秃顶中年胖保安正坐在转椅上埋头大睡。
身前两个屏幕分别播放着空荡荡的街景,和舞厅里扶起同伴离开的六人。
监视器!
迪安眼睛一转,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清了清嗓子,低沉着声音,不容置疑地提出要求。
“给我上个月19号的监控录像。”
“啊!”
主管来了?
打瞌睡的胖保安被这突然袭击搞懵了,浑身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头也不回迷迷糊糊地说,
“没有上个月的监视记录。您忘了吗,设备存储空间有限,最多只能保留72小时的监视录像。”
“啥?只有三天!”
迪安脸色很难看。
舅舅还真说对了,这个年代监视设备太落后,根本不可能有半个月前的监控录像。
这也意味着迪安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迪安暴躁地捶了捶额头,陷入深深的不甘,随即离开了监控室。
砰!
大门重重合上。
胖保安这才看了一眼监视器画面,顿时发现了刚才进屋问话的才不是主管,而是一个陌生的亚裔年轻人,
“妈惹法科,哪里来的神经病!”
……
迪安回到舞厅,六个年轻的男女已经消失无踪。
而流浪汉正在舞厅中央跳着抒情迪斯科,缓缓移动膝盖,左手右手轮流从前往后地抹过头皮,就像在给头发上蜡。
满脸通红的拉斯特在他屁股后头一阵疯狂又随意地舞动四肢,跳着乱糟糟的滑稽舞蹈,就像一只没了骨头的小猩猩。
“嘿,年轻人,酒喝过了,跳舞时间到,过来一起happy!”
“抱歉,我没心情!”迪安摇头,拍了拍拉斯特的脸颊,“伙计,醒醒,该走了。”
“啊?!”拉斯特如梦初醒,醉眼迷蒙地拉着迪安的双手,不停地摇头,“我好像中毒了,酒精灼伤了我的大脑,我停不下来,让我再跳一会儿。”
“拉斯特,我没找到监视录像,我们该走了!”
“求你,让我再跳一会儿。”
“开心点,你们究竟要找什么东西?”泰姆双手手背贴在胸前,“说说看,万一我帮得上了?”
流浪汉那只独眼忽然清明一片,没有半分醉意,右手朝着迪安缓缓推出,
迪安心头一动,下意识地和他伸过来的手击了一掌,
“你在巴尔卡迪斯科附近住了多久了?”
“屁股动一动,跟我扭起来,高兴一点,笑一笑!”
迪安不得已,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模仿着流浪汉的动作,三个人在舞池中央围成圈,随着音乐旋转,跳起了温吞的老年迪斯科。
“这才对!我在这儿住了几个月。白天捡捡垃圾,晚上喝酒跳舞,日子别提有多潇洒、快活。”
“好吧,泰姆先生,”迪安甩开拉斯特搭在肩膀上的手,“半个多月前,四月十九号那晚十点左右,伱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儿,十八九岁,黑发,身高大约…她从这条街上的雷蒙德之家离开,应该会路过这个舞厅。车上有画像,我这就去取来!”
“用不着,我记得她!”
泰姆突然神秘莫测地一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烂牙,
“没印象吗?我已经预料到了,”迪安刚叹了口气,又后知后觉地浑身一震,无形之中彷佛有一桶冷水从他天灵盖浇下,他顿时变得精神百倍。
“嗯?等等,您说您见过她!”
“老泰姆从小记性就好得出奇,我看到听到闻到过的所有事物都会永远、牢牢地留在这里。”
他乌黑的指甲盖点了点一头浓密的乱发,
“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把它们再取出来。”
迪安皱了皱眉,这家伙不会是逗我玩吧?
“您没开玩笑?您有这种本事?”
“年轻人不知道也正常,有那么一小部分特殊的人,芸芸众生、十万人百万人中才诞生一个,一生下来就与众不同…”
他突然一反常态,高深莫测地说着,声音洪亮充满磁性、抑扬顿挫、彷佛蕴含着魔力的至理名言,在迪安脑海中反复回荡。
芸芸众生。
有的人生而不同。
泰姆的声音居然压下了沸腾的音浪。
这一刻,迪安感觉怪极了。
舞厅中变幻的灯光逐渐地远离了他,
时间仿佛暂停。
连带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迟缓。
呼吸困难。
扑通扑通。
心脏一又一下,敲击着耳膜,彷佛要蹦出胸膛。
我这是喝醉了?
不对,我根本没喝酒!
他使劲摇了摇头,澎湃的音浪再度将他淹没,一切又恢复如常。
迪安呼了口气,双眼的视线和那只独眼重合,刹那间,他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泰姆冲他点头,继续讲述,
“我恰好是其中之一,这也许是一种天赋,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变得越来越熟练。”
“天赋?你指得过目不忘?那你怎么混的这么惨?沦落到这种地步?”迪安问,
老泰姆哈哈一笑,眼神犀利地反驳,
“你为什么觉得我很惨呢?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瞧瞧…”他摊开双手,转身环顾四周,好似站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中心,有无数道光打在他身上,他成了舞厅中最耀眼的唯一,“我不需要工作、不需要看人脸色就能过得很快乐,我独自前来,我玩够了随心而去,你想想,我明明比很多成天到晚工作的普通人,比每天烦恼着吃什么、睡哪个女人的亿万富翁还要快乐、自由!”
“您说的有道理…”迪安脸色僵了一下,决定不再和这个神经兮兮的流浪汉争辩,免得脑子出问题,他急切追问,“说回莫娜!当时她是一个人离开的吗,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她和谁发生了争吵或者矛盾?或者有谁在跟踪她?”
哒哒啦…
流浪汉突然哼了几个怪诞的音符,背对迪安举起双手缓缓扭动脖子、肩膀、腰椎,五彩斑斓的灯光打到他背上,他就像一条阴影中蠕动的毒蛇。
“好吧,汇聚律在上,为了感谢你昨晚赠送给我的五美元的无私善举,我告诉你答案。但小子,从现在起,我们两清了,我不欠你什么。”
两清了?
迪安胸膛里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和空虚感,彷佛他用掉了某种至关重要的宝贵机会。
“得尔!”
泰姆突然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牢牢吸引住迪安的注意力,但泰姆接下来的话让他心头一紧,精力回到眼前。
“莫娜路过迪斯科舞厅时,有一辆车在她后面慢慢跟随。”
“什么车?”
“一辆蓝色的法拉利308GTS敞篷跑车…”
泰姆那只独眼深深凝视着舞厅大门方向,就好似虚空里书写着一本精彩的故事,
“我看不清车主的脸,但我看到了它的车牌—BOL·620502…老泰姆觉得,那个女孩儿如果发生意外,必定跟这个车主人脱不了关系。”
舞池中,迪安扭动的身体停了下来,张大了嘴,他感到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蓝色法拉利敞篷跑车,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
在哪儿呢?
敞篷跑车。
迪安的记忆突然回到穿越的第二天,去学校路上。
播放着动感的迪斯科、呼啸而过的汽车,和记忆犹新的几句chingchong。
他脸色一变——
鲍勃·洛不就有一辆敞篷跑车。
难道是他?
迪安一瞬间摒住了呼吸,强烈的愤怒和痛苦扼住了他的心脏。
不,不对!
他神经质地摇头。
鲍勃·洛的车是红色的,不是蓝色!
拉斯维加斯富豪无数,法拉利也不少,也许只是巧合?
“蓝色的敞篷跑车?”一边甩着头发酒疯的拉斯特听到了对话,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双脚分开,下腰,脑袋从自己胯下往回望,
“嗝儿…恶霸鲍勃·洛要来一起跳舞?”
他红着脸,表情痴憨地问迪安。
“给我认真点!鲍勃的车不是红色的吗?”迪安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把他矫正到正常的姿势,
“那辆法拉利…嗝儿…我不是说过以前一直是蓝色…最近才改装成红色的。”
“他、他的车牌号,你记得住吗?”迪安声音发颤,
“健忘症吗?你们刚才不是提了,为什么要我重复一遍?”拉斯特大着舌头一字一句地说,“BOL·620502,记住了吗。”
拉斯特话音落,迪安感觉系统一震,调查进度从百分之三十暴涨到了百分之五十。
所以,是鲍勃·洛跟踪并带走了莫娜!
迪安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捏得指节发白。
鲍勃·洛。
王八蛋!
难怪你要不停地折磨我、打击我。
难怪你警告我不许骚扰影院员工。
难怪你让我去死!
你,是在害怕啊!
你怕我查出点什么证据!
你,究竟对莫娜做了什么?!
狂怒和恐惧、往昔残留的情感,海啸般冲击着迪安的心理防线。
苦苦追寻的原来一直都在身边。
他感觉山崩地裂般、窒息的眩晕。
“找回莫娜”事件描述中,原本未知的难度开始剧烈变化,困难、中等、简单,不停反复。
但迪安无暇顾及,低声自语,
“鲍勃·洛在哪儿?对,他在蒙卡洛山顶别墅,开生日派对。”
“莫娜,等我,我来救你了!”
迪安抓起拉斯特的手,冲向舞厅出口。
“迪安,你脸色好难看,生病了吗?等等,你要带我去哪儿,慢点!”
……
“有的人生而不同,有的人却在成长中变得不同。”
“这就是命运。”
流浪汉笑看着远去的两人,揉了揉那只完好无损的眼睛,眼眶周围诡异地渗出一片漆黑的血丝。
他举起一杯威士忌洗干血迹,闭上眼惬意地随着迪斯科音乐,在空旷的舞厅、旋转彩灯下扭动起来,背影浩瀚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