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借师之名装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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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刀客虽说有些后悔方才没有一刀砍死这个狂妄至极,脸皮极厚的王八蛋,但看到他嘴角还渗着血的惨淡样子,心中也算有了一丝痛快。
他把手中的半截儿兔子扔到了李大伟面前,冷冷地说道:“等着!”
说罢,便慢慢悠悠地离去摸黑拾柴火了,气态依旧高冷飘逸。李婉如见状也跟了上去想帮帮忙,毕竟她可没有李大伟那厚如城墙的脸皮。还瘫坐在地上的李大伟啐了口唾沫,碎碎念道:“还装个鸟的狗屁大侠,老子这布袋子都没你能装!”
一个碎石子儿飞来,精确至极地击中他的裆下。他霎时脸色发黑,随即又涨得通红,约莫一次呼吸后,他才捂住了他裆下撕心裂肺地吼叫了起来。那嘶吼哀嚎之声响彻山野林间,震得林中树叶沙沙作响。
跟在刀客屁股后面的李婉如眉头紧蹙地质问道:“你干了什么?”
刀客沉声道:“没什么,只是你哥着实有些不尊重人,赏了他一个石子儿罢了。”
李婉如凛然说道:“他虽嘴碎,却是个值得信赖,也没有半点害人之心的人,你既有此等本事,何苦还要与他计较,况且我们二人已经吃过教训了。”
刀客全身散发出一丝寒意,李婉如不禁打了个冷颤,他依旧背对着李婉如说道:“姑娘此言差矣,我何曾与他计较,与你二人计较?方才所为皆是不得已罢了,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这顿饱饭,你我都是出来浪迹江湖之人,就应知晓江湖中人即使刀锋相见,酣畅淋漓大战一场后,输既是输,赢既是赢,抱拳离去后,便不再事后埋怨,纠缠不休。若我方才真与你二人计较,你们兄妹俩早就成了我这把寒月刃的刀下鬼了。”
还未等李婉如开口,那刀客便继续说道:“其实我能看出你二人身上的江湖气息并不重,要吗是初入江湖的雏儿,要吗根本就不是江湖中人,只是跟某些个江湖人相处过罢了。我比较倾向于第二个可能,毕竟从你那个废物哥哥的身手来看便不难猜到。行走江湖之人,再差也应该有些三脚猫功夫,不为别的,只要能在关键时候保住小命即可,但你那个哥哥就是个绣花枕头,手无缚鸡之力,甭说寻常武夫了,就是碰上个青皮混混,他可能都打不过,我真是很好奇你二人在这凶险江湖中是如何自保的。”
李婉如并不恼怒,不置可否。她不懂江湖,更不想懂江湖。但一番若有所思后,反倒有些洋洋得意道:“自有妙招!无可奉告!”
刀客冷哼一声,也懒得追问下去,他向来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之人,能知便知,当个消遣话题,不知亦不强求。
李婉如愣了片刻,随后故作深沉道:“你只看出我哥没有武功,可万一我才是个隐藏的顶尖高手呢?”
刀客陡然停下了脚步,思索了一番后说道:“绝无可能,不管是从你的体魄,还是气机流转来看,你都不是习武之人,更别说是顶尖高手。”
李婉如冷笑道:“看来你江湖阅历还是尚浅啊,你应该听说过刘驴子书生吧?”
前半句话有些刺激到了那刀客,险些就要拔刀相向,但想了想还是缓缓转过身来,朝着她点了点头说道:“天界大一品宗师,现在十之八九已经得道,跻身圣人之列。”
此时的刀客莫名有些紧张警惕起来。不知是因为想到那刘驴子书生的恐怖实力十分骇人,还是因为对眼前这个看起来年龄尚小的姑娘生出了些忌惮和提防。
她神色晦暗地继续说道:“那刘驴子表面上看上去就是个寻常穷酸书生,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正如你所说,他已然跻身圣人行列,你试想一番,若是此等高人想要隐藏气机,你认为以你的修为能察觉的到吗?”
说罢,她又轻松至极地笑了一声,自顾自地走向了幽黑林子深处。刀客对于她的淡然一笑,不仅不觉得轻松,反倒愣在原地,心情愈发沉重起来,额头上不知何时竟冒出些细汗。他大脑极速飞转,仔细回想着方才与这姑娘接触之时的场景,此时的他虽依旧觉得这姑娘绝非武道中人,但她刚才所说却是细思极恐。
一时间他竟有些拿不准那姑娘到底是何实力。不知该是忌惮避之,还是置之不理,但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很快告诉他应该选择前者。毕竟江湖之大,大得能藏龙卧虎;江湖之奇,奇得能高手辈出。若她真是个深藏不露的武道宗师,那自己很有可能葬身此地,就此消亡于这诺大江湖,实在有些不值当。
其实这正是李婉如想要的结果。她虽说还未曾与那刘驴子书生学过什么东西,但一月有余的朝夕相处中,那书生也给她说了许多江湖之事,其中就包括什么武学境界的划分,武学修为的高低等等,耳濡目染下,她也便记住了些武学基础知识。顺带自通了些不成文的江湖规矩和揣测江湖中人心思的方法。
这次唬弄住那个刀客,也算是她临时起意地活学活用了,事实证明,效果竟然十分显着。只是她觉得实属侥幸,因为她还是没忍住借用了下师父的名头,所以她也清楚那刀客之所以被彻底唬住,其中一大半的功劳都要归功于那书生师父在江湖中让人如雷贯耳、闻风丧胆的名号。
她一脸汗颜地吐了吐舌头,喃喃自语道:“师父,不好意思啊,方才徒儿私自借用了下您的名号,还称呼您为驴子书生,您老别怪罪徒儿,实在也是形势所逼,嘿嘿。”
刀客怔怔出神了一会儿,一番思量后,他决定从现在起要时刻提防那个小丫头,以防她突然暴起,对自己不利。但他觉得至少现在还看不出她身上有任何杀机,故而还是悻悻然地跟了上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才各自抱着一大堆枯树枝走了回来。
李大伟翻着白眼、宛如死狗般瘫坐在地上,只差嘴中没有口吐白沫,样子很是惨淡骇人。显然他还没有从自己“小兄弟”被石子儿击中的痛苦中缓和过来。
李婉如扔下柴火,赶紧上前掐住了他的人中,倒霉至极的李大伟这才猛地吸了一口气后,脸色缓和过来,不过他仍旧捂着裆下,神情痛苦。李婉如看到他那捂裆动作,脸色微红。她着实没想到那刀客会如此阴险毒辣,竟朝着人命根子打,想到这儿,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依旧戴着斗笠、腰间悬刀的刀客,只是夜色实在过于昏暗,那刀客根本看不清她那怒意神情罢了。但退一步说,即使他看见了,现在的他也不会再贸然出手,因为忌惮会让人变得谨慎胆小。
他上前一步走到李大伟跟前蹲了下去,双手放在了他肩头,然后闭眼运作体内真气流转,霎时他手间出现了刺眼蓝色光芒,李婉如下意识遮住了眼睛,随即有些如临大敌之感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刀客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专心运作。那发出蓝色刺眼光芒的正是他化形后的体内真气,一股股蓝色真气源源不断地被输送进了李大伟体内。原本宛如死狗的李大伟顿时有种如沐春风之感,只觉浑身都充满了凉意,一时间他又想起了他们兄妹二人躲避追杀之时,在山中偶遇的老道士,当时那老道帮他疗伤的时候,也是这般浑身透凉,没一会儿便恢复如初。
见识到了那老道的厉害之处后,他一度把那老道当成了从天上下凡游历的神仙,所以一向不轻信于人的李大伟,那时也破天荒地听了他让自己和妹妹前往京城的建议。虽说他俩吃了许多苦头之后,都有些后悔听了那老道士的话,李大伟更是想狠狠揍一顿那装神弄鬼的老头儿,但转念一想,他们俩人既然都走了那么久,还是再坚持坚持,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自己就已身处京城城墙之外,离那座据说坐拥百万人口,繁华无比的北奉玉阳京都只有一步之遥,近在咫尺。
那些真气顺着李大伟的经脉到达了他的五脏六腑,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修复着他潜在的内伤。随后,他明显感觉浑身疼痛感在逐渐减弱,尤其是裆下“小兄弟”的情况开始好转。他终于咧嘴一笑,一脸享受至极的样子。
而那刀客却有些不好受,他脸部抽搐,浑身都在发抖,汗流浃背。毕竟调转全身真气给人疗伤是件十分费体力和心力之事。但他之所以选择这么做,有一部分缘由在于对那小丫头以及她那番话的忌惮,但主要还是他内心的愧疚感驱使着他这般所为。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刀客停止了真气运转,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后,手从李大伟肩膀上收了回来。他站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后,对李婉如说道:“我自答应和你二人一同烤兔子之时,便守了江湖‘不计前嫌’的规矩,而现在我又救了他,更表明了我的诚意。但我此番所为并非全然因为你的那番话,更是因为我自诩是江湖之人为善的那一派,我喜欢江湖,不过更讨厌江湖的杀戮和阴谋,在我这儿,‘信、善、义’永远当头,其他都是狗屁。”
李婉如听得那叫一个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想表达何意。但她也没兴趣去想这些,也就没有回他的话,任凭他在那儿自言自语。
刀客手握刀柄,望向深沉夜空,自顾自沉声道:“我自幼入江湖,漂泊流浪十余载,吃尽苦头,一介乞丐游侠,本就不入那些个宗门法眼,连给人家扫地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靠着些不入流的武谱自学,虽小有成就,但仍旧不入流,更没有登堂入室的水平,可作为武道中人,若就止步于此,心有不甘,不奢求成为像刘安先生那样的天界第一人,但求在江湖名扬四方,能在江湖榜上占据一席之位,此生追求仅此而已。”
李婉如这回不禁有些为之动容,她沉默片刻后说道:“习武之人,毕生追求大致都与你相同,这无可厚非,也算不得对与错,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天下苍生即可,可我斗胆讲上一两句肺腑之言,望你莫要生气。”
“姑娘请讲”
“习武是要讲究个修为高低,境界高低之分,追求境界的攀升同样实属正常,但若过于在乎这点,只会止步于前,或是走火入魔,一生难有大成,撑死也就踏入到小宗师境界罢了。要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还需随心而为,随性而为,抛开那些急功近利的思想,胸怀天下苍生,行可为,行不为,可能才会有所感悟,最终一日千里,踏进顶尖高手的行列。”
李婉如几乎是把刘驴子书生在清风寨对张清风说的话照原意给搬了过来,表达上只是有些稍加改动。那刀客听后,脸色极为难看,但心中却有几分释然和轻松,也生出了几分对这姑娘由衷的敬佩,他更加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走了眼,就这番话来讲,若非武道中人,绝对说不出来。
他怅然若失地说道:“姑娘所言,确然有理,想我习武十多年,也算经历过不计其数的大小磨难,见识过诸多高人之风采,当然,也领会过天下众生之苦,却都不曾有这番感悟,真是妄为武道中人。看来姑娘方才和我一起拾柴火之时说的话,十之八九是真的了,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如此简单的道理,我竟一时没有想透。”
见这刀客态度如此诚恳严肃,这回轮到李婉如有些心虚了,毕竟她是靠那驴子师父的名头和话语装出来的武道高手形象,而她临时出此下策也是为了能威慑住那身手极高的刀客,以防不测。可现在她真是害怕一旦露了馅儿,届时这刀客突然暴起将其二人一并斩杀之,那真是有些不值当。
想到这儿,李婉如不禁有些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开始后悔方才自己“画蛇添足,狐假虎威”的蠢货行径了。有事没事儿装什么高人,这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
她悻悻然地苦笑道:“过奖,过奖”
而这刀客方才便一直在探查李婉如的情绪变化,发现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杀机后,于是反复权衡后,他做了个于他而言合情合理、于李婉如而言却有些荒诞的决定,那就是他决定违背一次江湖经验,不避之,反而主动近之,甚至可以拜她为师。这也算是他赌了一把,若眼前这个小丫头当真是深藏不露、已经练到返璞归真的大宗师,那自己就赚到了;若不是,也正好打消疑虑,大不了届时一走了之便可,对于他来说,这笔买卖绝对没有太大损失,甚至运气好还有得赚。
刀客于心中盘算好后,呢喃道:“如此精明,当赏自己一回花酒”。但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又有些无奈地望向自己的裆下,心中暗道:“算了,兄弟你再忍忍吧,下次再说!跟着我受苦咯。”
刀客这一十分不正经的行径直接打破了原本还有些正经的气氛,也打破了他好不容易才树立起来的高冷形象。幸而天色昏暗,李婉如这个三人中唯一的女子没有瞧见他方才所为,不然非得一脸绯红地大骂这个登徒子一顿,如同当初她骂沈小年那个癞子一样。
李大伟对于这两人刚才所说有些不明所以,但令他有些惊讶的是李婉如这个死丫头竟能说出如此高深话语,这压根儿就不是她那种傻白甜的风格啊,他一度怀疑这死丫头是不是拿错了剧本。
当然,人家李婉如在听驴子师父教诲之时,他则在吊儿郎当地牵着驴子走在后面,对他俩置之不理,怒气上来之时,就骂骂那头老驴子出出气,总之,他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直到那书生骑驴而去后,才有所缓解。若是江湖中那些仰慕刘驴子书生已久的武道大家们知道这个混蛋竟然对“天界第一人”的教诲嗤之以鼻的话,恐怕都会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刀砍死这个“暴殄天物、不知轻重”的混蛋家伙。要知道他们绝大多数人穷极一生,哪怕是用十年寿命都可能无法换来和那位圣人大宗相处一日、听之教诲的机会,你说换谁,谁服气?这恐怕就是所谓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有时候人与人相比,是真他娘的不公平!
恢复如初的李大伟悠闲地坐在方才他撞到的那棵大树下,翘着个二郎腿,衣衫褴褛却又怡然自得的形象,活像那些个云游四方的得道高人。只见他往地上又啐了一口唾沫后,没好气道:“喂,你们两个都是半斤八两之人,装什么高手谈话,这兔子莫非是要留着明日当早饭啊?”
“哼!”
刀客和李婉如十分难得地同时冷哼了一声。